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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智士朝上献妙计 贤妻家中论愚忠

当下申糯使人将施伯之言分别告知公子庆父和曹沫,又奏请世子览阅国书之稿。岂料稿子送进去之后,倾刻又被送出来了。只听那方才通报的太监传世子的话道:“本宫自昨日起就已经为父侯居丧,暂不处理政务。所有朝中之事,可由大夫与曹将军共相磋商,斟情处之即可。父侯灵柩归国之前,不必来打扰本宫。”申糯闻言退出,即又请施伯将国书誊抄一遍,便派遣使臣入齐,致书迎丧。

齐襄公接见鲁使,来使行礼毕,奉上国书。襄公拆开观看,见其书曰:

外臣申糯等,拜上齐贤侯殿下:寡君奉天子之命,不敢宁居国中,入上国议婚。今寡君出而不入,惹得路人乱语纷纷,俱道车中之变。鲁乃礼仪之邦,今彭生让敝国蒙辱,肯请上国杀掉彭生,以正其罪。

襄公览毕,即召公子彭生入朝。彭生自恃有功,昂然而入。襄公当着鲁国使臣的面骂道:“寡人以鲁侯醉酒,特命尔扶持上车。汝何不小心伏侍,致其暴毙?尔罪难辞!”即令左右按倒彭生,就地绑个结实。彭生初见襄公发怒,又见鲁使在旁,心想襄公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遂抵赖道:“鲁侯确实是得暴病身亡,与小臣无干。”谁知那襄公却拍案怒道:“好你个彭生,你记恨战纪被围之仇,私下杀死鲁侯,此时还欲抵赖耶?来人,把这厮拉出去斩了!”左右哄然答应一声,拖起彭生往外就走。彭生一见这阵式,方知襄公真的要斩自己,遂大呼道:“无道昏君!淫其妹而杀其夫,都是你干下的,却为何委罪于我耶?我死而有知,必化做厉鬼取尔狗命!”襄公实在听不下去,遂自掩双耳,左右宫人包括鲁使在内,都捂嘴暗笑。襄公遂一面使人入周谢婚,并订下迎亲之期,一面派人将桓公灵柩送归鲁国。文姜因为害死了鲁侯,不敢归国,仍留在齐国不提。

鲁桓公的灵车到了都城,大夫申糯率世子出郭相迎,就让世子在灵前行完丧礼,然后继位,号称鲁庄公。鲁庄公任用申糯,颛孙生,公子溺,公子恒及曹沫等一班文官武将,励精图治,重整朝纲。新君十分好贤,他见庶兄公子庆父,庶弟公子牙,嫡亲弟弟季友等人或文或武,都有可用之处,便也教几人参与国政。申糯又荐施伯之才,备说其草拟国书等事。鲁庄公遂召施伯入朝,当面问他朝政之事,施伯对答如流。庄公大喜,因他是白身,遂先拜其为上士之职。次年鲁庄公改元,正式称公。此乃周庄王四年之事也。

却说周庄王闻桓公已死,庄公又立,以齐鲁大国,怕其相并,因两国有甥舅之亲,有意居中调合,遂下旨令鲁庄公为齐侯主婚。鲁侯接到周王旨意,遂聚群臣商议如何为齐迎婚。众臣因先君之仇未报,本不欲让新君为齐主婚,但又不敢让新君顶那犯上的罪名,所以都不敢言。庄公再三问之,施伯方出班奏道:“国有三耻,君可知之?”庄公道:“哪三耻?”施伯拜而奏道:“先君虽已安葬,却恶名在口,此一耻也;君夫人留齐不归,引人议论,此二耻也;齐与主公有不共戴天之仇,且主公在丧期当中,为齐主婚,辞之则逆王命,受之则贻笑于人,此三耻也。”庄公听了,心中惴惴不安,问施伯道:“那么可有免除之法?”施伯答曰:“欲人不恶,必先自美;欲人不疑,必先自信。先君之立,因惧隐公加害,被先太宰掇弄为君,虽经齐郑等国联手正位,到底未膺王命。主公若乘主婚之机,请命于周天子,以好名声泽于九泉之下,则一耻免矣。君夫人乃主公亲母,留居齐国也不是常法,亦应以礼迎之,以示主公之孝,则二耻免矣。惟主婚一事,最难两全;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庄公问曰:“其法如何?”施伯道:“可将王姬馆舍,筑于郊外,而主公借丧事为由,使大夫迎而送之。如此上不逆周王之命,下不拂大国之情,中不失居丧之礼,此乃一举三得之计!”鲁庄公喜道:“申糯说爱卿‘智过于腹’。此言非虚矣!即如此,寡人敢不从命乎?”当即一一依策而行。又言:“先生非上士之才。”即刻授其为中大夫之职,与申糯等一道参与朝政。

同年四月,鲁庄公使大夫颛孙生到周室迎接王姬;并请以冠冕圭壁,为泉下的鲁桓公正名。周庄王欣然许之,遂使大夫荣叔使鲁,御赐桓公为正统。

鲁国大夫颛孙生从周室迎来王姬,并送入齐国与襄公成婚。然后既奉鲁庄公之命奏请齐侯,备言鲁侯至孝,要迎回国母奉奍。齐襄公难舍姜氏,但碍于公论,只得放文姜归鲁。可待文姜临行之际,襄公却一再牵着文姜的手,嘱咐道:“妹妹珍重,相见有日!”文姜亦用手将襄公一握,说道:“哥哥保重,后会有期!”言罢各各挥泪而别。

却说文姜一者贪恋欢好,实在不舍齐侯,二者背理乱伦,也羞于归鲁,因此一路上走走停停,用了十数天的功夫,三停路却走不到两停。车马行到糕地,文姜见当地行馆整洁,叹道:“此地介于齐鲁两国之间,不鲁不齐,正吾家也。”遂叫来颛孙生吩咐道:“你可回复我儿鲁侯:‘未亡人性闲贪适,不愿回宫。若要吾归,除非死后。’”颛孙生归国如实向庄公奏陈。庄公也知她无脸归国,遂于祝邱之地筑一宫室,迎文姜以居之。文姜此后便来往于两地之间,或想念襄公,便至糕地与其私会;或襄公不在,便归至祝邱。文姜在祝邱之时,鲁侯一月四次前往问安,风雨无阻。

且说齐襄公使公子彭生拉杀鲁桓公,国人议论纷纷,都说:“齐侯无道,干此****残忍之事。”襄公暗自羞愧,便急使人迎王姬至齐成婚,意欲借此以封国人之口。不料成婚之后,国人议论更炽。襄公便想行一二义举,以服人心。他想:郑国子亶弑君,祭足曾来求我主持公道。后因迎娶王姬,接接连连发生这许多烦心的事,遂一直耽搁至今。不若讨郑之罪,诸侯闻之,必定畏服。但他又恐起兵伐郑,轻易不能战胜。遂心生一计,派人致书给公子亶,备言愿续两国旧好,约他于首止会盟。

高渠弥自立子亶之后,独揽朝政大权,先是从齐国召回祭足,后又把原繁从京城调回,扒去他的正招讨之职,却使自己任之,只把副招讨一职给原繁担任,却不给实权,仅是个虚名。就这样,高渠弥把他两人监视起来。

子亶性暴,私问高渠弥道:“那祭足乃一介文官,贪生怕死,你不除掉也就算了。可原繁乃是父侯的托负重臣,勇武过人,号称‘虎臣’。早晚将成后患,将军何不除之?”高渠弥答道:“主公有所不知,原繁勇则勇矣,惜乎有忠。主公亦是先君庄公之子,他忠哪个不是忠,叛哪个不是叛?因此臣料此人必不会背叛主公。且此人勇谋兼备,将来国中有事,仅靠微臣一人去扛,必定独力难支。因此他的年纪虽长,倒还有些用处。”子亶道:“那曼青那个愣头青呢?寡人曾闻他有逆耳之言,将军又为何不除?”高渠弥道:“此人也是个将才,只是不识时务。臣已有计,既能为主公保全这个人才,又不让他再胡言乱语。”子亶道:“寡人不想再听到他有什么对朝廷不利的言行。否则就算他有子牙之才,寡人亦必饶他不过!”高渠弥顿首领命,出宫直趋原繁府邸而来。

正如高渠弥所料,原繁一方面为子亶弑兄篡位所不耻,一方面又因他是庄公的亲子而痛心。郑庄公生前待原繁甚厚,因此原繁不愿叛变。否则当初子亶招他,他又岂肯回来?这****正在府中闷坐,门人忽报大将军来访。原繁暗暗纳罕,不知高渠弥所来何事。但想归想,人家现在权势薰天,自己还得起身迎接他不是?因此只得出二门将高渠弥迎进客厅。

