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问一下在座的各位，你们为什么要选择售楼人员这个职业？”第一堂正式的培训课程，梁宇良向新人们首先提出了这个问题。
新人们面面相觑，没人回答。
梁宇良皱起了眉头：“一个合格的销售人员，首先应该具备的就是自信，要勇于表现自己，才能更好地体现产品优势！”
“我想更好地锻炼自己！”蒋黎黎第一个举手。
“我喜欢销售这个职业，很具挑战性。”沐若溪说。
“我从事二手房销售已经很久了，我想学习更规范、更全面的专业知识。”吴迪迪说。
容伊说：“我要赚钱！”
听到容伊说完，梁宇良欣赏地向她点了点头，说：“学习、挑战、发展、平台等，都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赚钱！赚更多的钱！我喜欢你们直白一点，甚至赤裸裸地提出你们的目的和要求！赚钱不可耻，赚不到钱很可怜！”
新人们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当然，赚钱就必须具备赚钱的能力……”梁宇良点开了PPT，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优秀的售楼人员应该具备的专业素质包括以下几点。第一，必备的专业知识，你必须是这个行业的专家，这样你才有资格向别人推荐你的产品。第二，正确的售楼心态，诚信是根本，不是靠花言巧语或欺骗来实现成交的，多一些换位思考。第三，个人的仪容仪表以及潜在的高素质。专业的形象及彬彬有礼的举止会为你赢得良好的第一印象，有助于消除客户的戒备心理和彼此的距离感。第四，具有和客户进行良好沟通的能力、亲和力，先让客户认同你、接受你，成为你的朋友，这样客户才会更好地接受你所推荐的产品。第五，学会和同事很好地相处，我们是一个团队……”
这个时候，袁老板和巫总走了过来，梁宇良忙迎了过去。
袁老板摆摆手，说：“继续，继续！”
梁宇良点点头，然后对新人们说：“大家欢迎袁老板过来指导工作！”
新人们还算醒事儿，齐刷刷地起立，鼓起掌来。
袁老板等了5秒钟才示意大家停止，说：“哎呀，我是来学习的，大家快快坐下吧！”
听到这话，蒋黎黎第一个坐下去了，若无其事的，其他的人站着都没动，梁宇良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没脑！
容伊忙走了过来，请袁老板和巫总坐下，这个姑娘最醒事儿。
等袁老板和巫总坐好了，其他的新人才陆陆续续地坐了下去。梁宇良面带微笑，向袁老板点点头，说：“那我就继续了……”
袁老板时不时会插话说上两句，主要谈的还是公司文化——其实，梁宇良觉得，公司没文化。所谓的公司文化就是，老板说什么，你听什么，老板要求什么，你做什么。
巫总则提出了一个要求：礼仪方面的培训必须严格、专业，梁宇良讲得太过笼统、肤浅，要有专业的酒店培训人员来这里指导培训。
“是的是的！”梁宇良一脸严肃地不住点头，说，“巫总的这个建议提得非常好，在礼仪方面，确实应有专业的培训人员，包括坐姿、站姿、走路、谈吐、礼节、举手投足，等等。这个非常重要，售楼人员的形象直接影响公司的形象！”
巫总满意地点点头。
梁宇良又补充道：“在着装方面，统一工装是必须的，我还有一个建议，就是女性售楼人员应该统一把头发束起来。”
袁老板沉思了一下，点点头说：“这个建议提得好，就像人家空姐那样，都是束头发的？”
“是的！”梁宇良说，“这样看起来更庄重一些。”
老板走了以后，下面怨声载道，姑娘们纷纷抗议，说束起头发来太显老，很难看。
梁宇良听她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完后，只说了一句话：“明天开始执行。”
梁宇良现在备受领导重用。再看他把袁洲招的两个销售员辞退得干净利落，营销部里原来的那两个袁洲的直接下属也坐不住了，纷纷像墙头草一样倒向了梁宇良这一边。
特别是那个文案——王姐。
袁洲曾经对此人作出过评价：没野心，安分守己。
梁宇良笑了，像这种在机关单位待了几十年的老女人，怎么可能是个简单角色？
“梁经理，我想跟你汇报一个事情！”王姐进了办公室，没有坐下来，神秘兮兮地小声说。
“嗯……”梁宇良点了根烟，说，“坐吧。”
“有个事情我真的很烦！”王姐装作欲言又止。
“你说。”梁宇良装了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我们工地的围墙广告包装，袁经理作出了预算，但是……”王姐顿了顿才说，“我看了下，数额大得吓人，要3万多！”
