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随西月进了内堂坐了。西月叫了丁小伍,把手中画像递给他:“速去寻了此人踪迹来报。”
丁小伍接过画像看了,眼角一顿,朝西月抛了个安心的眼神,随即恭应而出。
面前两人开始咬耳朵,西月听着只淡然一笑置之。这男的对女的言语态度十分恭敬,但眼神中却无畏惧的神色,一时间西月猜不透两人的身份。
秋菊捧了茶来。西月亲自给两人摆了青花瓷的精致小茶碗,亲自倒了茶。那男的看着西月满意的笑,女的却只注视着西月的手指,洁白而纤长,似极女子之手。
饮罢,那女的只是静坐着,男的高傲的仰着头,不屑的打量着堂内的摆设。
西月见两人不言语,又毫无离去之意,只得道:“这寻人之事本就不易,又极须保密,最快也要半日方能有信。两位不如先到后院客房歇息,一有消息,本官定当立即禀知两位。”
那女的点了头:“也好。日夜兼程的赶路,弄得一身尘土,歇半日正好。”说着起身提了腰抖了抖衣裙,仿佛可见地上抖落的沙尘一般看了几眼,才做了请的手势,跟着西月出了内堂朝后院而来。
后院一直空着两间正房,幸而李婶经常叫了人去打扫,虽然没住人,却也是一尘不染的。西月领着那女的,秋菊领着那男的,各自进了屋。
屋里只剩两人,那女的直盯着西月笑。西月莫名,只请她坐下,说要吩咐人送热水来给她沐浴。
那女的点点头,笑中闪过一丝邪魅的光。西月微怔,退出吩咐了夏荷烧水。
凌半青看着西月的背影出了房门,嘴角扬起一丝笑,她自己扮惯了男子,但为行事方便,却不曾欺君枉上,而这位“县令”,胆子可真大。
思筹间,耳畔传来一抹冷颤,发丝微动,一点白色破风而来,她敏捷的跃起,看那白点叮一声落在桌上。
原来是一片纸。
凌半青迅速展开,一阵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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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衙后的树林中,凌半青拉下面纱,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快步朝树下的男子扑了上去。
“嗯!”凌东宇接住她,眸光变得温暖起来:“三妹,你怎么会来?”
凌半青压制住眼底的兴奋,表情变得郑重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刚离京没几日,大殿下就病了,初时只是头晕,御医只说是中了暑气,过了几日,却每况愈下,御医们束手无策,皇上却把三殿下召到宣德殿谈密了整整一晚。瑄公主瞧着形势不对,借上玄云观为大殿下祈福,命我速来此寻二殿下回京。”
凌东宇点点头,却并不十分惊讶。大殿下久病这一消息他早几日已经收到。上次被袭中毒,龙子霄和他演了一场戏,目地是让敌人认为龙子霄已死,好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谁想对方十分谨慎,很快就发现了事实,再次派人对他们下手,是以龙子霄立即决定回京,但却是装作对一切好不知情的回去。
“殿下昨日已启程回京。此处敌人眼线多,不益久留,否则迟早会暴露行藏,对瑄公主和二殿下都不利。你们立即回到瑄公主身边去。”凌东宇眼中透着严厉,凌半青眼里闪过泪光,默默的点了头。
她凌半青在父母眼中,一直是最聪明伶俐,乖巧可人的,加上武艺高强,深得瑄公主喜爱,在家都是横着走的。只每次见到二哥凌东宇,她立即变成软绵绵的小羔羊。
兄妹两人聊了几句家常:当凌半青说起老太爷最近常常把自己关在密室里时,凌东宇的眉头拧成了大大的川字。
凌东宇像一阵风一般回了西院客房,西月和丁小伍正在屋内等着他。
西月见他鞋边沾着些泥,直接问道:“见了?”
“只说寻不着我的踪迹,她不会责难于你的。”凌东宇试着额头细微的汗珠。
“好!”西月没再看他,拉了丁小伍出门。
凌东宇愕然。他以为她会追根问底的。
看着两个出双入对,他的心情尤其低落。
走了几步,丁小伍问:“大人怎么不仔细些问他?”