进得客厅之内,原繁之妻黄鹂亲自出来奉茶。高渠弥慌忙起身接茶,说道:“渠弥乃一介莽夫,何敢劳夫人大驾?”黄鹂笑道:“将军太客气了,既入我府中,便是我府之贵客,贵客又岂有粗细之分?”高渠弥连忙称谢。杜鹃道声:“将军不必客气,”便入内去了。

这里高渠弥与原繁寒喧数句,遂道:“渠弥今日冒然来访,除了来看望将军之外,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将军可愿应否?”原繁忙道:“大将军何必这样客气?既有所求,但说无妨。只要是子衿能办得到的,无敢不从。”高渠弥离坐朝原繁拜了三拜,慌的原繁也起身对拜,直呼:“不敢。将军折杀子衿了。”高渠弥却不理原繁的客套之语,说道:“振东将军曼青,近来对君上颇有怨言。以主公之意,杀之可也。但渠弥惜他之才,于君上面前力保,主公方才勉强答应。我意于拜别主公之后就和他说及此事,让他有所收敛,但又怕小将军不卖我这个情面,所以只得来求将军。请将军转告他:‘同为先君之臣,我等都受过大恩。如今君上亦是先君之子,何以重彼轻此也?当同为主公效力,共保郑国。’”原繁闻言谢道:“都是将军宽宏大量,那曼青原是我的部下,若其真有犯上之语,子衿亦定会被牵连。将军走后,我当速去他府劝之。”高渠弥展颜一笑道:“子衿明白就好。渠弥告辞了。”原繁欲留他用饭,高渠弥婉言拒绝了。

原繁送走高渠弥,遂亲自写书一封,召来心腹吩咐道:“你持此书去见振东将军,勿必亲自送入他手。快去!”那心腹不知有何要事,连连答应,上马就走。杜鹃早于屏风后面听到了两人谈话,遂转出问道:“如此重大的事,老爷何不亲自去他府上,如此他或者还能听进一二分去。”原繁叹道:“我因碍于四公子亦是先君之子,眼看着郑国发生弑君篡位之事却不杀其以谢天下,已经心中有愧了。如今终于有一个正直的人站出来说几句正义之言,却亲自去劝其收锋敛锐,却不是怕死是什么?吾宁可死,也不愿做让部下看不起的事!”杜鹃惊道:“老爷在书信中向他说了什么事?”原繁一字一顿地说道:“让他逃往京城,招集旧部,讨伐乱贼!”

曼青素对子亶弑兄篡位一事深恶痛绝,以他的主张,即时尽起京城等地之兵,杀到荥阳以靖郑难。原繁因郑国渐弱,怕百姓又受兵灾之苦,始终犹豫不决。后来原繁又应公子亶之招归于都城,曼青心中更加不悦。但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是父。况且两人又是上下级的关系。因此心虽不喜,也只得从命。及自回到荥阳,曼青见子亶为固定君位,竟然杀掉那么多人,便大怒道:“这个暴君,我如今不杀他,就不是曼无忌的儿子。”说罢就要入宫去杀子亶。其母杜鹃与其妻叔盈盈死命相劝,曼青方才掷剑于地,仰天叹道:“恩师啊恩师,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先君钦赐的‘虎臣’大将军吗?你为什么这么怕那个弑君夺位的乱贼呢?”从此拒不上朝,只在府中长吁短叹。其中不时有些不敬之语,多被暗中监视他的人报给子亶。由是子亶起了杀青之心。这便是高渠弥来求原繁的原因了。

却说曼青正在府中与其叔盈盈下棋解闷,门人忽报原繁有书信到来,并道来人口口声声只叫曼青亲去才肯呈上书信。曼青镢然而起,亲至大厅去接那信使。那信使认得曼青,向他深施一礼,遂从怀中掏出书信,双手呈上。曼青接过书信,只略看一看眼,便兴奋的大叫道:“恩师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说罢如飞般跑进内室,将书信拿给妻母观看。杜鹃看毕,惊疑不定。叔盈盈忙接过来看了,却拈着书信沉思不语。曼青一腔热情,被这两个女人弄的消去了大半,遂问道:“娘亲可想到什么了?”杜鹃道:“为娘的觉得这信可疑啊。你师父不是前恭后倨之人。但他的这封信写了如此内容,又叫你亲自出面才肯交出,实在是蹊跷!”曼青不解,遂拿眼看着叔盈盈。叔盈盈秀眉紧锁,缓缓问曼青道:“你可问来人,师父府中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曼青答道:“未曾。”叔盈盈又道:“那么来人可在?”曼青道:“那人交了书信便回去了。此刻已不可追矣!”叔盈盈道:“这封密信的到来,有两种可能,一是师父那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二是有人要害我们。不论哪一种,我们都不可轻举妄动。否则全家性命不保不说,还会牵连师父及一大批人。”曼青振臂呼道:“只要能铲除暴君,又何怕杀头?”叔盈盈嗔怪他道:“你只知道打打杀杀,或者发发劳骚,余者你还会什么?为了你那一腔狗屁热情,你要断送你母亲和你将要出生的孩子吗?好吧,就算我们做你的陪葬品,可怜你师父一生忠义,他什么也没有做,却被你牵连,落得个晚节不保的下场,你看着可忍心?”曼青咬牙反问道:“古有‘忠孝两难全’之语。我即为国家拼命,也就顾不得私情了。”杜鹃闻言,那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叔盈盈恨道:“亏你天天听我教导,还在边疆磨炼那么几年,却一点见识也不长。我且问你,咱叔伯父能奈比你如何?”曼青答道:“曼青不敢与他相比!”叔盈盈道:“这不结了?似他这样即忠且能的人,也不免为奸臣所害。就依你那一肚子的愚忠,只要出得这门,你性命就在顷刻之间,还说什么杀贼?”曼青不服道:“你说我们周围尽是间谍,我不否认。但你说我的行为是愚忠,我不认同?”叔盈盈决意让他悔改,也省得天天跟着他提心掉胆的过日子,便道:“你那不是愚忠是什么?你且先告诉我,什么是愚忠?”曼青一时答不上来,直把眼呆看着叔盈盈。叔盈盈接着说道:“愚忠者,顾名思义,即为愚蠢的忠诚。那么既然是忠诚,又为什么会有愚蠢和聪明之分呢?依我之见,所谓的愚忠,便是不识时务,强与命争而不顾全大局的死脑筋。而聪明的忠诚才是真正的忠诚。拥有这种忠诚的人遇到不可抗争的事情会暂时忍耐,并在忍耐中寻找达到目的机会。这种做法即能保全有用之躯,又能成就大事,一举两得,又有什么不忠之处了?哦,似你所说,就算你出得了府,打杀一阵,我们亦不管谁胜谁败,总归是死了万千百姓,荒芜了无数良田。郑国愈来愈弱,将不断被邻国所欺侮,甚而至于灭国,那你将来就是历史的罪人,而不是你想象的忠臣!”曼青被叔盈盈一番大道理数落的张口结舌,无话可答。他总觉得自己没错,但这女人说的也很在理。他不可能兼而有之,因此便在叔盈盈所说的愚忠和真正的忠诚两者之间徘徊不已。但从此他再没有说过有关子亶等人的怨言,想必也是叔盈盈的话多少起了些作用。

话说子亶接到齐襄公主动请好的书信,不由得大喜过望,谓高渠弥道:“现如今郑国四面皆敌,国中亦不平静,寡人正愁大位不稳,恰就有大国约吾于首止会盟,此乃上天之所赐也。若得齐侯相助,吾国安如泰山矣!”高渠弥心中虽疑,却不好扰了子亶的兴致,遂纳头向子亶称贺。