“哦……”梁宇良什么都没说。
王姐急了：“而且最要紧的是，经办人那里他要我签字！我只是个打杂的，这几万块我可担不起责任呀！”
“那是，这个事嘛，你确实没有签字的权力。”梁宇良点点头。
“但是袁经理是我的主管领导呀，他逼我签字，我该怎么办？”王姐很无助。
这个无助不是装出来的。她的嗅觉很灵敏，袁洲肯定是因为出了经济问题，所以花钱的地方他都不敢出来经办。这个数额肯定是有水分的，她签字可能还能蒙混过关。不过如果将来出了问题，那就肯定是追究她这个经办人的责任。
没人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所以她找了梁宇良，这个她曾经轻视甚至无视，现在却蒸蒸日上的销售经理。况且，售楼处的采购，梁宇良一出手就把不可一世的袁经理整得服服帖帖的，独揽采购大权，从这件事就可以看出他绝非黄毛小子。
梁宇良笑笑，说：“我跟袁经理所分管的具体事务各有不同，这个广告包装的事儿，我还确实不能干涉。公司有公司的规定嘛，我也相信袁经理的为人，他一向很关照你们的……”
“梁经理，我就跟您直说了吧……”王姐叹了口气。
梁宇良分明听出了，她把原本对他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这让他很爽，于是他用眼神鼓励王姐继续说下去。
“怎么说呢？进公司的时候，我就一直埋头工作，因为并不懂行，再看您也这么忙，所以不太敢打扰您跟您沟通。袁经理是我的主管领导，他的风格很强势，甚至喜欢喧宾夺主。不过，很多工作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不像您……”
“我？”梁宇良依然面无表情，“我怎样？”
“您低调，您不喜欢争风头，但并不代表您没有能力！袁经理总是跟我说，您压根没干过这行。我当然不信，再一看您一出手，像售楼部装修、销售人员招聘培训，都是漂漂亮亮地轻松完成。不是因为我年纪大了，我还真想在您手下做个售楼员呢！”王姐这话说得很诚恳。
这话一半是打了袁洲的小报告，一半是恭维了梁宇良。
当然，恭维话谁都喜欢听。于是，梁宇良板着的脸逐渐放松了，并且带了一丝笑意：“王姐要当售楼人员，也肯定是把好手！”
“我这种老太婆就不出去影响公司形象了！”王姐喜上眉梢。
“你说的那个事儿，我还真的不方便去干涉……”梁宇良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说，“不过，我建议这个预算报告，你可以拿给袁老板，说出你的苦衷，毕竟你是真的无权签字的嘛……”
“袁老板？”王姐吓了一跳，手里的报告跌落在地上，飘到了梁宇良的脚边。
“正常的工作汇报嘛！”梁宇良弯腰捡起了报告，略过一眼，递还给王姐，“公司有公司的制度。你、我、他都必须根据制度走。我过问，坏了制度，你签字，坏了制度，袁经理让你签字，也坏了制度。”
“嗯……”王姐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看看，这句话写得挺有才的！”梁宇良指了指他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让王姐看——
人生最重要的不是所处的位置，而是所朝的方向。同样是个B，你一路向北就成了NB，撞破南墙不回头，那就只能是个SB！
不知道王姐去袁老板那边是怎么哭诉的，反正袁洲那份预算是黄了。
后来袁洲把王姐叫到办公室里，吼得整栋楼都震了震，梁宇良在隔壁办公室乐得一天都合不拢嘴。
王姐带着泪痕，一转身就进了梁宇良办公室，恶狠狠地说：“梁经理，以后我就是您的人了！”
这话差点没把梁宇良吓倒——您这老泪纵横地说你是我的人，也太容易让人产生歧义了吧！
凌兰语心里堵得慌，给龙承章打了电话，让他一起出来吃个饭。
龙承章推说太忙，没去。
其实他已经忙完了。他不想见人，不想说话，只想回家自个儿下面条吃。
连续3天吃面条了。
奇怪的是，无肉不欢的他竟然没有半点饿意。
惯例，面条之后是花生米送二锅头，同时看郭德纲傻笑。
两瓶下肚，OK，醉了，拉两首二胡，可以睡了。
梦里依然是何雨晴，你在天堂好吗？
凌兰语只得约了梁宇良。
点了菜，凌兰语就迫不及待地发泄起心中的郁闷：“我觉得我现在忒损了点，完全就是个助纣为虐的忽悠大王。看着挺多老头儿老太拿着自己的棺材本扔进这个投资项目，憧憬着那些被我描画出来的所谓的美好前景，我就会萌生出异常强烈的罪恶感！”
