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袁安的话越听越惊,就连呼吸都粗喘了许多。
周云怒了,哪怕这袁安是有着知县的身份他也暴跳喝道:“谁让你发配充军的,我不是让你好好照料么?”
“可……”袁安张了张嘴,最终还是碍于周云的背景,将嘴边的话给活活生咽了下去,转身喝道师爷:“还愣着看嘛,去镇江军营请人啊,就说本官审案有误,另外老……老地方我做东……”
这主意本是师爷出的,可眼下出事了,他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所以跑的跟街上的狗腿子有的一拼。
但是……霍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半个时辰后,师爷颤抖着双腿,面如死灰的走了进来。
夫人见此,赶紧上前问道:“为何不见我儿?”
随即,众人的目光开始聚集到了这倒霉师爷身上,可辰夫人的话却像是抛进大海中的石子,别说水声,浪花都没迸出来一个,现实很残酷,她的话直接让师爷扼杀在沉默的摇篮里。
腐化,消化,最后连渣都不剩……
可袁安等不了啊,这周老爷来势汹汹,想必那小子对他极为重要,要人真的不见了,那自己真的会让人家揍死。
幻想一下那是的场面,袁安不由自主将双腿一夹,喝道:“那位人呢?”
这事想躲都躲不了,师爷就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据说……被塞到了支援泰州的部队中了……”
“那你还站在这干嘛?去泰州要人啊。”袁安赶紧催促道。
可辰镇的身体却是在听了这师爷的话猛然颤抖……
这一刻,仿佛时间在飞快流逝,老了十年。
辰夫人闻道,脸色一呆,尔后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身旁的辰镇,“老爷,你今早在马车上说的那些话是胡言乱语对不对?”
辰镇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瞪了一下眼睛,正想要谎言遮蔽一下这个打击,可夫人骇然一声咳嗽。
“我不信,老爷,求你不要骗我,实话告诉我,支援泰州的五千人马都是安然无恙对不对?并没有如军报所述,全军……覆没……”
“我……”辰镇眼眶红了,身体抖得愈加厉害,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然而夫人竟是一时受不了打击,昏死了过去。
…………
天要黑了,今日的夕阳比起往日更加火红,要说更准确的话,它红的似血。
在衙门前,辰家的管家赶着马车走来,脸上同样写着道不尽的悲痛。
管家虽然只是辰家的一个下人,可他家已经三代子承父业,在暗自里,他已经是辰家的一分子,同样也知道辰易在辰家的意义。
如今,少爷丧寰,辰家算是真正的绝后了。
管家双目煞气的瞪了周家众人一眼,最后还是将双眼放在了自己老爷身上,“老爷,我们回家吧……”
“姐夫……天色已晚,要不就……”周夫人毕竟是辰夫人的妹妹,在立场上还是存有一丝颜面。
可他的话还未问完,辰镇那好似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她,“我家辰儿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我辰家也不再欠你周家什么了……都两清了……”
辰镇环抱着夫人从衙门内步伐摇摆的迈了出来,在他身后,周家一众都是满脸土灰的看着他,写满了内疚,写尽了自责,还有万种羞愧。
辰镇如今也才年近五旬,可他此时,分明是以为风烛老人,抱着怀里的妻子,显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凄凉。
白发人送黑发人,没想到三代单传的辰家竟是落得这般下场,甚至连自己儿子的尸骸都无法讨回,他辰镇怨恨,可自己儿子有错在先,再者两家的亲情难断。
最后……他幽幽的叹息了,可意义也只有他本人才知晓。
管家见老爷步子凌乱,赶紧上前扶着辰镇的手臂,直到踏上了马凳,抱着夫人将身子寸步缓慢的挪进了车厢内。
这时,天起风了,山顶的夕阳更红了,事情也落幕了……
老管家在痛恨的看了周家众人一眼后,满是皱纹的脸也让泪水侵染,少爷……终究是走了。
管家登上了马车,缓缓的扬起了手中的马鞭,而拉车的马儿,似乎也懂得了人性,喘气长嘶了一声后,马蹄迈开了,但是走的很慢,似乎是要记着这片伤心的地方,估计,镇江永远都不会踏足了。
周家人就这样静静的望着,每人都是一言不发,直到送走了夕阳如血下的那辆桑风中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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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大营。
朱棣负手看着张阳跟着接受使命后的辰易走出了大帐,脸色泰然,而这时,他身旁的和尚姚广孝开口道:“王爷,你怎么看待那小子?”
“毫不讲究!”
姚广孝一愣,尔后便开口大笑,“王爷,虽说此人个性顽劣,而且又是毫无节操可言,可王爷你身边缺的便是这种人。”
朱棣转过头去看了自己的这位谋士一眼,“哦?那你说说这辰易他对本王有何利处?”
“一登皇位成九五,到了守江山之际,龙下王臣王爷你可有为此打算过?”
朱棣闻言一怔,看着姚广孝的目光深陷了。
过后才是说道:“先生你是说,这辰易在日后对本王的朝纲大有睥利?”
姚广孝仰头哈笑,“大明江山乃是太祖皇帝从蒙古鞑子手中抢过来的,他立下的王位才是正统,也是人心所向,哪怕王爷有着清君侧的旗号,登了皇位,在数十年间也是难以让天下人心归附,倘若建文旧臣直逼王爷您?你会作何打算?”
大臣逼皇帝,这是历朝历代屡见不鲜的事情,可问题是朱棣只是一股反军。
事情不经考虑还真浑噩不知,可经过姚广孝的一番陶问,朱棣冷冷的打了一个寒颤。
“先生,那你有何良策?”
“良策没有,建议倒是有一个。”
朱棣拱手道:“还望先生赐之。”
“此建议就是辰易!”
“辰易?”朱棣满眼不可置信。
姚广孝点了点头,“确实是他,自古天朝有忠有奸,若是朝中无奸,你这皇帝可是还有话语权,龙椅坐的可算舒心?”
“先生是想将他插在朝中,背负……”
不等朱棣说完,姚广孝打断道:“辰易算是个人才,想必不会让王爷您失望的……”
接着朱棣又是疑惑了,“那先生为何还让他前去镇江劝服守将投降?”
“因为这是最和谐的办法,既能让对方识得王爷你清君侧的名义,又能让世人知道王爷贤能。”
让人投降安是贤能?朱棣唯心自问,最后也就摇了摇头,这话连朱棣自己听着都不信,但也没意思在这上面纠缠下去,终究是一个台面上的说法。
“那先生对辰易可有把握?”
姚广孝挺了两下身子,最后道:“没有!”
朱棣错愕,眼睛睁的极大,心底不禁为辰易悲哀……
敢情那小子真的是让他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