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肯定不满，大大地不满！
既然对他不满，那起码对我梁宇良是满意的，因为我听话。
局面虽说一时半会儿很难打开，但还是能窥见一丝希望的！
梁宇良泡了壶茶，闭目养神起来。
人人都对权力着魔。
虽然公司不大，但貌似真的不缺钱，只要你到了一定的位置，手里有权，那就可以很轻易地把权力变现。公司很不规范，特别是财务，没有形成系统的监督审核制度，所以说，很多渠道能让你不明不白地黑公司的钱，这些金额远比朝九晚五的工资要可观。公司的很多开销，从工程到推广，乃至小到行政部去采购的那些纸和笔，里面都有很大的水分；还有报销，那些个副总或者工程部经理，隔三岔五地拿着几千几千的餐饮票回去报销，只要你找得到缘由，说跟这个处长那个局长有饭局，那么发票就能变成钞票……
在这种钱多人傻的公司，梁宇良手中无权，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眼馋。不过，他心里有数，公司最大头的灰色收入无非三大块。一是工程款的回扣，这个数字非常巨大，但不关他销售经理的事；二是广告推广费用的回扣，这个嘛，袁洲现在在管，梁宇良倒也能插上点话提点建议；三是未来销售时利用销控和价差进行炒房，这是梁宇良主管的事，不过现在袁洲已经死不要脸地开始安插人员了，未来他肯定会插手，甚至想挤掉梁宇良！
梁宇良只能感叹：伪君子见得多了，像袁洲这种明刀明枪的真小人，还是头一遭遇到。
梁宇良学会了隐忍，依然每天按时上班打卡，不忙装忙地偷菜、看报、玩游戏，然后忙到别人都走光了才打卡下班，因为不想跟别人一块儿挤公车——怎么着也是个经理嘛，同级别的袁洲是有车的，虽然只是台破吉利。
该买台车了！
于是梁宇良拉着许诺去车城到处转悠。
小两口商量了半天，原本只是计划弄个10万的车子代步的，后来梁妈赞助了点钱，让看15万的。可是15万的也不满意啊，小两口不能形成统一意见，许诺注重外观内饰，梁宇良注重驾驶性能，那又怎能尽善尽美？
然后越试越贵，就看了20万的。看到了马自达的睿翼，从性能到模样，俩人都满意了。
许诺咬咬牙，说：“我找我爸！”
“不太好吧？”梁宇良不想找岳父那边出钱。
“没事，爸前段时间生意挺好的，5万块也不是什么大数字。都是独生子女，爸妈的钱迟早不都得给我们？我想一步到位。”许诺对小马十分中意，左摸摸右看看的。
梁宇良也割舍不了小马，也咬了咬牙：“这年头，啃老都啃得心安理得。”
许诺无所谓地耸耸肩：“年轻人美好生活的基础，是上一代人省吃俭用的无私奉献。同理，等年轻人老了，也必须得为下一代人省吃俭用地无私奉献。恶性循环，父辈跟我们，上辈子肯定都是冤家，一代还一代。”
提了车当天晚上，梁宇良约俩死党出来试试。
“行啊，都开上宝马6系了！”龙承章敲了敲车门。
“滚，是6系，不过不是宝马，是马自达6。你开个Q7，也不至于拽得二五八万地来调侃我吧？”梁宇良小心翼翼地启动了车子。
“小样，看来还是混了不少钱回来嘛，20多万的车不声不响地就买了。”凌兰语羡慕地说，“马力不错，我的破捷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岗。”
“原本计划是弄个10万的车子代步的。后来我家里赞助了点，许诺家也赞助了些，算是齐三家人之力，一步到位了。嘿嘿，兄弟没本事，啃老族而已。”
凌兰语说：“这位同学请注意一下影响，我可是个有老啃不着的主儿！”
“所以说，在你伟岸身躯旁，我显得特别渺小！”梁宇良缩了缩身子。
“滚你丫的！我只能为了我的下一代能成为富二代而奋斗终生了！”
“音响不错！”龙承章调大了音量，笑了，“还听Guns N’ Roses的歌？你丫心态真年轻。哪儿淘的碟？”
“珍藏打口碟。现在听啥都没劲，还是摇滚好。不过许诺不喜欢，她坐车的时候，我放刘若英的。”
“我记得梁宇良以前会弹吉他？”凌兰语问。
“废话！想当年他一把破吉他，搞了多少破鞋！”龙承章说。
“玩音乐不是为了搞破鞋！”梁宇良目视前方，回忆着也憧憬着，“那时候是一种信仰。”
“让我肃然起敬！”凌兰语说，“不过当年的小愤青没了，现在就是个开着小马儿跑的小资白领。”
“别说我小资，我的梦想是当暴发户！”梁宇良向他竖起了中指，“凌总你现在大小也是个老板了呢！那边项目怎么样？”
“凑合吧。”凌兰语叹了口气，“甲方的人忒难缠。总之是困难重重吧，不过也算熬过来了，后天就开盘，我估计开盘后情况应该会比较乐观。”
“那就好那就好，开盘热卖了总能赚钱。”梁宇良说，“对了，你那少妇呢？”
“什么少妇？凌兰语这闷骚男现在档次也提升了？”龙承章没见过杨舒莉，来了兴致。