高渠弥拜别子亶,心中惴惴,不知齐襄公到底安的什么心。他想祭足多智,或许对这事有着中肯的看法,便不回已府,反折向祭足府而来。

祭足头上勒一白绦,将高渠弥迎进内府,两人寒喧毕,左右奉上香茶。高渠弥无心品尝,只略沾了沾嘴唇,便问祭足道:“仅一日不见,公就染疾耶?”祭足微笑说道:“吾年老之人,身体毕竟不如先前。昨晚只因与夫人在后花园小坐,偶感风寒,头痛鼻塞而已。”渠弥叹道:“年龄不饶人,吾亦感大不如前矣。”祭足笑道:“将军乃是沙场出身,且又小我十数岁,老夫又怎敢与将军相比?”说罢他见高渠弥愁眉苦脸,便知道他有了难以决断之事,遂笑问道:“大将军如今是主公身边的红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出入随意,生死由心,还有什么不如意的?”高渠弥皱眉道:“大夫有所不知。那齐侯无故来约主公会盟于首止,我疑其有什么阴谋,所以忧心不已。”祭足“哦”了一声,亲自上来给他添茶,又道:“这是好事啊。现今郑国南有栎城旧君,北有宋卫世仇,且蛮楚亦虎视中原久矣。主公如得齐国相助,即可高枕无忧。不过,将军又何以怀疑齐侯有不轨之举呢?”高渠弥道:“夫大国难测,其以大结小,或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亦未可知。”祭足明知此事不妥,却在嘴上说道:“将军多虑了。以老夫之见,此行只有好处,没有害处。”高渠弥奇道:“公言何解?”祭足分析道:“齐虽大国,然其北疆有异族之乱,只因征剿不易,所以犹如枯草春风,久剪不除。而南方楚国,亦未尝不想攻齐,一则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二则亦惧齐郑之盟,所以不敢轻易动手。须知唇亡齿寒,设若楚国占我郑国,那么齐国亦必不能久。因此齐侯之所以主动请好,除了齐郑有兄弟之谊,石门之会这两桩旧情而外,亦是想寻个外援的缘故。毕竟以齐之大,还不能抵抗楚之狡残。”高渠弥离席而拜曰:“公之所言,犹如醍醐灌顶,令渠弥茅塞顿开。既如此,渠弥便奏请主公,让大夫与渠弥同往,可否?”祭足笑道:“不瞒将军说,既是刚才迎接将军,老夫亦感力不人心,但将军亲来,老夫也不得不迎,因此只得勉力为之。此时别说让我经受数百里风霜,就是上朝,恐怕也不行了。我刚刚还欲入朝向主公请假,将军既然来了,正好代我请个病假吧。再说,将军与主公同行,这朝中还得有人看着不是?”高渠弥欣然应诺,说道:“我回去自和主公去说,大夫好好将息就是了。其实朝中之人都还忠心,尤其是原将军,但最使我不放心的就是曼青。他年轻不谙事故,还请大夫帮我看着罢。”祭足道:“这个请将军放心,我马上就派人寻个由头将他擒拿入狱。至于放与不放,看他在狱中的表现罢了。到时自有主公与将军裁决。”高渠弥感激道:“此举甚妥,如此渠弥就放心了。就此别过,后会有期。”祭足亦拱手道:“后会有期,老夫就不送了。”高渠弥道:“不劳。请自便罢。”

次日子亶大会公卿于朝堂之上,与众商议联盟一事。祭足因病不能上朝,所以使人将自己的主张具本奏陈。子亶拆本读曰:“老臣祭足拜上:方今郑国内有民生凋敝,外有强敌觊觎,此诚为国家生死存亡之秋也。主公若不独断乾纲,内抚百姓,外结友邻,则郑之前途将危在旦息。方今齐侯不避旧君战纪之仇,来修先君石门之好,实乃上天欲赐主公千秋基业耳。老臣为国家计,肯请主公务必以诚相结。则国家幸甚,主公幸甚,而不独老臣之幸甚也。”子亶处在强敌环顾之下,本就有意同齐国结好,读了祭足的奏本,入齐会盟之心遂决。其它如高渠弥及原繁等人也都赞同。子亶派使臣通报齐侯,双方约期会盟。由于祭足的一力主张,齐郑会盟一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原繁闻知祭足生病,遂来祭府探望。虽然祭足装的极象,原繁还是从他红润的脸色和轻捷的步伐看出他一点病态都没有。原繁环顾左右,张口欲问,不料祭足及早发觉,遂斥退左右,笑问:“子衿好似有话问老夫耶?”原繁亦笑道:“正是。子衿正想问相国,新君欲结好齐国,君为郑相,宜相辅之,何心托病不往耶?”祭足道:“子衿眼毒,老夫连大将军都瞒过了,却竟然被你眼看穿。不错,老夫确实没病,只是为避祸耳!”原繁奇道:“相国祸从何来?子衿实是不懂!”祭足牛拈须笑道:“子衿与老夫同为先君庄公的托负重臣,亦不是外人。以我之见,新君此去必死无疑。吾所以不去者,原因皆在于此。”原繁惊道:“祭相何以知道齐侯会行诛戮之事?”祭足答道:“齐侯凶暴残忍,承守大国,蠢蠢然有图方伯之心。不说先君庄公与齐僖公有石门之谊,先君昭公亦曾有功于齐,因而为齐所不忘。如今新君弑君夺位,齐侯常思为先君报仇。因齐有迎娶王姬等事,遂耽误至今。前日齐侯遣人相约,实乃怕伐而不胜,遂欲赚其君臣二人至齐,缚而杀之矣。”原繁难以相信,又问:“倘若果如公言,郑国之主将为突乎?”祭足摇头道:“非也,为仪!”原繁道:“为何?”祭足道:“先君庄公方晏驾时,曾与老夫论及郑世子之位,曰:‘子仪学问渊博,为人明智,凡事以顾全大局为要,有人君之相。’因而知之。”原繁笑道:“人人都说公智满腹,子衿今日姑且以此试之。”祭足亦道:“将军援救妻母之时已然试过,岂独今日之试乎?”原繁想起黄鹂之母陷于姜氏之手,自己一筹莫展而去求助于祭足的事,不禁大笑起来,祭足亦笑。

两人笑毕,祭足又道:“子衿来得正好,老夫亦有事相告。将军既来,省却了我无数腿脚功夫。”原繁问道:“祭相何事,不妨直言。”祭足道:“高卿曾来我府求我看住曼青。老夫为让迷惑于他,遂答应在其走前将曼青下在狱中。”原繁惊道:“这是何时事?”祭足道:“你来之前矣。想必曼将军现在已在牢中了。”原繁起身问道:“相国何意,还请明言!”祭足笑道:“子衿不必惊慌,老夫已经说过,此举只是为迷惑他二人而已。其实说是抓捕,不如说是保护。时值新君将离朝中,正是神经敏感时期,若他再有什么不规的言语举动,必会为其所害。”原繁听毕拜道:“叔先生前日曾来过书信,言把曼青托付给我。既然相国如此好心保全,我代叔先生谢过相国。”祭足连忙扶起原繁,说道:“你我同朝为官,又同受先君大恩,先君未亡之前,念念不忘保全他们父婿二人,老夫又岂能不唯先君遗命是从乎?子衿亦请放心,牢中自有晏海清等人照顾!”原繁感激不尽,再拜而辞。

到了约期之前的十数天,子亶委政于祭足,自己则率高渠弥及百余名虎卫向齐境首止进发。高渠弥终不放心,又使心腹之将率军十万陈于郑边,以防猝变。子亶一行上了首止官道,却见齐襄公早已迎候在会馆之前。子亶见状,慌忙下辇与齐侯见礼。襄公笑容满面,寒喧数句,遂与子亶携手同行。当日齐侯设国宴款待子亶等人。高渠弥见齐侯款待殷勤,且其身边止有幸臣孟阳及力士石之纷如二人在侧,余者俱是些普通兵士及杂役若干,他那原先不安的心情,至此才略微平复一些。为表诚意,遂也止叫二三勇士随侍,余者皆令退去。

翌日一早,齐襄公便密命王子成父率领连称和管至父两将,各率死士百余名,持刀环列左右。襄公身边,则有石之纷如紧紧跟随。高渠弥大惊,想令人通报消息,可他举目四顾,却不见一个随从在旁。原来襄公于昨夜就派兵将那百余名虎卫与子亶等人隔离开来。其随身的那三个高手,也被齐襄公派人看住。高渠弥额头汗水禁不住涔涔而下,见襄公已然立于坛上,遂勉强将子亶引至盟坛,方欲扶子亶而上,却见石之纷如立于盟坛之下,大喝道:“石门盟规:盟坛只能由君主先上。近臣献礼,须等号令。”高渠弥遂不敢上。那子亶早觉气氛不对,但事已至此,亦只得硬着头皮登坛而上。

上得祭坛,子亶遂战战兢兢与襄公见礼。礼毕,孟阳捧着酒盂,先上祭坛,跪向子亶道:“请郑君先献龙血。”子亶于是拨出匕首,欲待割破中指。却因两手颤抖,怎么也割不出口子。襄公见此,遂以目视孟阳。孟阳会意,起身立于梯口,面向坛外,方好把入路堵住。这样以来,高渠弥若欲强行登坛,先就有了两道屏障,一道他对面的石之纷如,一道是梯口的孟阳。高渠弥见此,心中叫苦不迭,却又不敢轻易动手。

