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岳伤愈之时,已是半月之后了。3日,他终于回到了朝堂之上,却见文武群臣三五成群,聚于朝堂各处,窃窃谈论着什么。
“少将军,你回来了!这就好了!”大巫师见了秦岳急忙迎了过来,“少将军,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王说你是护驾降妖,以致身负重伤。妖物捉到了吗?你可知,自那日之后,王便没再上过朝呢。其实,那之前的几日,王也没怎么上朝。只是如今,连侍卫、宫人们都见不着王的面了。王将自己锁于寝宫之中,谁也不见,就连王后……王后也不见了踪影啊!”大巫师是先王的宠臣,甄相国和定远大将军相继告老还乡之后,新君不理朝政,他便俨然成了朝中的群臣之首。如今,原本只会阿谀献媚的他也是乱了方寸,兀自拉着秦岳喋喋不休。
秦岳心中清楚,赤炎一定是有所行动了,却又不能明说。他不禁高声向殿堂中的群臣问道:“各位大人,边关的战报可已送给了王?”
群臣面面相觑,一阵唉声叹气。大巫师急忙说道:“少将军对边关的军情也知道了?3巫之族趁我王新登大宝,突然发难,现已占领了我族边境好几个城池。我今日一大清早便得到了战报,待要觐见王上,却又……所以,只好召集大家上朝商议此事。可没有王命,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徒劳啊!”秦岳心中好生烦乱,边关传来紧急军情,他也是一大清早就听说的。但朝局乱成这般田地,却是他未曾想到的。赤炎之心都在紫妍身上,怎会搭理这人间之事;龙华虽身为王者,却是被人掌控,哪有半分自己的意志?想到这里,他也未再思索,径直闯进了王的寝宫,一干臣子急忙紧随其后。
王的寝宫大门紧闭,侍卫和宫人整整齐齐地跪于宫门外,噤若寒蝉。
“怎么回事?”秦岳和一干臣子不禁疑惑地问。
“这些奴才,没照看好王,自然得罚!王一日不出宫门,他们便须得跪于此地,不得离开!”大巫师得意洋洋,为自己的决定颇为自得。
秦岳走了上去,在台阶下站定,大声唤道:“王,属下秦岳有重要军情禀告!”一连唤了几次,屋子里都无人应答,秦岳不禁走到了门边,伸手便要推门,却听一名侍卫大声提醒,要他当心。他略一迟疑,仍推了过去。果然,在他的手触到门的那一刹目,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直要将他掀翻了去。他急忙运气抵御,接连退了好几步,才站定。
“王的寝宫一直如此么?”他问道。
“是啊,已经十余日了。前几日,队长大人想要硬闯进去,硬是被这门弹得飞了出去,摔成重伤,如今还在疗伤。我们根本无法近前,更不知王在里面做什么,只是……”一名侍卫答道。
“只是什么?你只管说,绝不会因此获罪。”
“王每隔三两日便会出来一次,用极少的一些水和食物,然后召唤新妃人内。如今,已经去了四位新妃,但一个也没再出来过!”
跟随而来的群臣不禁哗然,都在窃窃私语,都在猜8,王是否又被妖物附身。
秦岳也怔住了,他总算明白龙在做什么了。他仍未放弃,即使紫妍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仍要修炼九转玲珑心!他的手按住了腰间的宝剑,真的很想立即催动寒玉灵珠的灵力,闯人寝殿,杀掉恶龙。可他做不到。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在屠龙的同时,保住王的性命。可龙的善心告诉他,他没有办法,他还没想到切实可行的办法。
“除了出来进食,王便没再出来过?”秦岳又向目名侍卫问道。
“夜里,王出去过几次,且令属下不得跟随,所以……”
“我明白了。你们都退下,自行进食、休息去吧。这里发生的一切,不是们的!”
秦岳一席话,让一干侍卫、宫人舒了一口气,急忙起身退去。
“少将军,你可知这宫廷中究竟发生了何事?”一名老臣上前问道,见秦岳摇头,不禁叹息,“相国和老将军告老还乡后,朝中文臣武将便是群龙无首。如今,王又是这样,大敌当前,这如何是好啊!”
