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磨磨蹭蹭的来到了南街百户所,辰易头一天到此,人生地不熟,好在许扬为他解说,方才对自己职位有了模糊的了解。
其实担任锦衣卫日常也没多少事务,身为皇帝的亲卫军,无非是捍卫天家威严,搜集天下情报之类的。
不然锦衣卫也不会被称为皇家特务。
辰易坐在堂内的桌案前,翻阅着初才呈上来的文书,瞧了片刻,眉头不由皱起。
朱棣虽然靖难成功,顺利的当上了大明皇帝,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能一时捂住廷外百官的嘴,可天下百姓的嘴却是难以堵上。
所以呈上来的文书中,十篇中便是有九篇汇报这等事情。
辰易叹了口气,这事情,难了。
可要死不活的还在后头,京师地域宽广,可百姓闹的最凶的还是数南街,也就是他辰易所管辖的这片区域。
伸手拍了拍额头,对这事极其痛脑,可在不由意间,脑海中陡然浮出了一张温和的笑脸。
正是那假仁假义的上司孙林。
看着桌上成堆的文书,辰易就忍不住心生怒火,“看来许扬说的没错,这姓孙的,果然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可刚念及道许扬,许扬便就领着一位个头硕大的壮汉走了进来。
壮汉同样也是身披飞鱼服,对于这点辰易倒是不无稀奇,能够进百户所之人,几乎是自家的兄弟,但唯一让辰易侧目的却是他的那颗项上人头。
也不知道他爹娘当年是咋造人的,头长的都跟他娘冬瓜似的。
辰易很是艰难的吃了口茶,一脸惊骇的瞧着来人。
许扬跟他身后的大汉同步向前,齐势抱拳道:“大人。”
辰易摆了下手,可神色仍旧停留在许扬身旁的大汉上。
许扬见此,解释道:“大人,这位便是我方才跟你提起的我的那位兄弟,张州,现任咱们百户所小旗。”
辰易颔首,笑道:“都是自己兄弟,日后还要同舟共济,也不必跟我拘束,坐!”
“卑职谢过大人。”
许扬倒是客气了一番,但她侧身的张州却只是冲着辰易一笑,惹得他一身鸡皮疙瘩,然后大马金刀的率先坐于椅子上。
辰易结舌,该是说他不要脸呢,还是太过于自觉,甚至是说……愣头青。
这时张舟又是骇然开口说道:“大人,你一定要弄死那姓孙的,为秦兄弟报仇啊。”
“嗤……”
刚如嘴的一口茶尚未入腹,张舟的直言骤然使它喷洒而出,辰易也是一脸惶恐的看着他。
你他娘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下座的许扬也意识到这点,狠狠的瞪着张舟,“别瞎说话。”
可张舟仍旧没有转过弯来,“我这怎么就是瞎说话了,大人,秦兄弟当初确实是被那姓孙的害死在牢狱中,你方才也说了,咱们同舟那啥,哎呀反正就是贼鼠一窝,所以这仇,不能不报。”
辰易看着张舟瞳孔收缩,额头慢慢渗出细汗,这他娘哪来的愣头青。
干咳了一声,辰易纠正张舟的话,说道:“是同舟共济,不是贼鼠一窝,另外,这事我们回头再谈。”
接着辰易颇为埋怨的转过目光瞟了一下许扬,意思很明白,你为人倒是挺精明的,可你兄弟怎么就这么……二逼呢。
可张舟似乎欲不罢休,还想开口,许扬就赶紧阻止道:“老张,被在这添乱,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可是秦兄弟的仇……”
许扬咬牙切齿,“这仇我们自然得报,只是时机未到,我们先听大人的。”
辰易汗颜,感觉自己被眼前的这俩家伙绑上了贼船,除去前世挖人祖坟的前科,想爷是何等高尚君子,如今却是要张口闭口报仇。
其实辰易很想跟许扬挑明,死的不是我兄弟,我的心胸也没你们如此宽大,报仇那是你们的事,我只不过是想将那姓孙的弄下马,为求活路罢了。
可自己现在还是新官上任头一天,不想弄僵了跟下属的关系,才没有开口。
在者,辰易觉得自己变坏了,是被眼前的下属带坏的,以前虽然挖坟偷鸡,可也不勒人性命啊,如今……罪孽深重啊。
…………
绕过了口尖上的话题,许扬道:“大人,近来我们南街动静有些过大了呀。”
“你是说关于陛下靖难之事的噪音?”
“不知大人如何去平息,卑职瞧这群百姓的架势,有些不对苗头。”
辰易用手指敲着桌案,“你认为这事该从何处理?”
一旁的张舟连忙抢着说道:“大人,按属下说呀,这些乱民就地格杀算了。”
辰易跟许扬不约而同的瞪了他一眼。
许扬说道:“千户所管辖的区域也就大人的这块麻烦最大,若是安排不当,引起民爆,可就麻烦了,所以这事还得慎重处理。”
辰易点了点头,靖难刚结束,想要民心统一归顺朱棣多少有些强人所难。
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建文帝在位时,大肆减轻了国民税收,可朱棣即位,将建文帝颁发的新政全然作废,民风又回归到了洪武制度,这才是根本原因。
辰易不姓朱,也不是天家之人,可让他来处理这档子天家杂事,当真犯难了。
他也没有对策,“先洞观两天看看。”
许扬领了命,暗在心底也是叹了口气,这事也只能走一步望一步。
可许扬又是想起来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
“大人,这是卑职从街上回来时,一位老汉塞到我的怀里,让我转交给你的。”
辰易一怔,“我的?”
许扬上前递过书信,辰易轻巧接过。
拆开阅完后,脸上喜色毕现。
许扬附和问道:“大人,信中有喜事?”
辰易点头,过后摸了下鼻子,颇为感慨说道:“还是老娘疼我啊,但话说回来了,我那老子还真不是个东西,给儿子置一宅子都舍不得,真抠。”
许扬听出来辰易话里的意思,“大人有住处了?”
“家是有了……可还要等领证。”
许扬疑惑不解,“领证?”
“就是房契。”
许扬抱拳,“那卑职贺喜大人了,今日锦衣上位,明日别驾新居,大吉之象啊。”
辰易笑了,笑的很甜。
可张舟却是冷不丁的泼了他一盆凉水。
看着辰易道:“没有婆娘,那也叫家?顶多叫做窝。”
辰易嘴角抽搐,看待张舟的目光就像青楼里的粉头望着嫖霸王娼提着裤子逃窜的恶贼,总而言之,很不友善。
但在浑然间,张舟的婆娘二字让他陷入了沉思。
房有了,也当官了,虽然只是个六品,可起码也是官,车嘛,想必也不遥远,唯一缺的就是婆娘。
可别说,这男人吧,一过十八九,孤身躺床上总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爱瞎想,可一起身去洗个凉水澡,就没事了,很神奇。
但此时在脑海中,却是不禁浮出了一道蓝衣倩影。
是个少女,样子非常调皮,可让辰易心惊胆战的是,此人正是韦芳那个小八婆。
…………
在百户所值了一天差,临近黄昏辰易方才托着疲惫的步子出了门。
没走两步,他就戛然而止。
房子明日在能到手,那今晚去哪?
这是个很值得深思谋略的问题,弄不好可能躺大街。
但在心底不由想起了今日当差前的那一幕。
辰易笑了,笑的格外腼腆,接着步子一转,毅然往着今早的客栈走去,既然人家掌柜的如此热心,怎么也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吧。
没错,辰易这畜生又打算强住不给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