台上襄公见子亶终于割破了中指,遂笑道:“君侯不必如此惊慌,你我二人且先不急。寡人有一事不明,等吾问过君侯再订盟不迟。”子亶战栗答道:“不知君侯有何事下询?”襄公上前握住子亶拿着匕首的那只手,子亶体弱,挣扎不出。襄公再用力一捏,那匕首便“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子亶惊慌看向高渠弥,高渠弥也慌张看向子亶。两人虽都觉大事不妙,却都心有余而力不足。两人正在心慌,却听襄公发问:“先君昭公,因何而毙?”子亶惊颤而不能言。高渠弥遂代为答道:“先君因病而卒,此事早有定论,何劳君问?”襄公道:“可寡人却听说郑先君是在冬祭的途中遇贼而死,却未曾听说是与病有关哪。”高渠弥掩饰不过,只得答道:“先君原有寒疾,复受贼尺,是以暴亡耳。”襄公问道:“君行必有警卫,那百余名贼寇又从何而来?”高渠弥对曰:“郑之嫡庶争位,已非一日,各子都有私党,或者有人乘机窃发,谁又能防得住呢?”襄公又问:“先君既被贼所害,汝等可曾抓获贼人否?”高渠弥答道:“至今尚在缉访。”襄公见高渠弥百般抵赖,遂大怒曰:“贼在眼前耳,何烦缉访?汝受国家爵位,却以私怨弑君。如今到了寡人面前,还敢以言语支吾!寡人今日便为汝先君报仇!”说罢便喝道:“左右还不动手?”石之纷如听令,引着众力士如恶虎一般冲上前来,将高渠弥按住就绑。高渠弥大呼:“齐以大国欺压友邻,渠弥不服!”襄公笑道:“寡人以正义之名诛戮乱贼,岂有欺压之意耶?好吧,我本无意你如此凶顽,既然你提出来了,寡人就让你口服心服。来人,将证人叫来!”高渠弥遂朝来处望去,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那朝着自己走来的人,却不是刘炎是谁?

却见齐炎走到高渠弥面前,左右开弓,朝他扇了两个耳光,恨道:“你想不到我还没有死吧。当日你踢我下身,却忘记了我乃是太监,本就无裆。我只所以叫的那样惨,只是为迷惑你而已。可我没有想到,你让手下清点死人的时候,又给我胸口补了一刀。可是老天意欲让汝等乱贼现形,遂叫我的心脏长的偏离原位,因此那一刀没能要了我的命。你昨日穷凶极恶之时,可曾想到今日的下场?”高渠弥无话可答,低头伏罪。

子亶见高渠弥如此,慌忙跪下向襄公哀告:“此事与孤无干,皆高渠弥之所为也。乞求君侯念两位先君之好,恕孤一命!”襄公踢开子亶,责之曰:“尔既知高渠弥所为,为何不正其罪,反纵其杀人行凶耶。你想求饶,自己到地下找阎君去求便是!”说毕把手一招,王子成父引着连称和管至父等人一齐上前,将子亶乱刀砍成肉泥。

襄公既杀子亶,遂令人放出与子亶随行之人。众人见齐人势大,一时谁敢说个不字?尽皆逃命去了。襄公又问高渠弥道:“你家主子已死,你还想不想活命?”高渠弥答道:“渠弥自知罪孽深重,只求速死!”襄公脸上浮现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说道:“只给你一刀,岂不太便宜了你?”遂令左右将高渠弥囚禁于大铁槛中,只道:带归国中,再行议罪!

及至襄公归国,齐人听说齐侯杀了郑国弑兄篡位的子亶并带回了始作俑者高渠弥,都争相涌往京都南门观看。一时间临淄南门被齐国百姓挤的风雨不透。齐襄公见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有意大张其事,遂命左右将高渠弥车裂于南门。其实所谓的车裂,乃是春秋时代一种极为残酷的刑罚。其法是将犯人的头颅及四肢,分别绑在五辆马车之上,分向五个各不相同的方向,然后由行刑之人同时以鞭打马,使马狂奔,犯人遂被活生生的撕裂成五块。这便是俗话说的“五马分尸”。襄公欲以此义举闻于诸侯,故意用此极刑。当下高渠弥被车裂而死;襄公遂命将其首悬挂南门,号令曰:“逆贼当以此为榜样!”

高渠弥既已伏法,齐襄公便派使臣奉书来见祭足,其书曰:“乱臣逆子,周有常法。汝国高渠弥主谋弑君,援立庶孽,寡人痛郑先君在天之灵,已为郑国讨而戮之。老相国即可改立新君,重修两国兄弟之好。”祭足览书毕,遂使人传齐侯之话,约众臣于朝堂上相聚。原繁闻祭足传齐侯之话,遂叹道:“祭公之智,吾不及也!”遂一面派人从狱中放出曼青,重归朝班,一面换上朝服,驾车入朝。

当日诸大夫共议立君之事,曼青首先建议道:“旧君厉公现在栎城,可迎立为君。”祭足摇头道:“出亡之君,不可再辱宗庙。四公子仪德仁智厚,可堪大任。”原繁十分赞同,其余诸大夫也都无异议。于是众臣就在朝堂上拟好联名表章,由祭足和原繁率领,奉表来请公子仪。

却说公子仪虽然胸怀大志,但因为势力单薄,而不敢与众兄弟相争。自郑先君庄公病危,公子仪就预感到郑国必定大乱,由是便有了深夜造访叔詹府一事。从那以后,公子仪便接下修撰古籍的差事,醉心治学而不问世事。然而他既不能归野,那有关朝政之事,他也断断续续知道一些。到底他和众公子共有一父,情切关心,便于暗中打听朝中自庄公逝去以来的变故。当他知道的越多,便禁不住越伤心,一发不领朝廷的奉禄,只把每天自己写的字让下人拿出去卖钱过活。这事传到当时在朝为君的厉公耳朵里,厉公便觉得一个公族子弟让下人在大街上卖字也实在是不成样子,遂亲来府中劝道:“兄弟当着朝庭的典官,却不拿朝庭的钱,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兄弟我是十分佩服的。可是你想想看,如果这事要是让诸侯们知道了,他们会怎么说兄弟我嘛!”。公子仪道:“哦,诸侯怎么说我不管,我只知道郑国如今国库空虚,民生维艰。我做为一个公族子弟,既然不能为国家百姓做点什么,但如果说能不给你们添什么负担,这一点我还是做得到的。”厉公想起自己为急于归国而受宋庄公索贿不休一事,不禁心虚,勉强说道:“虽然国家经济不好,却不至于少了你这点钱。你还是听为兄的话,别再卖字了吧。”公子仪道:“既然兄侯怕诸侯说闲话,那么我也不让兄侯为难,这院子有的是空地,我就辟出一块出来,自种自食总可以吧?”厉公断然道:“这也不行。”公子仪起身进逼厉公,怒道:“我明白了,原来兄侯来这里,是想逼我做我不愿做的事。那么就请随便,若让我一天活着,我必须要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谁也拦不了我!”说罢再不理会厉公,拂袖走了。直把个厉公噎的说不出话,站在原地干瞪眼。及至昭公复位,也曾来劝过公子仪几次,公子仪固执已见,仍然不愿意改变初衷。昭公无法,也只得随他去了。后来子亶篡位,本欲杀掉公子仪,但是他一进了子仪府中,却见他哥哥正满头大汗的在园子里浇菜呢。他见子仪无意于君位,也就不忍心再害他了。于是也假意劝他一番,见他不从,也便乐得撒手不管。

这****正在农田耕作,忽听门人前来通报:“公子大喜了!祭相与原将军来请公子入朝,说是要立公子为君呢!”公子仪听得心里一阵哆嗦,不知子亶又怎么了。但他也只是略顿一顿,却一声儿不言语,仍旧低头做活。那门人怀疑他没有听清,又把前话照说了一遍。不料公子仪仍旧不做声,还是低头****的活。那门人便不敢再来打扰,折回门前向众臣说道:“公子不愿入朝,各位大人请回。”祭足与原繁互相对望一眼,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门人稍后就证明了他俩没有听错,因为他说完了那句话,就“呯”地一声把大门给关上了。众臣被关在门外,纷纷议论起来。

原繁便问祭足道:“公子不肯开门,如之奈何?”祭足道:“公子不肯见我等,必有原故。”遂令曼青上前再三叩门,意欲唤出那门人来问。那门人亦实在被聒噪不过,遂开门向众人作揖道:“各位大人,我已经说过公子不愿入朝为君,你们还在这里叩门不休,意欲何为?”祭足排众而出,向前拱手问道:“敢问四公子为何不肯入朝为君呢?”那门人见是祭足亲自出面,不敢怠慢,慌忙拱手答道:“奴才只是一个门子,公子的事我们不知道,而且公子也从不让我们知道。”曼青也上前说道:“即使公子不愿入朝,也应该告诉我们为什么,即使不告诉我们为什么,至少也应该出来和我等见个面吧。”众臣都点头称是。那门人只得又回头禀报去了。

