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走上楼来，敲陈古的房门，隐约听到里头有音乐声。陈古开了门，房内的音乐却已停了。“妈？”他侧身让母亲进门。“阿古，差点忘了跟你讲。明天我去王家掸新，你记得带我一起去。”“我会叫人来打扫，不用劳累您。”“都什么时候了还叫人，钟点工都回家过年去了。我去就行，到现在我都没去整理整理。明天记得啊，别一声不吭地走了。”陈古笑笑，只得应允。
陈妈妈朝屋内偷偷张望，见桌上并无纸笔，心中生疑，道：“王禅真的不回来过年？她怎么就不想家？”陈古笑道：“妈，您管得太宽了，现在的人，在外过年正常得很啊。”陈妈妈见他带着笑，看不出有何忧心的事，可见他与王禅关系尚好，这才放下心，出了儿子的房间。她刚走几步，只听儿子将门关上，她心里笑道：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我干什么瞎操心，只要两人有希望就行，只盼早日抱上孙子。
房内的陈古半躺在床上，手持王禅的贺卡，对着王禅的照片发愣，又时而发笑……
第二天又是阳光明媚，陈古与陈妈妈早早就来到王家，开始掸新。陈妈妈手脚甚是利索，楼上楼下地跑也不觉得累，陈古却不敢让母亲多劳累，就抢着帮忙，尤其在王禅房间，他几乎包了所有的活。陈妈妈不与他争，笑着走开。
擦洗了近两个钟头，陈古的手机响起，原来李晓虎带客人已到了他店里。
李晓虎带了六七个一大帮的人来，陈古赶来时，那些人已各自选了几样货品，其中一个年轻女子更是捧住一个落地大花瓶，嚷道：“抱不动啊，怎么带回去？”众人皆笑。陈古笑道：“可以包装起来，给你送去。”那女子咯咯笑道：“太好了！你真是服务周到，以后多给你宣传宣传！”李晓虎对她道：“那你不能说假啊！真的要多宣传。”又转头对陈古道，“我表妹，叫思思，在报社工作，以后就找她做宣传。”陈古一笑，道：“谢谢，有需要一定找你帮忙。”思思笑着点头，道：“没问题！但是目前我得请你帮忙，这花瓶今天能送我家去吗？我想趁过年摆家里更加热闹。”“好！”陈古满口答应。
李晓虎笑着把他拉到一旁，道：“过了年我爸妈要搬老家去，我只能等临拆迁再说，趁还有些日子，想关了超市，来你这里打工，不知老板能不能赏口饭吃？”陈古大为惊喜，道：“真的？你真肯来，我正求之不得！咱们哥俩再次联手，这次可要玩真的了！”李晓虎挠挠后脑勺，憨笑道：“看你这样，我总觉得手痒，反正以前我们那些放着也是放着，能卖些钱不是很好？”陈古闻言拍了拍李小虎的肩头。
“表哥，你们在聊什么呀！叫老板来，埋单啦！”思思在那头嚷道。
几个人付了钱，单是思思仅付一半，说是货到再付清，陈古自是答应。李晓虎带亲戚先行回去，思思则留下地址，交代陈古尽早送货上门。
准备妥当后，陈古坐车送货而来。
这是个老宅区，绿化很好，满目的绿色在这冬天里仍盎然。没有电梯，陈古便扛着花瓶上楼。上了五楼，到了思思的家门口，一声门铃响后，门开了，探出一张扁扁的老太太的脸。她盯着陈古看，嘴巴一抖一抖，抖了半天，才抖出话来：“你……找谁啊？”陈古将花瓶立稳，笑道：“阿婆，这是思思的家吗？”老太太上下打量陈古，又抖着嘴，道：“你是谁啊？找西西有什么事？”她说“思思”却是漏了声，说成“西西”。
