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难得知己
子松看着眼前这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也想象不出她的身体里有一条丑陋的虫子在嚣张,茶花红可以杀虫,那……他灵机一动,那他中了茶花红的毒,他的血,可不可以用来杀虫呢?
听说茶花红服少量的话不会对身体有害的,将茶一饮而尽,子松对着手腕狠咬一口,将血往茶杯里滴,乐生吓了一跳,正想问他干什么,却见他将杯子递给关霑,恳求道:“关姑娘,可否请你喝一杯?”
关霑退了一步,但想到这个人可能有他自己的目的,他又是乐生的好朋友,应该不会害自己,于是就慢慢上前,接过杯子,将紫红的血全部倒进口中。
乐生忽然明白了什么,感激地看了子松一眼,子松扯了一角绑住手腕上的伤口,嘶——还真是疼,见关霑把血全喝了,才道:“乐生,你留下看着,看看会不会有用,我先回去了。”说着已经站起来。
“我送你。”乐生跟着站起来。
“不用了,好好陪你的心上人吧,我的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子松拒绝他的好意,又对关霑笑笑,“我会再来看你的,再见了。”
终于有了眉目,心里轻松很多,子松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回走,他相信,鬼国,终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的。
不,应该叫嵬国。
只是,谢宁怎么还不回来呢?她真的很想他。
天书寸步不离守在谢宁床边照看着,素衣女子端了一盆水进来,拧了帕子,给谢宁净身准备换药。
谢宁已经昏睡四天了,天书的眼睛哭得有些红肿,但眼神却透着坚定,终于开口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姐姐叫什么名字?”
素衣女子顿了一下,轻声答道:“紫祥,你呢?”
“天书。”
紫祥忽然转过身来对着他,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你说你叫什么?!”
天书傲然一笑,稚气的小脸上第一次有了睿智的神采:“我叫天书啊,天下的天,书籍的书。”
紫祥抖着手捡起掉落在地的帕子,重新洗了,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天书!天书!
这个在盗墓人间叱咤了多年的名字,竟是一个小屁孩!
“专心点吧,我大叔可禁不起折腾。”天书叹气,看着紫祥几次拿不住帕子的激动模样,“只要你医好大叔,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紫祥没有回话,动作利索了很多。
努力从黑暗中挣扎出来,意识渐渐回笼,谢宁缓缓睁开眼,呻吟一声,一记柔和的女声飘进耳朵:“你醒了。”
他是趴着的,伤全在背上和后脑勺,所以他不得不转过头去,入目的素衣女子收回手,手中拿着一方湿帕子。
好熟悉的场景!他努力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这个人对他很重要,怎么样也不能放手的重要!
于是他果断地抓住她的手!
紫祥愣了一下,这男人的手心干燥温暖,一双眼睛深情如海,能溺毙所有人!她不禁稍稍脸红了下,但终是没有抽出手。
天书扑过来,大叫:“大叔你醒了!”
大叔?!
“我、我认识你吗?你……是谁家的孩子?”吃力地说着,谢宁只觉口干舌燥。
天书愕然:“大叔你不记得我了么?你不记得冰儿姐姐了?”
冰儿,谁啊?
“不记得了,头好痛……”
紫祥打断他们:“他刚醒来,还是不要逼他了,先倒杯水给他喝吧,嗯?”
天书颓然站起,只好去倒水。
人醒了,伤好得更快了,谢宁可以下地行走了,紫祥终日陪着他,寸步不离衣不解带地照料他,让他很是感激。
“大叔,我们该走了。”
“走?去哪儿?”
天书噎住,看来大叔真的把他们全忘了。
“大叔,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呵呵,当然记得,我叫谢宁啊。”
啧啧,谁都忘了,唯独没忘记自己。
“你真的不走?”天书不甘心地又问一次,其实他并不讨厌紫祥,这个女子虽然已开始是伤了大叔,但人家以为他们是坏人自保嘛,她医术好,医好人后没有问他要报酬,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可是,冰儿姐姐呢?!
不待谢宁回答,紫祥已经推门进来,闻言,道:“你们要走?”语气中是不可言明的惶恐和不舍。
谢宁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温言道:“不,我不走,我谢宁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我不会离开你的。”一句比一句真心,紫祥窝进他的怀里,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这个男人的优秀内在和迷人气质,这样的好男人,怎不让她沦陷!
