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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归于无情

紫妍将自己锁于深宫之中,任何人都不再见。她的心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她甚至不敢再照一照镜子。那日,她驭使灵力,唤来了白鸟。她取下了手腕上的玉镯。那是她的母亲,神后洛杉千年之前送给她的结婚年物。千年了,这只玉镯陪伴了她千年,是她心中除赤炎之外,最后一道牵念和温暧。她将它取了下来,交给了白鸟。

“把它带给我的母亲!”她热泪奔涌,将心中一切的希望交付给了白鸟。

白鸟一阵嘶鸣,带着玉镯,向遥远的东山神源之地飞去……

那日,神后仍旧在佛土的娑婆泪海中诵经,心中的不安却一阵紧似一阵。她不禁站起身来,迎着心中的召唤,走出了娑婆泪海,果然,一只白鸟早已守候在外。她的心一阵抽搐,她知道,这是女儿的白鸟。千年了,千年寒冰之狱,她从未向自己求援。这一次,她究竟遇到了什么?神后急急地走向白鸟,白鸟将玉镯交到了她的手中,安静地等候在一旁,是在等待她的决定。泪落了下来,那是她送给女儿的物啊,她从未取下过呢。突然,玉镯灵光一闪,镯圈里浮现出了紫妍的模样。她看清了自己女儿的容颜,心碎了开来。这是怎样的罪孽,为何要让她独自去承担?“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啊!”女的声音在玉镯里痛苦地向她呼唤。她那颗沉寂了千年的心,再也无法抑制住激越的情感,她毫不犹豫,唤来仙童,驾起仙车,急急地向神王的宫殿飞去。

“洛杉!”神王喜出望外,“洛杉,你终于肯回来啦!”神王拉起自己妻子的手,喜气洋洋地走进了金碧辉煌的宫殿。“洛杉,你已经将我原谅了,是吗?你已经不再将我怪责了?”神王拉着她的手,切切地问。

“王,对不起,洛杉不是为你回来的。”神后淡淡地缩回了自己的手,淡淡地说,“告诉我,你对紫妍做了什么?她终究是我们的女儿啊!”

“我说过,我没有这样的女!”神王皱起了眉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负手渡步,焦躁不安,“我已经给了她机会。我将她放出了寒冰劫,并且没有收回她的灵力,我只是希望她能亲手了结自己的千年情劫。可她苦修千年竟然没有丝毫领悟她肖但没有杀死赤炎,还追随他罪恶的野心,不肯回头!除了给予她应得的惩罚,我还能给她什么?目日,在潜龙谷中,若她肯杀死赤炎,或者假人之手将他杀死,那么此时,她一定已经回至了天界,我们一家人便已经团聚了!”

“你所谓的惩罚便是尽快结束她的生命?你没有收回她的灵力,却没有告诉她,她每使用一次灵力,都无异于自杀,都会让她本就仓促的生命更加短促。王,我没有想到,你对自己的女竟会如此绝情”神后难以抑制心中的悲愤,不禁大声斥责,“既然是千年情劫,如何能轻易回头?她心中唯一所爱之人便是赤炎,她如何能亲手将他杀死?若是她真的为了自己的生命和前程,背弃了最心爱之人,那么,满天神佛绝不会允许她回到天界。她只会堕落到比畜鬼都不如!”

“那么,我又错了?可她宁肯追随赤炎的恶灵,而不是他的善心!在你的眼中,我所做所为,全都是错的目么,你告诉我,究竟要怎样做,才算是对的?”神王怒火万丈,愤懑地喊道。

“我不知道如何才是对的,我只知道,无论天上人间,爱不可或缺,爱能成就一切,拯救一切!”

“爱?妇人之见那么,责任呢?莫非,我应当眼睁睁地看着她和赤炎为祸人间天界?”

“你怎知道他们就一定会堕落魔道?你怎知道他们不会翻然觉悟,重修一段清明的善缘?”

“赤炎已经将心中的善念全部弃绝,这就是事实!”

神后枉然叹息,不想再与神王争论下去,她微微一叹道:“既然你已经认定赤炎和紫妍都已无法回头,我们也无须再作争论。”她说罢,便要离开。“你要去哪里?”神王有些紧张。

“我要去救紫妍,救我的女匕!”

“我说过,我们没有这样的女我不允许你去!”

“你可以不认她,但她永远都是我的女!”神后不管不顾地离去。

神王铁青了一张脸,别无选择,他在自己妻子的身后御起了灵力。灵光闪动,神后匆匆的身影停了下来。她再也不能有所行动,再也不能将他背叛了,因为,神王已经将她化为了一尊石像。“洛杉,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要相信,下这个决心,于我而言也非易事。我不仅是父亲,还是天上人间的王,我不能枉法洛杉,紫妍只有自救,没人纟够帮她。”神王说罢,从洛杉的手中取下了玉镯。在那一刹那,神后的一滴泪落在了玉镯上,成了一道斑驳的痕迹,无法抹去。神王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唤来了白鸟,将玉镯交还给了它。

