丁小伍拿着文书去了狱里,牢头过了目,吩咐了手下把王贵架了出来,解了锁。
王贵呆呆的看了丁小伍一眼,吴大伯果真救他?跟在小伍身后默不作声的去了。
众手下朝牢头围了过去,七嘴八舌的问他为何要把那疯子放了。牢头只笑了笑吼道:“你们这些猴儿,管这些作甚?”顿了一顿道:“赵家小姐今天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来?牛三儿,你去南边问问赵家夫人,晚饭要吃些什么,吩咐灶下给她做去。”
牛三应了立即去了,众人送走牢头,懒洋洋的闪开,有人就开始议论起来:“他赵家不就有几个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却把衙门当了自个家!”
“可不是!她什么人呐!一杀人犯!还要我们好酒好菜的伺候她!”
“嘘!大家小声点!听说赵家可给衙门捐了。。。。。。”那人就伸了一个巴掌出来,“说是拿来修桥铺路的。”
另一人就不屑的哼哼了起来:“什么修桥铺路,修也是修城东的桥,我们城西柚子街那段,坑坑洼洼的,算是全城最烂的一条街了,几十年了,也没见衙门给咱们修一修。。。。。。”
一人就附和了起来:“是啊!听说那街后以前有个葬龙坳还是断王石的,风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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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小伍回到前院,正打算把王贵安置在偏厅了去叫西月,却看见偏厅的门开着,里面立着一抹秀气的背影,偏又给人挺拔的感觉,知道那是西月,轻轻的敲了门,领了王贵进去。
西月正端详着厅正中悬挂的一副陈旧的苍松迎客图。回头见王贵正小心翼翼的抬眼观察她,他的眼神稍一瑟缩,却大胆的盯着她来,就像是不知事的疯子傻子一样。
西月指了几边的椅子道:“坐!”
王贵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丁小伍便侧身挡住了王贵的视线:“你坐吧!不用装疯卖傻了,大人知你冤情,放了你去,不要不知趣。”
王贵先是一惊,眼里露出些忐忑,后木然的坐了。
卯时已过,衙里已经放差。前院静悄悄的,偏厅里也静悄悄的,西月依旧看着那副苍松迎客图,丁小伍在桌边窸窸窣窣的写着字。
两人都感觉到王贵有些局促不安,却都没有去看他,直到外面传来“噔噔”的声音。
衙门外东角门停了一两马车,吴师爷来得很急切。
王贵见吴师爷要进门,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朝门外急跑,西月和丁小伍一惊,想要去拦住他。却见王贵一把扶住吴师爷:“吴。。。。。。大伯。。。。。。多谢。。。。。。”
还以为他要做些什么呢!
只是,他们父子竟然还没相认。
西月拉了吴师爷到一旁悄声问道:“他叫你大伯?”
吴师爷尴尬的请求:“大人!请别。。。。。。”
西月点了点头:“他媳妇呢?”
吴师爷身子一僵,眼色暗下去,直叹气:“她不知道阿贵还活着,已经嫁人了。”
西月只笑了笑。“爷儿两好好过吧!”多亏回光镜,吴师爷所救的女子与王贵所想女子面貌有八九分相似。因此她不需要看到那证人也选择相信。
至于镜中面貌那一两分的差异,是可以当作误差的,毕竟过了二十年,谁还能那么准确的记得他人的样貌,能有八九分相似已是很难得。
西月把王贵交给了吴师爷。吴师爷硬拉着王贵拜了几拜,趁着越来越暗的天色,上了马车,朝草乌巷急驰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吴师爷神采奕奕的来了衙门,路也比平日里走得快了几分。到了后院寻了李婶说话。李婶如今早上要给四个丫鬟安排活计,没功夫听他说。吴师爷就劝她早些辞了回家享福,李婶说人走茶凉,儿子还想送孙子上思敏书院呢。吴师爷就一边笑一边叫他保重。李婶突然转过弯来发现他要辞职,便不放他走,问其原由。吴师爷只说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回乡下去养老。
卯正,西月刚在案前坐下,吴师爷就来辞职。
西月本想挽留,但想到王贵并不适合留在乐山县,便允了,只是叹息以后没有很懂律典的人帮忙了。
吴师爷领走时从袖袋里摸出一本册子交给西月,郑重的说:“知道咱乐山县和青林县之间的云水河吧?老夫这些年一直静静的看着它,得到的都在这册子上了。”
走到门口又停下来叹了叹:“差不多每隔十年吧!上次就在十年前,城北衙门淹没了。。。。。。”
西月听着吃了一惊。既然多灾,县中却有一万二千五百的人口,是为大县,何解?