“有一个办法!向太后请道懿旨,让少将军先行领兵,击退了巫族的进攻再说。”大巫师急忙提议。
“这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群臣的目光都落在了秦岳身上。
秦岳眉头紧锁,当务之急,自是先击退进犯的强敌。可自己若是走了,便无人能将龙阻止了。龙一旦炼成九转玲珑心,后果就不堪设想。正当他踌蹲犯难之际,沉稳的脚步声传来,一身戎装的秦穆走了进来。
“爹!你怎么来了?”秦岳大吃一惊。
原来,秦岳获悉军情匆匆赶去宫廷后,秦穆左思右想。他深知朝中缺乏将帅之才,秦岳此时却又是断断不能稍离,于是主动入宫,要向王请缨出战。
“可是爹,你已经……”秦岳不愿自己的老父再度以身犯险,征战沙场。
秦穆不待儿子将话说完,急忙把他打断“秦穆乃是前朝重臣,虽已请辞,尚有护家卫国之力。如今家国有难,秦穆自当挺身而出,为君分忧!”他声如洪钟,向一干群臣问道,“各位同僚,可会反对秦穆再度披挂上阵,为国分忧?”
秦穆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文武群臣自是长长松了口气,岂有反对之理?于是,众人簇拥着秦穆向太后的寝宫而去。秦岳心知无法改变父亲的意愿,只得独自守于王的寝殿之外,心中却是百感交集。
太后虽然双目失明,口不仓8言,心中却十分明白,听了群臣所言之事,心知自己的儿子仍未摆脱妖龙的控制。国家在此危难之际,只得当机立断,恢复了秦穆的官职,令他即刻点兵赶赴边关御敌。
虽是数九寒天,却迎来了几个少有的小阳春天气。秦岳在王的寝宫外一连守了三日三夜,那天晚上,月色清朗,王终于推开了宫门,走了出来。王痩得已脱了人形,却是精神抖擞,昂首阔步,急急前行,对周遭的侍卫、宫人一概不理。秦岳一路小心尾随,直跟着他来到了王城之外的荒野之中。他这才发现,这里有了一脉陌生的山峰,心中不禁直呼怪哉。
王在山峰下停了下来,对这山峰轻声诉说,却是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秦岳等了一阵,按捺不住,起身走上前去。王对他的到来似有所觉察,却并未理会。
“龙,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可知,龙族已遭强敌犯境,若你仍旧强占王的身体,导致朝政混乱,龙族万千生灵必将遭至灭顶之灾!”
“既然如此,你便不该再来将我打搅!你耐心再等数日,我便能炼成九转玲珑心。那时,谁还会稀罕这具羸弱不堪的皮囊”
“你还要修炼九转玲珑心?”秦岳怒不可遏,长剑出鞘,“我不允许你再祸害人间的无辜女子了!龙,趁早收手,远离王的身体,否则……”他话未说完,便催动寒玉灵珠的力量,直取被赤炎附身的王而去。
赤炎身不由己,只得御起法力相迎。然而,十余日的苦修,让龙的法力大受损耗,加之龙华身体羸弱,原是不堪一击之人;而秦岳虽然重伤初愈,却在寒玉灵珠的守护之下,功力倍增。两人斗了一阵,赤炎明显落了败相。
“秦岳,你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杀死他一将青云宝剑剌人他的心脏,杀死我那颗罪恶的野心!”龙的善心小心地提醒着他,“否则,你只能伤害龙华的身体而已。若是今日不将他除去,待他炼成九转玲珑心,便是任谁也无法将他帝振了。”
赤炎显然也感知到了自己的善心对秦岳的殷殷叮咛。只见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突然收起了法力和招式,在旷野中站定,冷眼看着秦岳疾剌而至的利剑,冷冷地说道:“善心也会说谎呢。这叫什么?善意的谎言?秦岳你可知,杀死我这颗罪恶的野心,同时,你也将杀死龙华和玉笙。我们同心相连,无法分割呢!”