过不不片时,那门人出来又是一揖,向众人说道:“公子说了,没有为什么。各位大人,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说罢依旧把大门“呯”的一声关上了。众臣你看着,我看着你,不禁都傻了眼。

众人无奈,只得回到朝堂商议。可是没有谁够想出让公子仪出山的办法,祭足只得吩咐众人,第二天再到公子仪府上去求。然而一连三天,公子仪都闭门不出。无论众人怎样苦求,公子仪也不再使人出来答话。

到了第四天,祭足忽然接到大陵守将傅暇的密书,备言盘踞栎城的旧君厉公近日与楚国接触频繁,且开始大阅军马,并派探子不断的向大陵城内渗透,请求朝庭派兵往助。祭足览书大惊,慌招众臣在朝堂商议。可当他来到朝中的时候,却见大家已经都在那里,正围着原繁吵嚷不休。祭足心中烦乱,大喝道:“你们竟然在这朝堂之上公然呼天抢地的,成何体统?”曼青见到祭足,便躬身行礼,说道:“回禀老相国,京城等地乞兵告急。”说罢呈上文书。祭足慌忙接过来看,却见是京城守将驰书告急道:“宋卫蔡三国以先君始毙,应立新君为由,扬言要为旧君厉公复国,现今兵分三路分别攻打京城,狭谷及制邑等地。万望朝庭接报之日,速速发兵救援!”祭足忽然感觉天旋地转,险些一跤跌倒。众臣慌救,良久方舒。

祭足悠悠醒转,见众臣俱在,遂从袖中抽出傅暇的密书递给原繁,喃喃说道:“祸不单行,郑国危矣!”原繁将那密书来看,亦不禁而如白纸。众臣见两人如此,亦都争相传阅密书。出乎意料之外,这一回再没有一个人敢再大声说话,都是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祭足见此,遂缓缓摇了摇了头,坐起身子说道:“如今国家真正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若再不扶立新君,恐怕就要灭国了。先君庄公一世英雄,他又怎能料到郑国会有今天!”说罢不禁老泪纵横,众臣也都伤感不已。

众臣沉浸在大难临头的恐惧和不安当中,忽听一人振臂呼道:“三国来则来矣,我郑国有兵有将,和他打便是,又有何惧矣?”众臣观之,却见振东将军曼青。祭足问道:“以小将军之见,我们应该怎么打?”曼青道:“我率军去抵大陵之敌,原叔父可坐镇京城,以防三国之兵。其余在朝的将军,也可分派各处帮助当地守将抗敌。”祭足苦笑道:“小将军之言虽然有理,但你可知打仗打的是什么?打的是钱粮!以你所说,郑国兵将当然不缺,可是难道要让他们饿着肚子去打仗不成?郑国现在国库空虚,已经拿不出钱来打仗了!再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使军士们愿意饿腹为保卫家国而战,可是一个心中无主的士兵,又怎能抵挡士气高涨的锋锐之敌?你勇则勇矣,惜乎不懂政治。可速退一旁,让我和诸臣商议怎么才能请出三公子为君,然后才能论到抵敌之事。”曼青羞惭而退,站在一旁静听众臣商议:明日将实情告之三公子,然后跪求。

次日,祭足率百官呈上联名表章,并附上大陵与京城等地守将的告急书信,然后一起跪求公子仪出府为君,主持抵御外敌的朝会。门人拿了书信进去禀告去了。不移时,那门人却拿了一张纸出来,双手呈给祭足。祭足把纸展开,与众臣一道观看,却见那纸上书一个大大的“囚”字。祭足不明其意,看的直咂嘴。众臣莫能解释,遂问那门人道:“公子写这个字,是什么意思?”那门人答道:“公子说了,如各位大人当中有人能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就愿意从各位所请,入朝为君。否则就等敌兵打到荥阳,以一死而谢先君庄公。”说罢依然关上府门,入内去了。

祭足与众人又苦思一翻,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只得向众臣说道:“大家牢记这个字,回去都想想它的意思。明天一早,我们于朝会上再进行合议。”众臣听命而去。祭足遂于车中把“囚”字翻来覆去地看,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

却说曼青回到府中,苦思无果,遂来到其母房中闷坐。时值其妻叔盈盈也在,正和与婆婆给将要出生的孩子见做肚兜。她见曼青愁眉紧锁,郁郁不乐的样子,遂问:“怎么样,三公子愿意出来做国君了吗?”曼青叹道:“今天倒是终于松了口,却给我们出了个天大的难题。这不,祭相交给我个任务,叫我悟这个‘囚’字的意思呢?”叔盈盈丢下手中的活计,说道:“三公字写了‘囚’字让你们猜吗?这可是奇事了,国家眼看着要灭亡了,他还有这样的兴致呢?”杜鹃却深知公子仪的个性,插话道:“我看三公子并非是个迂腐的书生,他出这个题目,一定是有深意的。”一语提醒了叔盈盈,连忙叫曼青道:“你去把这个字写出来给我看。或许我能看出点什么!”曼青遂去案头将“囚”字写了,拿过来给妻子看。叔盈盈看了半天,忽然一笑道:“恐怕当今的郑国,只有一个人才能懂这个字的意思!”曼青大喜道:“是谁?”叔盈盈道:“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曼青奇道:“你?”叔盈盈不服气道:“我又怎么?我若是个男子,一定也是个国家栋梁。不过我愿不愿意出仕,那又是两码事了。我是说我父亲!”曼青猛然把头一拍,大叫道:“哦,我怎么就把岳父大人给忘了?该死,该死!”说罢就要往外冲。叔盈盈手快,一把抓住曼青的袖子,不期曼青力大,走的又疾,将叔盈盈一下带倒在地,直把杜鹃吓得半死。

曼青听到妻子的叫声,连忙回头,见她已然倒在地上,正用手捂着肚子,疼的额头是全是汗。曼青慌的手忙脚乱,杜鹃连连催他道:“你这个鲁莽成性的东西,不去宫中叫个太医,还愣在这里作死不成?”曼青闻言慌又要走。叔盈盈却叫住他道:“我没什么事,此刻已疼的不厉害了。我们先以国家大事为重。夫君啊,我刚才只所以叫住你,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听我是如何解释这个字的意思的。如果老相国和你师父问你怎么回事,你又怎么回答?难道要把我供出来不成!”曼青清醒过来,连忙问道:“正是,我就是这个急性子,一听说有了答案,就什么都不顾了。”叔盈盈道:“要说你平时倒还聪敏,只是你这急性子得改改,不然将来又如何辅助新君保卫郑国?”杜鹃闻言,亦不禁对叔盈盈的聪明才智佩服的五体投地,暗暗庆幸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

听完了妻子的话,那曼青恭敬的行了一个师礼,说道:“娘子有话请讲,小生当洗耳恭听。”反倒把叔盈盈和杜鹃都逗笑了。叔盈盈道:“你就是这样,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曼青急忙接道:“娘子说的对,这也算是一个缺点,小生以后当努力改正。娘子一定知道救兵如救火,请娘子速赐答案,小生好去相府通禀。”叔盈盈笑道:“囚,乃求也。三公子是想求他们去找一个形同被囚禁的人来,才答应为君的。”曼青疑惑地道:“可是你爹并非是被囚禁,而是被赐归的呀。”叔盈盈道:“你怎么是一根筋哪。三公子原是金枝玉叶,却还把不能伸展大志当做是被囚禁呢,更何况我爹是被放逐归家的。你所谓的‘赐归’,那还不是做给外人看的?不过是不难听的意思罢了。”曼青大喜,朝叔盈盈深施一礼,故意踱着方步走到门前,朝外喊道:“解管家何在?”解绥应声而至,躬身问道:“少爷叫我何事?”曼青咳嗽一声,官味十足地道:“你去备马,本将军要去相府拜见老相国。”解绥惊异地朝曼青看了看,曼青却朝他挤眉弄眼的。解绥更加糊涂,但他素来精干利落,便答应着备马去了。惹得杜鹃婆媳两人直瞪眼。

曼青骑马来到相国府,把叔盈盈教给他的话复述一遍。祭足听罢大喜,可他又不相信曼青真能想到这一点,遂再三问之。曼青被问不过,只得把叔盈盈给招了出来。祭足叹道:“我等满朝文武,见识反不如一个小女子矣!小将军娶妻如此,福气不浅。”即刻派人通知在朝诸臣,俱都在朝堂上相见。