立即翻了册子看。前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像是泡过水,西月翻到了后面。
发现这本册子记录着每年春夏秋冬的天气情况。
今为洪德二十年。西月翻到了洪德十年,发现这一年风调雨顺。往前翻到洪德九年,果然,上面冬天的部分写着从小雪这日起,一连下了十五日雨,直到大雪这日方停,西北已成一片汪洋。
再往前数了十年,在武宣二十三年,看到了类似的字样。又往前数了十年,那是武宣十二年,也是从小雪这日开始下雨,知道大雪之日放停,也是淹了西北。。。。。
西月觉得时间太过准确,有些邪门。
去了后院,李婶正在屋里吩咐夏荷去买菜:“。。。。。。两斤猪肉,挑新鲜的买。还买些苹果梨子什么的,表姑娘和表少爷爱吃,挑个大的色好的买。。。。。。门下叫了铭哥儿而和你一块子去。。。。。。大人来了!你先去倒倒杯茶来!”
西月单刀直入:“李婶你可记得十年前涨洪时是哪日开始下的雨,哪日停的雨?”
李婶见西月神色郑重十分急切,关心的问:“大人,出什么事了?十年前。。。。。。哦!哪日下的雨我记不清了,不过雨停的日子我可没忘,那日是大雪,粥蓬那日施的红薯粥。。。。。。”
西月眼一沉,“那二十一年前呢?就是洪德九年,是不是也发了水的?”
李婶想了想,摇摇头,“这个。。。。。。记不清楚了,好像发过水的,好像又没有。”
西月点了头,面色冷峻的出去了。
李婶眼睛一亮,在后面喊:“大人,查查县志吧,县志上定然写了的。”
西月回身点了头,略一思索便飞快的朝东院而去。
暗暗跟着她的凌东宇见她有些惊慌的在院子间跑来跑去,以为出了什么事,警惕的观察了片刻,并未发现周围有异动,才放了心。却忍不住跟得近了点。
到了东院,逮着着迎面走来的人便问:“知道县志放在什么地方么?”
问了三次,那人才听清楚问的是县志,想着档案这些都应该存在库房的,指着内院东边:“应是鲁管事管着的。。。。。。”
西月便去内院东厢里寻到了鲁管事,他长得干干瘦瘦的,样子有些颓废。
西月认了人便要看县志。
鲁管事听了心里十分着急,甚至有些面红耳赤,汗如雨下。
十年前衙门被水淹,文档虽然是安全转移了。但地方志这种东西,却不知道被塞到哪里去了。不找个三五天是找不出来的。
鲁管事只得如是说了。
西月无奈,失职之过,看把这人急成了那个样子!正想立即命人来整理这些文档。却突然一拍脑门,释然一笑。
鲁管事看着大人就这样走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了下来,急忙取了库房钥匙,走到院子深处,开了一扇门,左右张望了一眼,钻了进去,随手掩了门。
房内放着几排高高的木架子,上面堆满了书册纸张。地板上也堆了不少。老鼠在门开的一瞬都窣窣的钻入了纸下。
鲁管事忐忑的走到两个木架子间,扒开地上的纸张,拧出一个白色的包袱来。手伸进包袱内抓了两个银锭子出来,又慌忙的放了进去。仰头从架子上取出一个纸袋来,倒出里面的纸张,把包袱塞了进去。又随手拿了一个纸袋摆在上面做掩饰,抱在怀里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