“这是你的工作，你的工作就是帮老板卖房子。卖得好是你本事，卖得不好你啥都不是！”梁宇良安慰说，“相比之下你真幸福，你知道吗？我现在完全没了灵魂，完全就一走狗。每到工作需要决策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并不是怎样才能更好地卖掉房子，而是怎样才能让老板满意，哪怕我自己并不满意，甚至非常反感……”
凌兰语说：“不过我去看过你那售楼处，装饰得确实够恶俗的，一看就是暴发户的品位！鄙视！”
梁宇良给他翻了个白眼，说：“想成为暴发户的首要条件就是，具备暴发户的品位！你现在身上还是脱不掉那可耻的小资调调，这是异常危险的！活该你大半辈子白领！”
“话说，你还在跟许诺冷战？”凌兰语问。
“是呀，回到家我跟她就各干各的，她占领客厅看韩剧，我占领书房玩游戏。”梁宇良无奈地摇摇头，“睡觉时也是背对背，她像小学生一样用被子做了条三八线。”
“嘿嘿，小两口真搞笑！”凌兰语笑了，“你要主动认错呀！”
“我没错怎么认？”
“认孙子呗！”
“再这么惯下去，我就孙子一辈子了。”
“难道你结婚时没计划要孙子一辈子？”
“……”
“……”
“去喝花酒吧！闷得慌！”梁宇良提议。
凌兰语摇了摇头，说：“我对小姐没兴趣。”
“花钱消遣，事后挥手，一干二净两清白，多好的事儿呀，效率高！”
“你跟小姐亲嘴吗？”
“不亲。”
“不亲嘴有意思？”
“没意思吗？”
“有意思吗？”
梁宇良想了想，说：“好像确实没啥意思。那你给介绍点有意思的？”
“没！”
梁宇良一本正经地说：“兄弟，你单身了！应该储备一个团的后备军了！要不，我约一下汪文燕？”
“滚！你要对她还有意思，你就上，别捎带着我！”
“我是这种人吗？我不为你着急吗我？你跟汪文燕不是郎情妾意吗？趁着她现在也是感情空窗，加把劲儿今年春节就能摆酒了，要不明年我31了，按照习俗，红白喜事我都不能参与，你就捞不着我那为你存了好几年的红包钱了！”
“少贫了！我跟汪文燕没啥可能的了！你手底下不是有好几个销售员吗？说得花容月貌似的，拖出来遛遛？”
“我还敢跟同事玩这个？那小蜜的事儿我还嫌死得不够难看？再说，我在公司的形象那可是人模狗样的，销售员看到我都得吓得腿哆嗦，咱可不能一夜之间就把这长期经营下来的魔鬼形象给毁于一旦。”
凌兰语来了兴趣，问道：“小蜜没再联系了？”
“没再联系了，下班以后各是各的，永不交错的平行线！”梁宇良话刚说完，电话就来了，一看，正是齐紫萱。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梁宇良想了想，还是接了。
“来陪陪我……”齐紫萱的语气极致温柔，并且带点哀怨。
梁宇良很不争气地心里一软，然后保持沉默。
“不方便吗？”齐紫萱问。
“嗯……”梁宇良努力让心肠硬下来。
“……”齐紫萱没再说什么，电话挂了。
“我又把今晚的幸福生活扼杀在摇篮里了！”梁宇良有点懊悔。
凌兰语点点头说：“嗯，看出来了，刚才你的欲望都差点从鼻孔里冒出来了。”
“出去喝酒！”梁宇良火了。
凌兰语也闷得慌，脑海里忽然晃过了方芳的身影，那个转身一笑的可爱鬼脸，就说：“我约个女生出来，你别吓着人家！”
“一个不行，得俩！要不我杵在那儿干吗？电灯杆？杀风景呀！”
“行，我让她带个女孩子过来，嗯……”凌兰语想了想，说，“必须是丑的，我得对许诺负责，管好你，也管好你那条孽障！”
苏荷。
方芳带了个朋友应约了。
如凌兰语所料的，她带来的朋友姿色平平。
他知道，方芳喜欢他，人总是自私的，既然跟心上人约会，又怎能带着一个对自己有威胁的朋友在场呢？
梁宇良其实也没什么关系。苏荷里有大把的美女，他不想泡，只不过想找个异性喝酒，仅仅是喝酒而已，不会因为别人长得不行就冷落了。他热情地吆喝着招呼别人喝酒、玩骰子。
一大帅哥热情洋溢地陪酒，这个女生又何尝受过这种礼遇，自然是一脸笑颜。于是乎4个人打成了一片，开怀畅饮。
不一会儿，一瓶洋酒就喝完了。凌兰语觉得还不够，扬扬手，叫来了服务生。就在这扬手的一瞬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卡座上，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佘婷。
她也正在看向凌兰语这边。
两人隔着摇曳的灯光和疯狂的人群，远远地对视，呆若木鸡。
凌兰语感觉自己眼前一黑，聚光灯直直地洒在佘婷和他的身上，宛如戏剧里的男女主角。
可惜，是悲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