祭足与曼青两人先到,原繁随后也到了,其它诸臣,也都陆续到来。原繁问祭足道:“老相国急招我等来此,想必是请君的事有答案了?”祭足笑道:“正是,不过还得请子衿将军稍待一待,片刻之后,真相自会大白。”等众臣都到齐了,祭足方清了清嗓子,说道:“振东将军已经想出‘囚’字之意,老夫听毕亦深以为然。现在就请小将军将这个字的意思向各位解释一下。若果诸位赞同,那么我们就按这个意思来办。”众臣听了,都拿眼看着曼青,等他发话。

曼青听命,走上前来,面向众臣说道:“小将回去将‘囚’字仔细思考,遂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囚乃求也。公子是想求一个和他一样被囚的人来,才肯入朝为君。而这个被囚的人,便是前朝曾平息大规模民变而被先君庄公倚重的上大夫叔詹。这只是小将的浅见,不知道各位老大人认为是不是?”众臣将他这么一说,一个个跌足拍额,都叹:“哎呀呀,我等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个大贤呢!就是这意思了,绝错不了。小将军智勇兼备,实乃郑国之福呀,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夸得曼青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慌乱中说了一句不应该说的话,道:“末将也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众臣听罢大笑,曼青越发脸红脖子粗的。

大家紧急商议一番,决定由原繁亲自去请叔詹,由祭足亲坐朝堂,处理边疆接连而来的告急文书,而曼青与晏海清则轮班率领虎卫军守卫三公子府,日夜不息。

叔詹虽然避居颖谷,却无一日不关注朝庭大事。当他获悉公子亶与高渠弥被齐侯处死,遂叹道:“郑国又要经历一场暴风雨了。”红杏笑道:“若果然如老爷所言,妾只恐老爷又不得清静了!”叔詹点头拈须微笑,赞道:“知吾者,吾妻也。”两人语音未落,忽听童子来报:“当朝招讨大将军兼中大夫原繁前来求见。”叔詹一面笑向红杏:“这可不来了?”一面连叫快请。

叔詹迎出大门,正迎头碰到原繁要往里进。叔詹要行跪礼,慌得原繁连忙扶起,自己却跪下拜道:“老相国令吾来时,要求子衿态度务必恭诚。子衿何敢劳先生拜焉?”叔詹亦连忙扶起子衿,笑道:“大将军言重了。子衿乃朝庭柱石之臣,位高权重,而吾乃一介布衣,参拜将军,乃礼数当然。”说毕又要下拜。原繁回拜不跌。红杏在旁见两人对拜不休,遂笑道:“你二人如此拜下去,还不拜到地老天荒?那朝中十万火急的事,又靠谁去处置?老爷还不请原将军入内奉茶呢!”原繁素闻颖考叔府中有三奇女:第一个便是颖老夫人,虽然出身贫寒却深明大义,培养出颖考叔这个稀世大才;第二个便是晏珠,这个女子得高人传授,天性孤傲,武艺高强,常会做出一些惊天地泣鬼神让人不可思议的事;第三个就是这个红杏,她可能是颖府中最不起眼的女人,但却是最有胆略才识的一个。就似智如叔詹者,也时常向她询问政事,其言无不切直。因此原繁哪敢怠慢?急忙朝红杏施了一礼,笑道:“嫂夫人说的甚是。是子衿错了!”红杏亦笑道:“论起你们两人与我家恩主的交情,那都算得上是兄弟了。因此你们称兄道弟最好,不必如此客气。还请子衿不嫌寒舍简陋,进来说话。”原繁连说“不敢”,方与叔詹联手进屋。

两人落座,红杏亲自奉茶。原繁谢过接了,稍抿一口,便拱手向叔詹说道:“兄弟此来,是奉老相国之命前来请兄长出山的。”说罢从袖中拿出一张卷起来的纸,就欲在桌上展开。叔詹用鹅毛扇将原繁拦住,笑道:“子衿且慢,这张纸上只有一字。让兄弟我猜猜如何?”原繁奇道:“哦,我还没有打开,兄长怎么知道就一个字?不过兄长还真是猜对了。既然如此,就请兄台赐教,这纸上何字?”叔詹道:“必是一‘囚’字!”原繁惊道:“兄台怎知?”叔詹大笑道:“我与三公子神交久矣,岂有不知他心意之理?”说罢便将读书避祸一事讲给他听。原繁惊讶的张大了嘴,无话可答。叔詹又道:“这必是祭足惹出的事儿……”原繁急问:“兄台又何以得知是祭相要请三公子入朝的?”叔詹道:“祭足此人,乃是古今第一权臣。为了权位,他不惜处处迎合先君庄公口味,直至得到先君致死不逾的宠幸。故君昭公继位,他为独揽大权,不惜孤身犯险,深入宋国打探二公子消息。不料弄巧成拙,反被宋公所算。二公子即位之后,因为觉得处处掣肘,意欲同雍纠谋害祭足。不期被祭足发现,遂弄出杀婿逐主的丑事。可以说,闹出宋国索贿不休,与盟为敌及七国混战的局面,都与此人脱不了干系。而郑国正因为这一次使宋,弄成库府空虚的现状。如今子亶与高渠弥双双伏法,他不迎立旧君而欲扶立三公子,是怕旧君不容于他的缘故。可以说,此人不除,郑不得安!主公所以来请我者,也是防着他这一着。三公子真不愧是英明睿智之主也!”原繁道:“似如此怎处才好?”叔詹道:“主公既有此意,必有防犯之法。你我不必顾虑此事,只听主公的命令行事罢了。祭足已老,主公最多也只会把他的官爵扒去,不会将他怎么样的。”

原繁听的额头上冒汗,遂问叔詹道:“兄台你若再猜中一件事,我才服你。”叔詹笑问:“何事,子衿不妨直言,让兄弟我猜上一猜。”原繁笑道:“你猜这次解出‘囚’字之意的是朝中哪个大臣?”叔詹呵呵一笑,道:“除了小婿之外,别无他人矣。”原繁愈发惊奇,问道:“这又何解?”叔詹道:“我还能猜出小婿必是从小女那里得出的解释。那个直肠子,他又怎能悟出这么高深的道理?”红杏撇了他一眼,心想你怎么在外人面前说女婿的不是?叔詹早已明白她的意思,笑向她道:“子衿并非外人,乃以后同朝为官,并肩做战的兄弟是矣。不过我们不说这些了,你快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一早便轻装出发,投奔女婿去也。”红杏答应着准备去了,叔詹便又同原繁聊些朝政之事。

却说众臣见原繁请来了叔詹,不禁大喜,都围上来见礼,说道:“好了好了,叔大夫来,必能请得公子为君……”,话未说完,众人都感觉不对。原来叔詹身后跟着上百名的民工。这些民工全都手拿榔头,身着短装,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众臣不禁都傻了眼,问叔詹道:“叔大夫,你这是何意?”叔詹不答,把手一招,那些民工吆喝一声,一齐向前砸的砸,敲的敲,把一座好好的公子府第,倾刻毁成一堆废墟。那些虎卫不知所措,都呆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这下别说是众臣,就祭足和曼青都惊呆了。原繁虽被叔詹提前告知过此举的意图,此刻看到这种出格的举动,也不禁在手心里为叔詹捏一把汗。

祭足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冲向前去拦住众民工喝道:“你们这是干什么,青天白日公然砸破公子府,你们还要命不要了?”那些民工哪里认得他相国不相国的?只唯叔詹之命是从,遂一把把他推开,继续砸他的墙。祭足气的嘴唇发紫,指着叔詹说道:“我等费尽心思把你请来,原想你把公子请出为郑之主,好解除四方兵灾,你就这样来对待我们吗?”叔詹气定神闲,悠然从袖中甩出一物,遍示群臣,笑道:“各位先不要生气,你们看看这个字,是不是想请公子出来,唯有此举呢?”众臣观之,见那物乃为一纸,纸上大书“囚”字。众人不解,祭足却大喜道:“大夫真乃奇才也。囚内有人,公子虽将为君,亦人君也。大夫砸墙取人,公子必出矣。”众人这才明白叔詹的意思,尽皆拜伏道:“叔大夫英风不减当年,此乃社稷之福!”