“别听他瞎说，什么少妇，就是我的合作伙伴，杨舒莉。项目是她的关系接下来的，前段时间因为回扣的事儿，双方弄得有点不愉快，甲方那个副总钱没捞够，就想着赚杨舒莉便宜咯，有次还灌醉了，差点出事。”
龙承章想了想说：“出事也许是件好事呢？你应该利用好手里的那张牌，适时地打出去！”
“阿龙你现在脑子里怎么净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咱靠的是实力，怎能借美色成事？”
龙承章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梁宇良坏笑着说：“我看你是舍不得吧？怎么样，跟她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会还停留在拉拉小手的阶段吧？少妇一般都喜欢来得直接点的，闷骚男，要不我过两招给你？”
“过个屁！别再瞎说了！佘婷也为这事跟我吵架了，现在都没回家。”
龙承章愣了愣，说：“不是吧？住哪儿你知道吗？”
“不知道，都一个月了，算了，大家冷静一下吧。这段时间我也忙，项目快开盘了。”
“主动点，赶紧把人找回来，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龙承章皱起了眉头，心里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唉……”凌兰语苦笑，“现在的社会太物质、太浮躁。有时候想想，她佘婷跟着我这穷光蛋这么些年了，我也没给过她什么幸福。”
“幸福也未必都是物质的。”龙承章拍了拍他肩膀，安慰着。
“必须是物质的！”梁宇良咬牙切齿道，“房子、车子、票子，谁不想拥有？这还不够，拥有了马6就想马7——宝马7系。还有房子，现在我住的那小两居，以后有了孩子肯定不够住，那就得三居室。也许若干年后要照顾二老，甚至四老，那又得几房几厅？欲望是个无底洞，票子起码还能暂时填坑。”
“我一直以为你只有肉欲！”龙承章说。
“肤浅！肉欲只是欲望的一部分。”
“你现在工作怎样了？”
“凑合着干吧，清闲得脑门儿长草。公司像个养老院，喝茶、看报、偷偷菜，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星期一数到星期五，就等周末放大假。”
龙承章说：“你们几个老总可都是市里响当当的人物呀，你要注意多维护关系。”
梁宇良苦笑道：“招我进来的黄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进去了一个多月也才见过他两三面，他也不做什么明确指示。袁叶那边，包括他那一线的人，对我都不待见。我现在是个无根的浮萍、没娘的娃！”
凌兰语说：“那是时候未到，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繁华。”
“所以我现在很耐啊，每天玩玩游戏打打牌，聊聊美女搭搭讪，挺好。”
龙承章说：“看来窝边草很肥沃？”
“还行吧，总秘，勾搭上了，你知道我一直无法抗拒黑丝OL。”
“妈的，总秘你也敢泡？嫌命长？”
“嘿嘿，在没当上老总前，先享受享受老总待遇嘛。”梁宇良得意地笑了。
龙承章无奈地摇摇头，说：“总有一天，你得毁在你那条孽障上！”
“对了，何雨晴还没怀上？”
龙承章支吾了一下，说：“随缘吧。”
“顺其自然吧。”凌兰语接话，没让梁宇良再问下去。他理解，男人嘛，比较忌讳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我也烦，跟黎伟弄到了那块地，但是很多手续都没办下来，那些相关部门一个比一个难缠，焦头烂额的。也幸好我是跟黎伟合作，别人多少也给他父亲点面子。如果不是这样，单凭我们龙家的那点关系，恐怕更恼火。”龙承章说着就想点烟。
“车内严禁吸烟！”梁宇良抢过了他的打火机。
“我的Q7里你不也抽了吗？”
“那是你的车，咱的新车里坚决抵制这种没素质的行为！”
“你个死不要脸的东西！”
说着，车子开到了海边，梁宇良开了车窗，吹着海风，突然感叹道：“想当年，我们仨，开辆破摩托车，在海边搭讪那些小女生，然后坐在海边喝椰子汁，然后兜风，然后……好像没然后了吧？”
凌兰语说：“印象中，你和龙承章有然后，我没有。”
梁宇良说：“有吗？那时候的小妞貌似好泡些？”
龙承章说：“那时候我们还小，绝对死皮赖脸，况且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幸福，有台破摩托车就很了不起了，兜个风，咱长得也对得起观众，喝酒这个过程都免了，吹吹海风就能拉拉小手了。但我只是拉拉小手，貌似只有梁宇良是当晚成功开了房的。”
“夜幕下我无法看清那妞的面容，开了房后悔也来不及了，也罢，关了灯也是一个样。”
