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易一直让我们等白哥的消息,因为白哥不会轻易出现,只有在特殊时刻才会像宋江一样出现。那些天王易一直跟我们说白哥的事迹,后来我无意间在脑海中浮现出白哥的样子,先是宋江,然后李逵,接着是吴用,有一天终于蹦出梁山变成了沈万三,最后,他在我脑海中成了变形金刚。
传说中的白哥比以前村里人口中的老方厉害得多,老方显得有些不高兴,在王易面前小声嘀咕,一个黑社会的小BOSS,别整成神了,以前我混的黑社会里的老大才是真厉害,每天集训,让我们练散手什么的,哥们这一身肌肉就这么练出来的。
我问:你练过散手?
他说:那自然,练散手的跟练跳水的一样,只有特殊情况下才有机会展示自己。
我接着问:那你岂不是很能打?
老方:三五个人进不了身。
有天王易终于兴冲冲的跑到修理铺来,冲我们小声说:白哥要见你们。
听到这个消息我和老方恨不得像姑娘一样手拉手欢跳起来,但是由于老方要装酷,所以我也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心情。
我们在身上擦干净自己的黑手,拿起衣服就要走,那个富二代抱着小孩叫住我们:你们干什么去?
老方早就看他不顺眼,转过身走到富二代身边,用力掐了一下小孩的屁股,小孩“哇”的哭了,老方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们坐了三趟公交车,然后在一条小路上走了几里的路程,终于看见一个破旧的工厂,工厂边还有个大大的烟囱,从远处看毫无美感,走近一看,还是毫无美感。
王易指着烟囱说:这个烟囱历史悠久,可能封建社会时就有了。
老方点点头说:那真是历史悠久了。
王易接着说:哎,这烟囱是我们的象征,换句话说,就是企业文化。
老方说:哦?
王易: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会懂,企业文化,这对一个企业来说很重要。
我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往里走。王易突然回过头对我们说: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老鹰,他会发飙。
老方:老鹰?为什么?
王易说:别提就行了。
我进了那个破旧的工厂,这个破旧的工厂用“破旧”两字就可以完全概况了。我们往里走,然后上了二层,四处看看没找到人,王易对我们说:看,白哥就是这么神秘,可能是在考验你们呢。
于是我们又上了楼顶,在上面见到了长发飘飘的白哥,此时他在我眼中的形象是刘欢。他先背对着我们,我心想这就是大哥风范。晚风吹拂着我们,楼上十分空旷,一眼看过去全是伤感非主流。
王易喊了一声“白哥”,白哥回过头,我们连忙喊他:白哥,白哥。
白哥的头发被风吹乱,脸上有一道依稀可见的刀疤。
白哥思忖良久,指着身后说:跳下去。
我们:啊?
白哥一脸的坚毅:跳!
我们看看王易,王易轻轻点头。白哥说:这点胆子都没有,混什么黑社会?说完往后走,然后爬上围墙,看着我们,然后一个背越式跳了下去。
然后下面传来一声“啊”。
我们连忙下楼,准备给他收尸。我们在楼下找了很久都不见他的踪迹,连血迹都看不到。可能他毫发无伤的走了,真是高人啊。这时高处传来一个声音:混黑社会光有胆子是不行的,还要有观察力。
白哥站在一片大铁网上对我们说。
王易在下面说:白哥就是厉害,真是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啊。
老方在一边小声说:靠,往铁网上跳,白痴啊。
白哥一只手撑着腰说:快找个梯子过来,下不去了。
之后的事情有点说不清道不明,我们放弃了在修理铺稳定的工作,跑到那个旧工厂整天听白哥讲经验,他总是喜欢冒出一个“啊”字,一副领导腔。白哥讲起自己往事,跟我们说现在的黑道多么难混,除非有后台。白哥的后台是个什么书记,好像挺唬人的。以前我总觉得书记是个小官,因为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像笔记本。白哥说:想混黑社会,先在公交车上磨练,啊,为什么呢,因为公交车是鱼龙混杂鱼目混珠,啊,什么样的人都有,有孕妇,啊,但她不一定是孕妇,可能就是黑社会派来的,啊,还有老人,他不一定是老人,啊,有可能是组织上派下来的,啊,有学生,他不一定是学生,他有可能是黑社会派下来的,啊,还有婴儿,啊,他不一定是……他肯定是婴儿,啊。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最想听的是群殴的细节。我问:多久打一次群架?
白哥说:打架不好,最好不要打架,这个俗话说的不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喊白哥,啊,这个公交车上有司机,没司机车子就走不了对不对,千万不要和司机发生冲突。
我又问:打架怎么打?
白哥:你不要总想着打架嘛,我们是黑社会又不是奥运会,不要总想着展示自己。
我说:我就想知道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白哥:这个,准确来说,啊,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啊,现在人还是挺有素质的。
我问:你受过伤吗?
白哥说:受伤是肯定的,有时候一个人在公交车上,啊,难免遇到狠角,这时候,啊,你就要注意,能跑就跑,跑不掉就求饶。
你受过多少伤?我问。其实我就是想知道他脸上疤痕的故事。
他撩开上衣露出肚皮说:这处伤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了,那时我还年轻气盛,唉,年轻不懂事,啊,不提也罢。
我问:你脸上的伤呢?
他说:哦哦,我脸上还有伤,脸上的伤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了,唉,也是年轻气盛。所以你们年轻人啊,一定要接着改革春风吹大地的这个机会,啊,好好干一番事业。
那时候我们花着从修理铺赚来的钱,总想着度过这培训期就能成为上流社会了。期间我们小区(姑且称之为小区)来了个韩国人,王易觉得好奇,每天跑到他家看他,说三句中文就冒出一句“莎朗黑哟”。而那个韩国人好歹懂些汉语,回王易:我也莎朗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