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临风不关心什么烟酒的问题，他在意的是这批货，是不是那批货。他又问："这个客人经常来吗？""还好，反正有人请他就来，反正也不花自己钱。""他叫什么？""姓姚，具体叫什么我就不清楚了。"曲临风溜到洗手间，把掌握到的关于海关姚副队长的情况向王队做了及时汇报。王队表示这一线索很有效，可以通知海关把人先监督起来，然后顺藤摸瓜。
回家时天已经亮了，曲临风由衷敬佩女孩们的战斗力，要不是他三番五次说太累太困，她们直接喝到中午没问题。可唯等了他一夜，坐在沙发里睡着了，可唯睡觉的时候眼珠还在不停的转动，梦里也不得清净，像只可怜的小猫。曲临风有些不忍，轻轻叹息。他看着可唯，总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唯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他苦笑，窗外一线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蜿蜒出来，落在可唯苍白的脸上。他想，他连这可怜的一点也不能给她。对不起。
对不起。他爱她吗？应该不。一开始，她就逼得他透不过气来。几乎不给他退避的余地。她来了，他躲了，躲不开，接受了。他承认自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当时沦落，可唯送来生存必须。而他需要这些才能继续痛苦和沦落。看似荒诞的命题，存在才是真理。他欠着她。因为不爱，这份歉意越发浓烈，时常压得他无名火起。于是对她更差，违背了初衷。
可唯醒来时，曲临风坐在茶几上呆呆地看着她。这种场景更可能发生在梦里。她使劲眨眼睛，好确定自己已经醒来。曲临风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突然涌上一种难过。不同于以往的歉疚，更像是，心疼。这个傻女孩，到底喜欢他什么？
"快起来，说过多少次了，不用等我。"曲临风凶巴巴的吼，可唯眼睛一直眨啊眨，"起来穿衣服，今天我们逛街去。"
"真的？"
"废话。"
"真的？！"可唯蹦起来，幸福从天而降，幸福像花儿一样。
曲临风笑了，他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让可唯开心，做足她想做，却一直没有做的事。
"我想去哪儿？去哪儿都行，"可唯怕他反悔，用最快的速度套上牛仔裤，头发梳成一个马尾，"逛街？吃饭？看电影？对了，我听说新开了一家游乐城，里面什么都有，不如我们去哪儿吧？"
"要不还是你定，我无所谓的。真的，你说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曲临风深吸一口气，第一次主动拉着可唯的手说："先逛街，然后看电影，然后吃饭，然后去游乐城，这样就好了。"
如果不是后来在娱乐城遇见黄百兴他们，这几乎可以称作完美的一天，可唯的心想事成日。
曲临风买了双鞋送给她，亲自蹲在地上帮她试的。
曲临风帮她点了T骨牛排，告诉她吃牛排七分熟最好。
曲临风带她看了一个叫阿凡达的电影，两个多小时，蓝色的人跑来跑去，她几乎没看明白，手一直被他握着，哪还有心思看银幕？
曲临风说我们晚上去游乐城玩，可以滑冰，可以游泳，可以打电玩，对了，你会不会打台球？来一杆怎么样……
居然就在游乐城楼下遇见他们了。可唯见到楚佳怡时脸上表情极不自然，像做了亏心事被逮到的小孩，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那边两个人已经径直走过来，看来黄百兴也是来不及拐弯，楚佳怡已经发现了可唯。曲临风松开了可唯的手，在此之前，一直是拉着的。可唯当然不会忽略这个动作，她极快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伤害。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楚佳怡惊讶地问，世界再小，也不至于翻来覆去就他们几个。
可唯看看站在一公尺外的曲临风，勉强笑笑说："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曲临风。这是楚佳怡。"
曲临风点点头，楚佳怡说："我知道，我认识他。"
可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曲临风什么时候又和楚佳怡有了联络？楚佳怡知道他的身份吗？她好像跟那个警察在一起了，如果她没看错，他们也才松开拉着的手。可唯脑海中一片混乱，却还要应付楚佳怡一波接一波的疑问。
黄百兴先反应过来，打着哈哈自我介绍，曲临风装模作样的伸出手。然后掏出烟，"来一棵？"游乐城禁止吸烟，所以他们顺理成章的离开两个女人，远远的跑到卫生间去抽烟。
