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只见茶几上放着两个三层高的食盒。
龙子霄正抚着肚子歪在几边的扶手椅上,门外射进一道暗白的光,微闭的眼微睁:“你终于来了!春兰姐姐,快摆饭吧!”
春兰应了,带着冬梅捧了食盒上桌摆菜,香味立即便散发了出来。西月只觉很多年没闻过这么香的菜,心底的馋虫慢慢的爬了出来。
凌东宇和丁小伍一前一后的进来了。龙子霄早已饿得头晕眼花,起身道:“丁兄来了,大家快坐了吧。”便捡了对着门的位置坐下了。
西月心虽不惊,面却微讶。
丁小伍对着她点头一笑,似乎不想解释他为何来,更用不着解释。
四个人,怎么坐都是随意的。西月就近坐了龙子霄右边,即是南方。挨着是凌东宇坐了东方,丁小伍坐了北方。春兰冬梅二人在旁伺候。
“大家开动吧!”龙子霄俨然主人的口吻招呼了,指着中间一道艳红间白的凉菜冒汗:“这是道什么菜?。”说着伸出筷子便去夹那白嫩的鸡块。
“这叫口水鸡,意为见了便会流涎三尺。只是用红油泡出来的,吃不得辣子的,闻着这香气,欲罢不能,可就一番挣扎了,等入了口,却是滑嫩的鸡肉,满口酸辣,却不如闻着那样呛人。等吃上两口,便觉食欲大开。”西月闻到那菜气味,就知道这道菜无疑是川菜中的口水鸡。
听了她这一番解释,龙子霄嗅着鸡块便咬了一口,只觉全身一阵激爽,汗珠儿便从毛孔下冒了出来。吞了口,便觉酸辣香甜满口,却是缺了点什么,下意识便伸箸再夹了块塞入口中才觉得美味得足了。
凌东宇犹豫片刻,终夹了块放入嘴里,却眉头立皱,包在嘴里胡乱的嚼了两口便囫囵的吞了,白壁一般的脸颊泛起红光,春兰便给他倒了杯水。
西月见状,端起酒杯,咯咯的笑:“好菜需下酒,我借着你的酒,祝两位一路顺风!”待三人也端了酒杯便率先喝了一小口。三人跟着干了杯。
凌东宇神色间立即轻松了几分。酒可比水更解辣。
丁小伍见她只抿了一小口,稍放了心。但心中却仍旧疑惑:这道口水鸡是甘香园前两天才研制出的新菜,她最近府衙大门未出,且李婶说她喜吃瓜果,不喜饭菜。但听她的口气,对这道菜甚是了解,那语气就跟经常吃着一般。
西月见丁小伍盯着自己,便回了他安然一笑,意思是,放心!我不会喝太多。她没忘了上次她装醉的事。骗人是很麻烦的,虽然最初是善意的,后来却不得不为圆谎而继续骗下去。
“丁兄,听说这里有名的红花酒楼,老板是位女子,美艳无比,可是真的?”龙子霄吃了菜喝了酒,便舒畅了起来。
“确是位女子,至于美不美,却不好说。”丁小伍的目光在西月的脸上停了两秒,西月一惊,有些不自在起来。
西月接了话:“美即是美,不美即是不美,怎么会不好说?”
龙子霄呵呵的笑起来:“丁兄的意思我懂了。这美不美得有个比较的。想来那花娘美是美,可与某人一比,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某人?什么意思?西月朝丁小伍望去,只见他脸略有些红润,正看着她似笑非笑。
如此看来,女子的身份他也是知道了的。西月心里忐忑不安,自己明显对他比较亲近,本以为他把自己当男儿的。如此以后该如何相处?装作不知?还是坦诚布公?
西月脸上写着尴尬。
丁小伍便移开了目光,只笑了笑,默认了龙子霄的说话。
两个丫鬟立在后面等着吩咐,冬梅拉了春兰的袖子,低头悄悄的问:“春兰姐,某人是谁呀?能美得把花娘踩到地上去了。”
春兰想了想,摇了头轻轻的说:“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花娘,她长得很美?”
冬梅咯咯的笑:“嗯,是挺美的,不过可没春兰姐这么水灵。”
春兰笑红了脸:“你个鬼灵精,胡说这些!”随即眼睛放了光:“要说美,等小葵姑娘回来,你见了保证要挪不开眼的,长得跟天仙似的。”
冬梅激动的眨了眼:“小葵姑娘是谁,刚刚听李大娘说她本是住在大人院子里的。”
春兰有几分得意:“她是大人的亲妹,走亲戚去了。”
冬梅“哦”了一声,黑珍珠一样的眼转了转,偷偷的瞧了肤如雪白似玉的西月,略带羞怯的问:“与大人长得相似么?”