公子仪正在菜园浇地,忽听外面一阵喧哗,正欲使人去问,却忽见南墙上已然被砸出一个大洞。正自愕然,却见从墙洞中涌进来一群民工,先把大门砸的稀烂,然后又去砸墙。公子仪勃然大怒,喝道:“这是哪里来的一群工人,在本公子这里撒野?宫里的那些虎卫,难道都死绝了不成!”话音未落,就见叔詹领着众臣,一边将手中写着“囚”字的白纸撕掉,一边从尘雾中走到面前,跪下拜道:“请公子恕老臣冒犯之罪。请公子速随臣等入朝,抡掌国家权柄,安抚黎民,重兴社稷!”公子仪见叔詹亲来,转怒为喜,笑道:“还是叔爱卿知我心意。好,就冲你这股不减当年的英风,公子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众臣高呼千岁,将公子仪扶上銮驾,前呼后拥的朝议政宫而来。

到了朝堂,君臣遂奉公子仪入座,就于座前行君臣之礼,山呼千岁。新君大赦天下,将叔詹和原繁官复原职,又封曼青为护国大将军,当朝中大夫。其余诸臣,俱都有升赏。次日,新君大会文武于朝堂之上,广泛向诸臣征求退敌之法,叔詹率先出班奏道:“郑国不缺兵将,所缺者,唯钱粮耳。臣意主公率先带头节衣缩食,臣等亦将自己及家人所有积蓄变卖成钱粮,以支前线军士浴血抗敌。主公可号召天下富户捐钱捐粮,另外也要明告天下,向百姓借粮以支军用。至于谁去京城或者谁去大陵,按振东将军先前所言即可。”新君奇道:即然筹钱粮,何以有穷富和捐借之分耶?”叔詹奏道:“让富人捐粮,是考验郑国贵族爱国之心的。若他们不支持前线,则郑国一旦被占领,他们安能坐享富贵?因此他们必捐,不用借。但百姓生活本就不富裕,如果再捐认钱粮,则他们的生活将会雪上加霜。因此臣让主公以国家的名义去借,百姓思想没有后顾之忧,一定踊跃借粮。”新君又问:“依爱卿所言,果可退敌兵乎?”叔詹道:“未必!”新君惊道:“似这般怎生才好?”叔詹答道:“臣请主公派遣使臣去齐国请求齐侯相助,以防栎城之敌。但臣只所以同意曼将军去助守大陵,乃是为防万一也。至于南方楚国,臣意让主公向楚王纳降,却借口郑国国库空虚,仅只给他个虚名而已,不用纳贡。”

新君不敢相信,遂问:“那么楚王可愿同意?”叔詹道:“臣在颖谷访得两位贤才,一名堵叔,一名师叔。这两人任选其一,都可使楚。若楚王不允,臣也只好联合齐国,亲自率军与其一战了。”新君不悦道:“爱卿请齐则可,归降楚国却万万不能。你难道忘记了先君庄公被楚所败的耻辱了吗?”祭足连忙出班奏道:“臣同意叔大夫的意见。此举只是降齐,并不纳贡,因此对我国无害。主公须知郑国元气未复,利于速战而不能持久。倘若楚兵一旦攻来,战事便连绵不休,则郑国又何时得喘息之机?”原繁亦出班奏道:“臣意若想破囚,必先自囚;若想破敌,必先自破!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保全岌岌可危的郑国,臣敢请主公先受此一段委屈。”新君听毕,点头道:“子衿说的有理,寡人当一一听从。”于是分派下去,让原繁及曼青各率所部,立刻动身前往一线抵抗外敌。又从叔詹所请,招来堵叔和师叔二人入朝为官。师叔自告奋勇,请命往楚国纳降。新君大喜,当场写好降书,命师叔即刻动手前往楚国。其余诸事,新君亦全权委托叔詹处理。

朝堂之上新君有意冷落祭足,这一点众臣都感觉到了。而祭足是个极聪明的人,又何得不知?因此便显得郁郁不安。同年九月,祭足忧郁成疾,却仍然扶病入朝,一日不缺。那新君勤于政务,每日上朝极早,下朝极晚。祭足一日捱不过一日,却不愿放弃手中的权位,苦苦支撑着不肯请假。朝臣见此,无不为之下泪。一日,新君又见祭足前来上朝,便道:“祭相年老多病,却不在家休养,还天天辛苦如此,何也?”祭足答道:“老臣虽然年老无用,却不敢怠职,还是愿用此残躯以报朝庭。”新君听毕,遂招手让祭足近前。等祭足脚步蹒跚的来到面前,新君便俯在他的耳边说道:“寡人只所以请老相国退隐,还不是为了成全你这点忠心?须知寡人待你之厚,非此一恩也!”祭足脑袋“嗡”的一声,连忙答道:“老臣知道应该如何办了,老臣这就申请辞退。”新君笑道:“也未必非得这样。寡人就赐你养病,你从此可不用来朝。寡人向你许诺:爱卿一天不死,相位一天不换!”祭足磕头谢恩,踯躅着步子出殿去了。众臣无人得知他二人说的什么话,但自此而后,祭足从未再上过朝。祭足于次年冬月忧愤而死。郑侯令厚葬之。

且说师叔出使楚国,在离大陵有一百二十里处迎头遇上楚军。师叔遂以郑国使臣的身份要求与楚军统帅相见。楚国令尹斗谷菸兔接见了师叔。听完师叔的来意,谷菸兔不敢自专,遂派随军参谋屈重陪同师叔径赴郢都。

楚文王熊赀看罢国书,勃然大怒,喝道:“子仪小子何敢戏弄孤王?来呀,把来使拖出去,丢于油锅里烹了!”左右哄然答应,把师叔架起就走。师叔大喝一声“慢”,胸前黑须无风自动,气度威严,凛凛然不可侵犯。前来抓他的侍卫一阵胆寒,不由得松开了手。师叔笑向楚王道:“外臣曾于中原闻听楚之近况,都说大楚君明臣贤,百姓安居,兵精将勇,谋士成群,与中原人心离散大不相同,臣据此便以为大王有王霸之象,因而说服寡君,举国称臣。但如今看来,臣方知传言果谬!既然小臣看人不明,回去亦必被寡人所杀,左右都是死,又何劳狂暴之辈动手?小臣大可自裁,以此向天下人宣扬称臣于楚的下场!”说罢撩起衣摆,朝大殿外内的油锅内便跳。文王慌使斗御疆拉住师叔,向其笑道:“寡人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大夫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只量孤王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夫明示。”师叔躬身问道:“请大王示下,有理何不明?”楚王责之曰:“既然贵国前来请降,所表的诚意何在?”师叔再拜而言:“大王想必知道,敝国自旧君厉公元年,为宋国索贿不休,并欲郑国割三城以献,旧君为守住宗庙,不得已与鲁桓公联手与之争战,数年方平。郑国经此一变,国库空虚,如今又要抵御宋卫蔡等国的侵袭,前线将士都在饿腹作战,哪里又有输送贵国的表礼?寡君以为纳降贵在心诚,表礼之物,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因此敢冒大王虎威,命小臣前来请降。再说输送再多的礼物,也不见得就是真心请降。大王岂不见昔日郑贿于宋乎!”楚王欣然赐其座曰:“爱卿言之有理,孤王且信你这一次。你且坐下,孤王与你说说话儿。”师叔不敢坐,楚王叹问:“似爱卿之贤者,郑有几人?”师叔答道:“比师叔高明者,上有祭足,下有堵叔,中有叔詹。似师叔之辈者,犹如满天星辰,难以胜计!”楚王叹道:“爱卿不辱使命,乃贤臣也。孤王意欲称霸天下,郑可为首!”师叔拜而悦服。于是楚王厚待师叔,并下旨给斗谷菸兔,命其班师。

却说公子仪继位为郑国之主,先是委政务于叔詹等贤臣,后又罢免权臣祭足,使原繁驻守京城,以防宋卫蔡三国之敌,又令堵叔前往齐国求助,再命曼青前往大陵助傅暇守城。则旧君厉公失去楚国的依靠,又有齐国驻边观望,便不敢轻易犯郑。而宋卫蔡三国惧原繁之威,亦不敢来犯。后来宋卫蔡三国得知厉公惧而不出,便引兵各回本国去了。郑国渐渐安定之后,新君便以叔詹规定的民生治理条例,与列国修好,罢兵休战,通渠兴农,郑国一时大治。

齐襄公与王姬成婚之后,因那王姬生性贞贤,而襄公却是个狂淫之厚,所以不甚相得。王姬在齐宫数月,备闻襄公杀婿****之事,不禁叹道:“做此悖背伦理之事,禽兽不如也!吾不幸错嫁了歹人,吾命苦矣!”自此郁郁成疾,不到一年就死了。