秦岳怔住了,在长剑目将剌人龙华胸口的刹目,硬生生撤回了剑招。他立于旷野之中,看着眼前之人,眼中怒火熊熊,“你刚才的话,究竟是何意思?”他大声怒司。
“你应当明白,在修炼那颗失败的九转玲珑心之时,我便将玉笙的心炼人了其中。所以,你要杀死这颗心,也就等于杀死了玉笙。而龙华的心在玉笙心中,玉笙一死,龙华的心也就死了,龙华断无活命之理。你,可是明白了?”龙华的脸上笑容如此怪异森冷,令人毛骨悚然,“你还要杀我吗,愚妄的凡人?”他一脸的冷蔑,拂袖扬长而去。
秦岳满腔怒火,却不知如何发泄,只得御剑照着周遭的树木乱砍了一通。一个温和的女声却突然响起,将他惊得呆住了。
“年轻人,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应当收起愤怒,冷静以对。”
他环视周遭,旷野之中,除了自己,却是空无一人。“谁在这里?”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宝会,剑上的玉件却幻化成龙,飞了出来。
“母亲,是你吗?”龙切切地对着山峰呼唤。
“是我。赤炎,你便是赤炎仅有的善心?可怜的孩子,你竟是连凝聚形骸都很困难呢!”
“母亲不必为孩儿忧心。赤炎早已料到了今日的这般境地,自是心中无怨无悔。自古以来,弱肉强食已成天公地道,良善之人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这也是无可回避的现实。孩儿无一颗微不足道的善心而已,这般模样,当在情理之中。母亲,紫妍她还好吗?”
“很好。紫妍正在潜心苦修,希望回复以往的清明平和。”
“这就好,我也放心了。”
“孩子,不要妄自菲薄,善心虽小,却拥有比罪恶强大千百倍的力量。今日的一切自有因果,而世事总不昧因果。”
“母亲说得是。”
“孩子,你可有想过,此事该如何收场?”
“收场?罪恶的野心终须被消灭,赤炎没有想过能够幸免。”龙有些沮丧,却并不迟疑。
“柳暗花明,人生兴许可以朝天一跃呢。”化为山峰的神后洛杉温和地提示。
“朝天一跃?”龙十分疑惑,却又叹息,“我只是希望紫妍能少受些伤害罢了。千年了,她受了太多的苦。都是赤炎连累了她,是赤炎害了她一生!”“既然是爱,便不会有那么多的计较。紫妍从未将你怪责。赤炎,记住我的话,天界需要神龙使一族忠心守护,让爱活在心中,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神后说罢,不再言语。龙沉吟一阵,看向了一旁满脸疑惑的秦岳。
“她是谁?”秦岳讷内地问龙。
“神后洛杉。她已经化为了这山峰,一定是神王做的。只有神王才有这样强大的灵力,才能让神后未及防备。”龙看着挺拔的山峰,惘然叹息,“神后一定是想向我和紫妍施以援手。”
“我不明白。”秦岳直言道。
“天界之事,你无须明白。秦岳,你无法下手杀死我那颗罪恶的野心,那么,你有何打算?”
秦岳不禁苦笑“你是神界之人,尚且没有解决之道。我乃一介凡夫俗子,又如何知晓?我只有两个信念:将龙赶走,让王和玉笙活下去!”
“谈何容易”龙又是一阵长叹,“你可知,杀死我那颗罪恶的野心,我也将不复存在。秦岳,大丈夫行事当有所决断,若总是瞻前顾后,无法舍弃,便是什么都做不了!”
秦岳看着龙,心中豁然清朗,龙是宁愿舍弃;性命也要祛除心中的恶念,而自己呢?他想了良久才幽幽地答:“对不起,若是牺牲秦岳的性命便能降伏恶龙,秦岳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绝不犹豫可龙之族不可以没有王,秦岳也不能让玉笙再受到丝毫的伤害!”
龙没再说话,在一片怅惘中遁去了形骸,空留秦岳一人,仰首看天,一脸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