春兰瞄到冬梅的眼在大人身上打了个转儿,低低的笑:“虽是亲的,却不像,你可不要拿大人的相貌去猜度。”
冬梅笑得很纯真很期待:“大人长得真好看。”
“满上!”
春兰冬梅便上前轻轻拎了酒壶倒酒。
三杯之后,西月面布红霞,口中念叨着“我没醉!”倒在了桌上。
龙子霄一抹脸上的笑,轻拍着她的头:“你的酒量真是浅!”吩咐春兰冬梅扶了她去里间的床上躺下。
里间,散发着一股檀木的味道。只听春兰窸窸窣窣的给她拉了被子出去了。西月挣开眼,静静的听着外间的动静。
“玉堂兄,拜托你了。”龙子霄的语气十分郑重。
“龙公子客气了。请放心,我丁家一向言出必行。”分明是丁小伍的声音,却是带着几分尊重与正色。
玉堂兄!丁小伍!四公子!
呵!每个人都有些秘密。西月听见屋顶传来细弱蚊蚋的口哨。
丁小伍便起身告辞。春兰冬梅飞快的撤了酒菜,把桌面收拾干净了,说要去打水来。
有脚步声朝里间而来。西月立即闭了眼,匀整呼吸。
只觉一只略为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面颊。
“我这条命,何等的矜贵,却被了救了两次。这个情,你叫我怎么还?”龙子霄轻笑,双眼迷离:“呵呵!女人,你有个很明显的缺点,就是太容易相信人,身边有股那么强大的力量都毫无察觉,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傻。”接着便是一声长叹。
有没有搞错!我天真我傻?仿佛我不救你你也死不了样!真不该浪费力气救你。
我身边有股强大的力量?是指丁小伍么?呵呵,我早知道了,傻的是你们,真以为我是三杯醉啊!西月暗暗翻白眼。
面颊一空,听见脚步声由近及远。
屋顶上有些细微的声响,然后一切变得平静,平静得只剩她匀整的呼吸。
七月二十八,月黑风高!竟走得这样急!
西月揭了被子起床,伸了个腰,想了想又躺了回去。丁小伍为她挡过酒,若发现她是假醉,又将作何感想?
一会儿,春兰过来敲门,毫无回音,犹豫着轻轻一推,门竟开了。
借着手里灯笼橘黄的光,看着空空的扶手椅和空空的床榻,春兰绕进里间,架子床上,大人正盖着锦被睡得香甜。脚踏边角里躺着一张纸条。
春兰捡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告辞了,京城相见!子霄!”
她惊慌的推着西月的肩:“大人!醒醒!龙公子和凌公子走了!”
“嗯!走了。。。。。。走了好!”西月没睁眼,似醉的喃呢。
春兰略有些失落,却想起大人醉了,掖了掖被角便出去叫秋菊和夏荷来扶大人回园子。
峰和青儿见丫鬟提着灯笼朝净月院来,便飞也似的跑了去迎。
进了西屋,丫鬟们扶着西月在墨竹榻上躺了便被峰打发了出去。天晚了,三个巴不得歇着去,难得表姑娘要主动照顾大人,高兴的回了后院歇着。
青儿正担忧的给西月盖被子,却见西月睁开眼对着她微笑,喜叫道:“姐姐!原来你没醉啊!”
接着便是欢欢喜喜的说了许多,主要是在城里的见闻。西月听着只是一笑,想着大概瑞香等人也是这样新奇,才会至今未至。
夜很深的时候,才各自回屋歇了。
此时,北城门外,两名男子迎风而立,其中一人披着黑色斗篷。他们身前分两排跪着八名黑色紧身衣。男子在黑夜中扬起袖袍,那为首的黑衣清脆的应了声“是”。八名黑衣立即起身,齐齐的分两列而立,待披着斗篷的男子走入他们之间,便将其围住。几个起落,九人如风一般消失在漆黑之中。
那男子一声口哨,八名黑色紧身衣如同从天而降,整齐的跪落在他身前。一披着同样黑色斗篷的人从身后走出来。片刻,九人又消失在了夜风之中。
余下的男子在风中矗立许久,才一个转身,纵身跃上城楼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