楚佳怡似乎真拿可唯当许久不见的知交好友，有说不完的私房话。主要是可唯的私房话。比如她怎么认识曲临风的，怎么和他走到一起的，比如她觉不觉得曲临风和某个人很像，当然在此之前她还要问问这些日子可唯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一直不跟她联络，还在那个地方上班吗？她甚至说要帮可唯介绍一份正经的工作，毕竟那种工作做不久的。怕可唯不高兴，又说，她是完全为她考虑，站在朋友的立场她有必要把自己想到的告诉她。
可唯偶尔嗯啊回答，表情渐渐尴尬。特别是当楚佳怡用异样的语气说"那地方""那种事"的时候。可唯心里冷笑，伪善，骄傲，高人一等，不就是个小大夫吗，凭什么对她评头论足？她不打算说真话，什么时候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既然不去找你，也不告诉你真正的身份，说到底，他信不过你。再说，你已经订婚了，干嘛还管那么多？各自过各自的日子不好吗？
卫生间里面，黄百兴也憋了一肚子问题，比如最近进展如何，以后打算怎么做，听说刘世国要动一批走私货，能不能在这方面找到突破口。曲临风没头没脑地说，"订婚了，就好好过日子，管那么多干嘛？"黄百兴愣了，继而想到自己违背了朋友之间的承诺，不论如何，是他不对，曲临风当然有资格有权力来发脾气。他诚恳地道歉，希望不要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到调查工作。曲临风淡漠地说："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消息，没有进展，也没有调查。
黄百兴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一下爆发出来，把他调离专案组，说什么瓜田李下，他服从安排，也没表示出一点不满。可实际上呢，难道他就没有脾气？楚佳怡是刘世国的私生女，但他们之间都不如随便刘世集团那个员工的联络多。鹅城市各小地方，金氏是个大企业，按照这个逻辑，估计整个专案组的人都有三亲六顾与刘世集团刘世国本人有牵连，那他们是不是都要避嫌？他完全从大局出发，才委屈求全退了出来，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曲临风身上。可是他居然又是这种状态？能不发火吗？
"有时候，别管太多。"曲临风看不出黄百兴心里百转千回的念头，火上浇油似的说："我算看明白了，这年头，能把自己过明白就不容易。什么报仇不报仇，命闹没有了，谁给我报仇？"
"你别傻了，楚佳怡是个好女孩，过些日子你们一起出国，多好，干嘛还操心这些不相干的事。别告诉我什么天下大义，咱们都是普通人，管好自己已经不错……"
"我也理解你，破一个大案比抓那些小贼有意思，升职也快。可是你想想，出国不好吗？现在多少人哭着喊着要出国没门路，你还犹豫？疯了？我看你是疯了？"
可唯她们瞪大眼睛，看着保安把两个打得难舍难分的男人从卫生间拎出来。对于楚佳怡而言，这种局面是她始料未及的，素未平生的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有矛盾？可唯的愕然则来自她长久以来的疑虑和担忧。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改头换面，如此煞费苦心，一定是有天大的秘密，要达到不同寻常的目的。她曾经想，或者跟他父母过世有关。曲临风曾经要她帮忙时说过，别问，别管。她做到了。可是不管不问不代表心里不去想，不去猜。现在看来，她所担心的一切，正在发生。黄百兴是做什么的她很清楚。可是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可唯看着楚佳怡，令一个无辜的懵懂的人。想来不知道比知道好，起码可以睡得安稳一些。
曲临风伤在脸上，鼻子嘴角都有血迹。黄百兴更惨，衣服撕开一个大口子。曲临风一句话不说，闷头朝前走。可唯走了十几米，还能听见楚佳怡问，"到底怎么了，你说话啊。"小可不问。回到家，帮曲临风处理伤口，用鸡蛋揉，用毛巾敷。曲临风一句话不说，死死盯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可唯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能不能收手？"
回头很难，也太晚。就像刚刚面对黄百兴时，曲临风没办法解释。哪怕被误会成一个胆小鬼，一个没骨气的缩头乌龟。也好过多一个人涉险。他安全了，那个人才能幸福。这是向南唯一能做的事。
"下次吧，再陪你去游乐场。"把歉疚吞下，他对着空气说。
"这次我说话算话，明天不行就后天，一定满足你的心愿。"
他越是这样，可唯越害怕，好像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似的。无法预知的恐惧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