话说……谢宁还真是有让人一见钟情的本钱啊。
谢宁拍拍她的背,安慰她,完全将天书忽略不计。
自然,是走不成了。
天书不放心大叔,只好也跟着留下来。
不过,有一件事,他至少要做!
“紫祥姐姐,茶花红的解药是什么?”
紫祥看他:“你不是应该知道么?”
“可我不会种啊!”天书摊手。
“你要用?”
“嗯。”
紫祥没再问什么,去她的药房了,出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了一小包东西。
“这就是解药了。”她将这一小包东西递给天书。
“谢谢姐姐!”天书开心地接过,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折一只纸鹤,将这包解药和一封信绑在纸鹤上,天书用食指一点,一只白鸽现身,忽扇着向窗外飞去。
只过了两天,乐生便兴冲冲去找子松——关霑的蛊解了!
子松也替他高兴,那么接下来,就要去救其他人了!子松抱来一堆碗,乐生拦住他,担忧道:“救人虽然要紧,但也不能不顾自己啊!”
子松不在乎一笑:“我就这么没有分寸啊,放心,放点血死不了人的!再说了,勤换血还对身体有好处呢!”
说罢拿过放在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匕首,用力在手腕上一划!前两天刚开始愈合的伤口又被豁开,紫红的血,汩汩沾染了洁白的碗壁,像瞬间绽开的花!
生命之花!
道观里的弟子小心捧着碗去救还来得及救的人,接连放了十几碗,左手的肘弯以下手腕以上已然布满了伤口,但他还是咬牙往外用力挤,脸色惨白如纸。
“够了!”乐生拖他到床上,二话不说进行包扎,他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对自己狠成这样!
“明天……继续……”子松虚弱道,失血过多的眩晕感袭来,他头一歪,昏睡过去。
“疯子!”恨恨骂着,手下却轻的不能再轻。
乐生真是败给他了,这些伤口自己看着都觉得慎得慌,他是怎么下的去手的,这人难道没有痛觉吗?怎么可能!
子松说到做到,第二天站不住就坐着拿右胳膊开刀,左手因为不太灵活兼没有力气,有时割了好几下才割出血来,乐生看不过去,这鬼国最起码还有近万人等待被救,他是得有多少血才救得过来啊!总有别的办法的!
“我已经派了弟子去别国购茶花红了,救人也不差这一时,早救晚救还不是一样!再等等吧,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好说歹说把人推上床,收了刀子,上药!
话说这么说,可蛊侵蚀的速度也不慢,多等一天等于少救一个人,可乐生不敢告诉他,怕他连自己的命也赔上!
子松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离国,汝城,集安街。
燕嵬听着手下汇报着鬼国的消息,脸色愈加阴沉,就在手下越报冷汗越多时,猛地拍碎了身边结实的木头椅子!
手下狠狠打了一个哆嗦。
“滚吧!”
手下手脚并用地滚了。
怪不得明明对她下了蛊却没什么太大的作用,原来是因为她吃了茶花红!而茶花红正好可以杀死他的蛊!
哼!她敢用茶花红救人,他就用蛊尽力杀人,比比谁的速度更快好了!
收起冷笑,燕嵬关起大家熟悉的怯懦笑容,大步向新衙门迈去,这里就是他开始摧毁一切的地方!
这世上最不缺的,恐怕就是疯子了。
《左传。成公二年》:春秋时,齐晋两国打仗,两军刚接战时,齐顷公说:“余姑翦灭此而朝食。”
子松此时的心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急于消灭敌人——可恶的蛊和有着必胜的信心,可情况却不允许。
一只白鸽落在窗边。
一包药,一张纸。
子松握紧纸,连指尖都泛起白!
不会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冰儿姐姐,大叔他受伤了!
大叔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现在只喜欢紫祥姐姐!
我打听到了,紫祥姐姐是棱婕的亲妹妹,棱婕……已经死了。
冰儿姐姐,我会照顾好大叔的,你不要担心,我相信,大叔总有一天会想起我们的!
落款是天书还有一个……地址……
有些事情,不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尤其是自己不愿意相信和面对的事情!