王姬死后,襄公更加没有顾忌,常以狩猎为名,不时前往糕地同文姜昼夜淫乐。若恰逢文姜不在糕地,襄公便密秘派人到祝邱迎文姜来会。一时齐鲁两国风传两人乱伦之事。襄公闻之,深恐鲁庄公发怒,欲以兵威胁,乃亲率重兵袭纪。可怜纪国仅封四邑,被齐连下其郱,鄑及郚三城。那齐侯犹自贪心不足,将兵移至纪都酅城,令连称写书裹于箭上,于夜晚射入城。有人拾起呈给纪侯,纪侯览其书曰:“速写降书,免至灭国!”纪侯叹道:“齐国,吾之世仇也。吾不能屈膝于仇人之前而求苟活!”考虑到夫人伯姬乃鲁庄公之妹,遂让伯姬作书,派人星夜前往鲁国求救。鲁庄公欣然应允,亲自引兵前往。

齐襄公闻知鲁侯欲救纪国,便放出话来:“有救纪者,寡人当先移兵伐之!”鲁庄公大惧,遂遣使入郑,约郑侯同往救纪。郑侯子仪因旧君厉公盘踞栎城,日夜阴谋袭郑,因此不敢出师。鲁庄公单丝不成线,兵马行至滑地,惧齐兵盛,驻守三天而返。纪侯获悉鲁兵退走,知不能守,遂将城池妻子交付给他的亲弟赢季,于宗庙前大哭一场,半夜开城门而走,不知所踪。

赢季于次日寻纪侯不见,便聚在朝诸臣于朝堂之上,问道:“灭国与存国,二者孰重。”诸大夫皆答:“存国为重!”赢季遂道:“若能保全宗庙,吾何惜自屈?”即将纪国土地,户口及钱粮名册和降书一起献给齐襄公,言明愿为齐国陪臣,使守纪国宗庙。齐襄公允许了赢季的投降,收了版籍,封赢季为庙主,在纪庙旁边割三十户以供其祭祀。纪夫人伯姬惊骇而死,襄公为取媚于鲁,便以君夫人之礼将其厚葬。伯姬之妹叔姬昔日从姐而嫁纪侯,襄公欲将她送归鲁国。叔姬说道:“妇人之节,既嫁从夫。吾国虽亡,但宗庙还在。我生为赢氏人,死为赢氏鬼,舍此吾不归矣!”襄公感其贤,遂从其意,使其居守酅城守节。此乃周庄王七年之事也。

文姜得知兄长灭纪凯旋,遂于半路将襄公迎到祝邱宫中,并设大宴为其洗尘。两人以君主相见之礼彼此见礼,大犒随军将士。宴毕,襄公因祝邱乃鲁国之地,深恐欢好不便,遂与文姜移至糕地,连夜寻欢。襄公又怕与文姜的欢爱不能持久,乃让文姜做书,召鲁庄公来禚地相会。鲁庄公接信,不敢有违,只得来禚地谒见文姜。文姜让庄公以甥舅之礼拜见齐襄公,且让他当面感谢为伯姬厚葬之事。庄公不能拒,勉强从之。襄公大喜,设国宴以待庄公。其时襄公新生一女,文姜以庄公尚无元配,令他与其订约为婚。庄公辞道:“小公主尚在哺乳,而我年将二十,怎可为配?”文姜怒道:“你敢疏远你母族吗?”襄公觉得文姜此举也不成体统,也为鲁庄公说好话。文姜坚持已见,说道:“待十六年而嫁,犹未为晚。”襄公怕失了文姜心意,庄公也不敢违抗母命,两下只得依允。于是甥舅之亲,复加甥舅,愈觉情密。

一日齐鲁两君并车在禚地驰猎,庄公箭不虚发,十射九中。襄公赞叹不已。当时有一村野之人指鲁庄公向同伴戏道:“此乃主公之假子也。”此话不巧被鲁庄公听见,不由大怒,遂使左右寻迹杀之。襄公知道了,也不嗔怪。

而文姜自齐鲁二侯同猎之后,越发无所顾忌,不时与齐襄公相聚。或在防城,或在谷邑,甚而至于直入齐都,公然留宿宫中。两人同行同止,俨如夫妻。齐国上下以及周室内外,莫不对此议论纷纷。

却说齐襄公自禚地回到国中,避祸于齐的卫侯朔出城迎贺灭纪之功,顺便请求复国之期。齐襄公道:“卫新君黔牟乃周王之婿也,与寡人有连襟之情,因而寡人迟迟不为君侯发兵,乃是顾忌周王之意。但如今王姬已死,此举无碍。可是若不连合诸侯共相伐之,不算公举。君且稍待,容我谋划。”卫侯朔再三谢之。

周庄王八年冬,齐襄公派向宋,鲁,陈,蔡四国的使臣回国,都说四国君主愿随齐国伐卫,同举卫侯惠公复国。襄公遂做一檄,檄云:

天祸卫国,生逆臣公子泄,公子职,其擅行废立,致使卫君居于敝邑,于今有七年矣。孤欲伸张正义于天下,时常坐不安席,然以疆场多事,未曾讨伐。今幸少闲,尽出齐国之赋,愿随诸君同奉卫国正统。

至期,齐襄公出兵车五百乘,卫惠公朔先到卫边。四国之君,各自引兵来会。这四路诸侯,分别是宋闵公捷,鲁庄公同,陈宣公杵舀,蔡哀侯献舞。其中宋闵公和陈宣公之前从未露面,马赛在此不能不稍稍交代一番。原来宋庄公于周庄王六年病逝,世子捷继位,称为宋闵公。宋卫两国素来亲善,宋闵公闻齐侯来邀其平卫,欣然从之,亦出车五百乘相助。而陈宣公杵舀乃是陈厉公跃的嫡亲长子,陈厉公死后,杵舀即位,称为宣公。宣公惧齐之大,只得也出车两百乘来会。

卫侯黔牟闻五国兵至,遂同左公子泄,右公子职商议,派大夫宁跪向周庄王告急。虢公忌父以为不能胜,不欲救卫。下士子突一力谏之,大夫富辰亦赞同。于是周王便派子突率兵随宁跪往助卫国。虢公忌父却只给两百辆兵车。当时五国之兵已到卫国都城之下,攻打甚急。左右二公子日夜轮番巡守,对王朝大兵望眼欲穿。不期子子突兵少将寡,敌不得五国之师。还没有等子突安营,便被齐襄公迎头大杀一阵,两百辆兵车,转瞬间如雪被汤。子突叹道:“吾奉王命而战,其死不失为忠义之鬼。”乃于杀死数十人后自刎而亡。

卫国守城军士闻王师已败,先就奔逃。齐兵首先登城,四国随后。公子泄,公子职同宁跪收拾残兵,拥卫侯黔牟开北门而走。不期迎头正碰上卫惠公。卫惠公张弓一箭,正中黔牟,翻身落马,当场毙命。左右二公子大怒,各提兵刃拦住卫惠公厮杀。卫惠公抵挡不住,为二人所杀。正欲突围,忽遇鲁庄公引兵杀来,左右二公子人少,尽皆被擒。宁跪杀出一条血路,长叹一声,逃奔秦国去了。

且说齐襄公闻卫惠公已死,婉惜不已,使人寻其尸首,命厚葬之。鲁侯将二公子献给齐襄公,襄公喝教刀斧手将两人斩讫。又闻卫公子硕已同大妹宣姜同居,遂扶立公子硕为君,然后同宋鲁陈蔡各自班师。

却说自王师被齐襄公所败,襄公诚怕周王发怒来讨,便使大夫连称为正将军,管至父为副将军,一同领兵十万驻守葵邱,以防周兵犯境。二将临行之前,谓齐襄公早:“将士戍边虽然辛苦,但臣不敢辞也。敢问主公以何期为限?”襄公当时正在吃瓜,便说:“今昔正好瓜熟,待明年瓜熟之时,寡人当遣人以代。”二将领命,遂往葵邱驻扎不提。

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了。一天有手下向连管二将进瓜尝新,二将忽然想起瓜熟之约,都道:“此时合该主公派人来交接,却怎地不见人来?”遂派心腹往都城去探消息。那心腹经月余而归,报说:君上现在谷城与文姜取乐,已有三月未归矣。连称大怒,说道:“王姬死后,吾妹当扶为元配。这个无道昏君,背逆天伦,日夜淫乐,却使吾等暴露边陲,吾必杀之,方解吾恨!”遂同管至父计议:“吾意诛此昏君,汝可助吾一臂之力。”管至父道:“一番瓜熟即代,乃主公所亲口许下的。吾恐忘之,不如请代。如请而不准,那便说明是他真的不欲等归国,那里军心忿怨,方好举事。”连称称善,遂使人往谷城献瓜于襄公,顺势请求代换。襄公怒道:“换不换人在孤,请有何用?想要吾换,再等一年瓜熟方可!”

使者据实回报,连称恨声不绝,遂又与管至父商议道:“吾欲行大事,计将安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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