陈古见她可爱的样子，心里愉悦，又笑道：“我给思思送花瓶来啦。”老太太看了花瓶的外包装，又看着陈古，笑笑，招手让他进来，自己则慢慢转过身去，迈着小碎步在前带路。陈古跟随她来到大厅，将花瓶放置一旁。老太太慢慢坐在椅子上，又抖着话，道：“打开来我看看。”“哎。”陈古依言打开包装盒，将花瓶抱出来，放在她面前。老太太眯着眼，细细看，又伸手摸了摸，抖着下巴道：“真好看！不便宜吧？你怎么舍得送给西西？”陈古一愣，正待开口，又听得老太太道：“我知道了，你是西西的朋友，送给她当新年礼物，对不对？”陈古不予否认，只笑笑。
老太太瞧着他半天，道：“我是第一次见你吧？”见陈古点头，她又继续道：“我们西西讲话是又快又响，可是她心地不坏。你是做什么工的？”陈古笑道：“我是做花瓶的。”老太太愣了愣，继续盯着陈古，道：“我们西西大学毕业的，工作又好。你怎么是做花瓶的？你念过书吗？”陈古被她看得尴尬，避开她的目光，俯身去收拾包装纸盒，一边道：“我把花瓶摆一边吧。”说着，又去抱花瓶，将它摆在墙边。老太太却摇了摇头，道：“你长得是不错，讲话也和气，就是不知道对我们西西好不好。” 陈古忍住笑，不接她的话，只道：“阿婆，我先走了啊。”说罢抱起纸盒往外走。
刚出门，只见思思上气不接下气地上来。“哎呀，阿古哥，对不住，对不住，刚才接了个急电，讲好就赶上楼，没想到还是让你先到了。”思思说着，请陈古进屋，低头见他手上的纸盒，道，“原来已经放屋里了，谢谢你，阿古哥。”陈古笑道：“你看看位置合不合适，不行就再挪挪。”思思一笑，道：“好吧，谁叫我搬不动呢。不过你总得进来呀，我怎能让客人站门外。”陈古只得又进屋。老太太又看着他，却不言语。陈古朝她一笑，便不敢看她。
思思看花瓶放得正是位置，笑道：“刚刚好，谢谢阿古哥！来，坐下喝杯茶吧。”陈古摆手道：“不了，我先回去了。”思思却叫住他，道：“阿古哥，等我一下，一起下楼。”又朝老太太道，“奶奶，我送阿古哥下楼，马上上来啊。”老太太看她一眼，又看着陈古，道：“回去了？慢慢走哎，下次再来啊。”思思急急转出门，示意陈古快下楼。陈古又朝老太太笑笑，说声“奶奶再见”便下楼来。
思思也随在他身后下楼来，深叹口气，道：“奶奶不让我乱花钱，她要是知道我花钱买了个花瓶，肯定会讲我，我只好骗她说是你送的。”陈古笑道：“奶奶很可爱。”思思抿嘴一笑，道：“她以为你是我男朋友，还好下来了，不然她会一直盯着你看，还会问你很多问题。”陈古心想，已经领教老奶奶的厉害了。
思思从包里掏出余款，道：“真的谢谢你，这么老远的送来。钱你拿好。我还有件事要请教你。”陈古接过钱，道：“什么事？别客气。”思思道：“其实也是请你帮忙。我们要做个专题报道，有关新年送礼的，我负责采写新年礼品的变化。我看你店里很有特色，据说很多是作为礼品的是吧？我想采访你，你能准备一份资料给我吗？”陈古一怔，道：“这……我没有什么资料可准备的……我这些，可以吗？”思思笑道：“当然可以！而且很有意义。要不这样吧，你回去准备一下，我明天去你店里再详细采访。你选几样代表作，我会拍照。楼上那花瓶不错，算一个了。”陈古想，思思的盛情实难却，再说给门店宣传不失为好事，于是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过半，空中飘下毛毛雨来，才有了冬天的冷意。店里的伙计今起放假，故而，陈古一个人在店里等思思，等至近十一点钟，人还没来。此时店里没顾客，他便打了烊，打算去王家烧点东西吃。走至院门外小石径时，只听一旁有女子的声音：“没关系，有什么说什么。请问你今年会送什么样的礼给朋友或亲戚？”又听得一男子道：“主要是送给朋友，礼要重些，因为我很多朋友不是当官就是做大生意的。当然了，亲戚的礼也不能少，但是没必要太贵重，有点实用的最好。”陈古停住脚步，侧耳再听，觉得刚才那女声有点耳熟。