西月一笑:“没什么好问的,知道多了反而心烦。”似乎另有所指。
丁小伍顿时不知是喜是忧,看她的目光不由探究起来。
两人正慢慢的走在廊下,有人来报说吴师爷请丁从事去说话。西月独自回了西厅等着人来辞行。
不久凌半青便来了,先是问了西月是否有消息。西月回答说拿着画像去城门口给士兵辨认了,北边守城的士兵门称大约八九天前见此人出了门就再没见过。
凌半青点点头,说:“看来他已经离开这里了。”转头对喝着茶的小麻子说:“既然如此,咱们还是尽快回京的好。”
小麻子很是吃惊,“不多等些时候?兴许会有消息。我说县令大人呐,还不多派些人手去寻?。。。。。。”
“不用了!”凌半青坚决的瞪了小麻子一眼:“时间紧迫,我们岂可再耽搁下去。”
小麻子顿悟,二殿下与凌护卫已经回京!有些扫兴,风尘仆仆的,却没地方领功去。只得唯唯应是,一脸颓废的跟着凌半青踏上了归程。
午初,西月回净月院陪着青儿和峰吃了午饭。自昏迷醒后,觉得从前的食欲又渐渐回来了,也不知是好是坏,随心吧,不良师傅时常饮酒不也没事么?尽管他是仙,而她只是预备役。
饭罢,青儿缠着西月问小葵瑞香等人的事,西月便说起春天的时候大家玩捉迷藏的事:“。。。。。。。会变的变做蝴蝶,和真蝴蝶一起飞舞在花间,不会变的去找哪只是真蝴蝶哪只是假蝴蝶,每次大家都找不到瑞香和牡丹,原来她两个不会变蝴蝶,只会变花儿。。。。。。”
青儿咯咯的笑了起来:“月姐姐,以后我也要一起玩!”
峰笑吟吟的注视着两人,十分快活的样子,他那一身彩衣更加的光彩熠熠,衬得他那少年的脸庞多了几分朝气。
未正,西月高兴的出了院子。
翠荷之中,白桥之侧,凌东宇负手而立。这净月院,近在眼前,却仿若在云霞里一般似幻非真。不觉间,云开影动,她袅袅娜娜的朝他走来,却仿若未睹般与他擦肩而过。
她已走远。他感觉那种被无视的落寞,原来是这么让人沮丧,虽然他以前时常如此待人。
她却在垂花门前停了下来,回过头朝他招手!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先骂一顿再给个馒头?他顿时感觉自己像个乞丐,莫名的怒火从黑珍珠一般的眸子里迸发出去,然而对那正招手的人似乎毫无杀伤力。
凌东宇极不情愿的移到她的近前,看清楚她那一脸的笑,心中的怒火烧得更旺。
“咦?你怎么了?眼睛里好多血丝!”西月止了笑,语气郑重而关切。
那声音如天上飘着的温和细雨,凌东宇顿觉心头滋润起来,火气转眼就消散了去,语气里极尽的淡然:“没事。”
“没事就好!我只问你一句,你真是留下来保护我的?”
“是!”
“那好。我不喜欢别人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何况我是女子,你是男子。”西月说到此处,凌东宇的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的闪躲起来。
西月看出他的尴尬微微一笑:“在衙署里,我应该是安全的吧?若你要保护我,等我要外出的时候再跟着也不迟。这样你尽了责,我也不会觉得难堪,岂不两全其美?”
凌东宇略作思索,点头应是,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西月讶然,他身上没有丝毫仙气,却可做到来去如风,何其高深!
赶走了跟屁虫,西月高高兴兴的穿过后院去了前院西厅。可不久,她又感觉到他的气息从上面传来,只是比之前要淡了很多。
何其执着!
西月只当没发现,顾着翻了一本折子又一本,一半都是农使呈上的,却有五种笔迹,记的都是村里农家间一些小事。西月只觉看得昏昏欲睡。
丁小伍和吴师爷来时,西月只觉眼前一亮,打算把这些册子留给丁小伍去看,吴师爷她是不指望了,毕竟年纪大了,让他讲律典他会滔滔不绝的背诵,让他的老眼去静坐着看折子可是活活的难为他。
“大人,吴师爷有话要对你说!”丁小伍扶了吴师爷立在厅中。
“嗯!”西月忙起身要扶吴师爷在右首的椅上坐,吴师爷却拉住西月的手颤颤巍巍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