“你是……?”紫祥看着门外的陌生少年,精致的眉眼,秀丽的小脸,怎么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天书是,又来的这一个,也是。
“我是子松,来找我的二叔的。”语气谦虚,笑容客气。
“哦,原来宁哥是你的二叔啊,进来吧。”紫祥把他迎进来,“他正在帮我捣药,我去叫他。”
宁哥?呵呵,子松想笑,更想哭,自己还没有这样叫他呢。
谢宁的形象在她的记忆中总是有些颓废的,懒懒散散的男人,认真起来却是一道惹眼的风景线,可现在站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总是垂着几缕发丝的人现在被人打理的像是翩翩风流公子,尤其是眼神里的陌生,更是让心一阵紧缩。
“二叔……你不记得我啦?”略带紧张和试探地问着,子松简直有要和燕嵬一样绞衣角的冲动了。
“不记得了。”谢宁说着,却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叫自己二叔,那就是他的爹是自己的好友了?原来是故人的孩子啊。
“那……冰儿呢?你还记不记得?”
冰儿?天书成天挂在嘴上的那个人?看来应该是自己很重要的人才是,可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记得了。”看着子松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谢宁竟有些心痛。
“那……二叔,你现在觉得过的好吗?”和别人在一起,比和我在一起,过得更好吗?
“嗯,你呢?”
不好!我过的一点都不好!
所有的委屈哽在喉头,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眉来眼去,那些以为可以独享的温柔……到底是不属于自己了……
呵、呵呵、哈哈哈——一直觉得失忆的情节好狗血,可真的发生在最爱的人身上,才发现,原来是如此不能接受……
“还……还好。”糟了,眼眶开始湿了!不、不能哭!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再抬起头来时,子松一派轻松地笑着:“既然二叔过的好,那子松就放下心了,子松还有事,就不陪二叔了。”狼狈告辞,因为憋回去的眼泪又有决堤的趋势。
“子松……”谢宁叫住他,“我和紫祥再过九天就要成亲了,你……可以来喝二叔的喜酒吗?”
要成亲了,好啊……真好……太好了……好到自己一时都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子松提前预祝二叔能和心爱的人白头偕老,百子千孙。”头也不回地走掉,心里一遍遍重复着:我没有爱的很深……我没有爱的很深……我没有……
现在放手还来得及!
一直晦暗的天空开始掉落雨点,冰冷的,打湿所有心事,子松苦笑着把人皮面具生生撕下来,既然你不认得我了,我还伪装什么,其实我已经很累了,很累很累了……
做别人久了,就会忘记怎么做自己吧,她是不是忘了自己若是失恋会是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什么心情了?现在竟是哭也哭不出来,心被挖空了一块,很痛,痛到连一道道的刀伤都可以忽略的地步。
好了,该结束了,做回自己吧!冷冰儿,从现在起,做你想做的,不再隐藏,不再顾忌,谢宁,我已经给了你机会,找到我十次,很可惜,你没完成,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了!
“天书,刚才有个叫子松的人来找我,说我是他二叔,你认识吗?”谢宁问着刚从好梦中醒来的小孩,小孩揉揉眼睛:“认得啊,怎么了,不就是冰儿姐姐吗?哦,我知道了,你忘了,冰儿姐姐还是来过了吗?”
“他就是冰儿?可他是男的……”
“冰儿姐姐很少以真面目示人的,她的脸,只给你和我看过,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谢宁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下雨了?”天书奔到门前,赏雨去了,徒留谢宁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乐生和一众道观里的弟子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
这、这个像仙子一样的人物是谁啊?
“怎么,都傻了?”变回原本的嗓音,像是荷叶上的露珠滚落水里,清爽又怡人。
“你、你是……何方仙人?”乐生结结巴巴开口,活了大半生,敢情白活了,此等美人竟是头一遭见到!
“本人,曾用名——子松,女扮男装,如今变回原身,原名——冷冰儿,乐生,不欢迎我啊?!”冷冰儿佯装发怒,却更加让人觉得炫目。
“怎么会……这想不到你竟是女儿身……咳咳,你去哪儿了?伤还没好就乱跑!真当自己是无坚不摧的高人啊,先给我去休息!”好不容易从美色中恢复过来,乐生语气变得担心,却真的是只属于朋友的担心,冰儿忽然笑了,即使失去爱人,也不会太无助,因为还有这个啊——知己,难得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