“粗俗！你的不挑食真是令人发指！”
“我现在有两种冲动！”梁宇良坐直了身子，说，“一是我们仨再到海边遛一圈，看看能不能再搭讪个把小妞，看看月亮数星星，拉拉小手谈谈心。”
凌兰语说：“这个你自己去吧，咱现在丢不起这老脸。”
“还有个冲动，就是想找人打一架。”说着，梁宇良拧了拧脖子。
龙承章说：“你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咱兄弟不也是打架打成哥们儿的吗？”
凌兰语说：“是被打成哥们儿的。你丫真他妈能害人，当年我们仨被别人十几个拿着水管追了9条街！”
“怎么能算是我害的呢？”
龙承章说：“你随地小便也就算了，还故意走到别人蹲着的地方旁边撒，尿弹中别人还没句道歉！”
“那厮不是想打汪文燕的主意吗？我泡不到的妞更轮不到他泡，那是咱兰语兄弟的菜！”梁宇良努力回忆了一下，说，“而且这只是前奏啊！后来别人两个人来找茬儿，我、你、凌兰语，有三个人，是谁牛哄哄地说了一句‘看见别人撒尿你不会躲开吗’？”
凌兰语指了指龙承章说：“他说的，确实很牛哄哄！”
龙承章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嘿嘿，那时候不也是看着我们人多吗。”
“你跟别人玩人多，别人回过头去宿舍拉了一票人过来，还个个拿着水管，吓得我差点没再尿奔！”
“嘿嘿，龙承章搞笑，一看别人拿着武器，随手拎起了个可乐瓶，说兄弟操家伙。谁知道再一看，手里的可乐瓶是塑料瓶。”凌兰语说着就笑弯了腰。
“然后一路狂奔，背上不知道被抽了多少管，反正我第二天腰都挺不直了！”龙承章说着就揉了揉肩膀，“好像还落下了旧患，下雨天时我这肩膀就隐隐作痛。那时候，跑得最快的就是梁宇良！轻伤！”
“咱原来是校短跑队的，爆发力！谁能追得上咱！”
“时光不再啊！”龙承章仰天一叹，“我们已不再年轻！”
凌兰语也长叹：“奔三了，还没二够。”
仨兄弟又胡吹海侃了半天，因为梁宇良开车不敢喝酒，于是就没去夜宵，各回各家了。
凌兰语回到家，跟馒头四目相对，再看看冰冷的房间，突然有了种想哭的感觉。
电话响了，一看是汪文燕。
凌兰语犹豫了一下，接了。
“我回江海了，刚到。”汪文燕有点欲言又止，“这么晚了，打扰了……”
“没事，我这儿正无聊呢。”
“我……想你了。”汪文燕的声音异常地温柔。
这让凌兰语感觉很温暖，他甚至有点哽咽：“我去接你吧。”
“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凌兰语理了理思绪，话说得很坚定。
机场，他接过汪文燕的行李，再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有些冰凉，于是淡淡一笑：“大热天的，手足冰凉，中医说，这是肾虚的体现。”
“一见面就没句好话！”汪文燕也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像一对情侣。
其实，确实是一对情侣，但只是曾经，郎才女貌。
“想吃什么？”上了车，这次捷达比较争气，只打了一次火，车子就启动了。
“你带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汪文燕笑笑。
车子开到了母校附近的大排档。
“呵呵，这么多年了，老板还没换？”汪文燕有点惊诧。
“百年老店了，镇店之宝椒盐濑尿虾，就着啤酒是越吃越有！”凌兰语说着，轻车熟路地跟老板点了几道小菜。
老板仔细打量了一下汪文燕，说：“这妹子不是兰语你以前读书时的女朋友吗？”
“呵呵，老板还记得？”汪文燕笑了。
“这么漂亮的姑娘，很难让人忘怀呀！”老板爽朗一笑。
“我知道你怎么一直都那么好生意了！”凌兰语擂了老板一拳，“净拍马屁！”
“这么多年了，这里还真是一点没变。”汪文燕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着。
“大排档依然是那么破烂，老板依然每晚梳着周润发的发型。不过，学校变了。原来我们一个级才8个班？现在30多个班了，大部分是高价生，重点中学变成贵族学校了。”凌兰语看了看身旁的那些中学生，感叹道，“当年我追你的时候，发誓追到你就请几个兄弟来这儿夜宵喝酒，也是我运气好，真成了事。于是一顿下来花了100多，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心疼得要死。看这些学生，现在身上穿的、脚下踩的都是名牌了，每晚夜宵，抽烟、喝酒、泡马子，花钱如流水，比我们当年强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