这时那女子又道：“送朋友和亲戚的礼，一般会是什么呢？”又听男子回答道：“送朋友的范围广些，酒、烟、贵重装饰品、休闲卡、购物卡等等，亲戚的总是日用些的吧。当然了，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非常感谢，你的想法也代表了一定的人群。再次感谢。”紧接着，两人道了别，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便往这边而来。陈古不去打探，便顾自进院子，去开了门，未待进门却听身后响起女子声音：“你好，能打扰几分钟吗？”陈古转过身看，两人同时一惊，来的正是思思。陈古心道：难怪刚才听着耳熟，一个早上又等她不到，原来在挨家挨户采访。
思思先是一怔，旋即一笑，道：“原来你住这儿，真是巧。”陈古笑笑，礼让她来客厅坐，泡上一杯茶，自己在侧边坐下。思思仔细观赏屋内装修，心下寻思：“他竟然是大户，却怎么只开这么小小的一间店？”陈古笑道：“这是朋友的房子，我帮忙看家的。”思思收回视线，正了正身子，道：“你真是重情义。对了，我们要赶版面，现在就去你店里拍照吧。”陈古应肯，锁了门，带着思思来到店里，取出几件自己称意的物品，推荐到她面前。思思连连赞叹，拿起相机，“啪啪” ，前后左右各角度拍个遍。而后，思思收起相机，询问了名称及价钱，一一记录下来。临走时，她笑道：“宣传有效果的话，别忘请我吃一顿啊。”陈古不惯于与女孩子说笑，更不懂场面应付，当下支吾着。思思却只一笑，道了别出去。
陈古轻吁一口气，重又将那几件物品摆回原处，挂了午休牌，锁上店门回来做饭吃。吃至将尾，家中电话忽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外地的号码。他忙忙接起：“喂？” 对方却沉默片刻，而后听得一女子声音，道：“你等等，王禅跟你讲话……”陈古立时惊呆，心儿狂跳，全身一热。
只听电话里头一个弱弱的声音：“阿古，你在家啊……” 陈古听到她的声音，全身一半凉一半热：“你……你怎么了？”他确实听出她微弱的气息。她却无所在意似的，轻笑了几声，又道：“没什么……就是有点累……一时心急拨了家里电话，本想，你要是不在家，我就不再打的……”陈古越听越觉得有异，不禁柔声道：“王禅，累了就要多休息。是不是前几天忙的？不要太忙了啊，没事情做也没关系，身体要紧……”王禅又是笑笑，道：“打电话也没什么事，就想听听你的声音……店里生意好吧？” 陈古双手握着话筒，好似握住王禅的手，他说道：“很好！王禅，你好好休息，早点回来跟我一起开店……其实……其实我，很想去看你。”王禅沉吟片刻，道：“我恐怕还好不了。阿古，谢谢你关心我，我……有句话想跟你说，说了你可别生气。”陈古一笑，眼望空气，好似王禅就在眼前，道：“有什么话，非得这么隆重？说吧，我不生气。”王禅轻叹口气，道：“我恐怕一年半载都好不了，只能在这边待着，反正，这样的状况在哪儿都一样。我想说……你也不需要等我回去了，免得影响你日后的生活。”陈古一听此言，心内悸痛：“王禅，你别想多，身体会好起来的，大不了多花些时间。至于我等你，那是我愿意的。什么叫影响我的生活？难道你不喜欢我等你吗？”王禅沉吟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