白鸟带着玉镯回到了人王的宫殿。

紫妍捧着玉镯,不禁哀哀痛哭。“母亲,连你也将女儿抛弃了吗?你真的不肯向女伸出你的手吗?女已经无路可走了,为何你会如此残忍,如此残忍啊!”她仰天呼唤,有撕心裂肺的感觉与锥心刺骨之痛。空荡荡的宫廷,富丽堂皇,却是没有一颗心可以将她温暧,没有一双手可以将她救援。即使天塌了下来,也不会有丝毫感觉了吧?她收起了泪水,却是满腔的怒火和怨恨:“爱一个人也是错吗?千年了,怎样的罪孽不能洗清?可是,满天神佛,你们竟然不肯给紫妍一个机会。她只想成就一段凡夫凡妇的姻缘而已!父亲!母亲你们生了我,养了我啊!如今,却为何抛下如此绝望的我,不管不顾?”她喃喃地追问着天地,却得不到任何回答,她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倒在了空荡荡的殿堂上。

几乎是日夜守候在紫妍寝殿外的赤炎听见了她痛苦、悲切、怨恨的呼喊,不顾一切,冲开了她用灵力幻化成的隔墙,闯了进去。他抱起了瘫倒于地上的紫妍,切切地呼唤。他看见了她满头的白发,脸上密布的皱纹;他看清了她的模样,不禁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他在诅咒,诅咒天地无情,诅咒神佛无眼。他将她紧紧拥在怀中,热泪奔涌。这时,他透过法力,看见了黑白无常缓缓而至。他们锁住紫妍的魂魄,要将她带走。

“紫妍,你知道吗,我一直在寻找第一百个怨灵。今日,我终于找到了!”

他放下她仍旧温热的身体,对黑白无常冷冷地说道:“你们最好将她留下,她是属于我的!”

黑白无常面面相觑,但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我们知你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可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不如,你让我们暂且将她带走,再去向地君要人吧!”

“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大喝一声,御起法力,袖袍一挥,便将黑白无常震得飞了出去。“紫妍,过来”他对她的亡灵轻轻地唤道。

“你要做什么?”她蜷缩于墙角,掩面问道,仍是不想他看见自己已经改变的眉目。

“你知道,我必须炼成百灵怨集。只有百灵怨集才能救你、救我。今日,我终于找到了第一百个怨灵,那就是你!我本打算自己拥有它,但我已经改变了主意,我要让你拥有它这样,你便能恢复青春容颜,并且青春永驻!紫妍,只有片刻的痛苦,之后,你就什么都不用惧怕了!”

“不!赤炎!如果你仍是爱我的,便让黑白无常将我带走!紫妍情愿堕人人世悲苦的轮回之中!”

“莫非,你想喝下孟婆汤,就此将我遗忘,将我舍弃于这荒凉的人世?不可以,不可以啊!”

“我们还有选择吗?”

“有!紫妍,你知道我们有!让我为你炼成百灵怨集吧!”

“不!你知道,这样做会让我们的命运永劫不复!我们都会因此堕人魔!”起,走。

赤炎狠心御起了法力,口中喷出火来。火焰将紫妍的灵魂团团围困,她无处可逃,在烈火中痛苦、凄厉地呼叫着,挣扎着。赤炎站于一旁,默默地看着,咬破了嘴唇却还是浑然不觉。良久,紫妍痛苦的呼叫终于消失了,赤炎收起了法力和火焰。他席地而坐,将紫妍的亡灵和那九十九个怨灵置于一处,全力修炼百灵怨集。三日三夜之后,他终于收起了法力,整个人憔悴得可怕,但他的眼睛却熠熠生辉、炯炯有神。他的手中有一缕似有还无的羽毛状物件,温柔地缠绕在他的指间,那就是他修炼出的百灵怨集。他拿着它,走到紫妍早已冰冷、僵硬的身体旁。

“紫妍,满天神佛悭吝地收起了你的青春、美丽和生命。如今,我要将它们都还给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今日之后,你便不会再有痛苦和悲哀了!”他的脸上浮出一个笑容,是3样浄狞的感觉,如同鬼魅一般。他说罢,将手中的百灵怨集用法力送入她的身体,并为她御起法力,让百灵怨集的能量聚于她的心房,让她已经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一炷香的工夫,她轻轻地呻吟着,张开了眼睛,脸上的皱纹全消,苍苍白发又变得乌黑、靓丽。可她的眼神却是3样凌厉和陌生,那样不安地打量着他。

“紫妍!”他欣喜若狂,激动地将她拥入怀中。

她却冷冷地将他推开,站起身来。

他急忙拉住她的手,似乎是有什么错了,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紫妍,你怎么了?”他尽极温柔,轻轻地问。

她回头看向他,眼中写满了疑惑,终于,她蹙眉淡淡地说道:“赤炎,你为何要一意孤行?你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愿。”

“紫妍!”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眼睛里透出来的冷漠,“你活过来了,我们又能携手相拥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了?真的不重要了吗?我还记得,以往我看你、想你的时候,心都会疼痛,是欢喜的、悲哀的、惦念的、牵挂的,是各色各样的疼痛的感觉。可是赤炎,刚才我看你的时候,心里很冷呢,感觉不到丝毫温柔的情绪,我的心已经不会痛了。”她将他的手拉过去,放在自己的胸口,扬眉道,“赤炎,你将心的感还?知!知知,的紫妍了!我只是一个怨灵,一个永远都得不到安宁的怨灵!”她说罢,竟突然驭使灵力,一掌将他打翻在地。她似乎根本无法控制和掩藏自己的怒火和怨恨。她奋力喊道,“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你!”她的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想哭,却是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

他怔住了,眼睁睁地看着她转身欲走,这才急忙起身,追了上去,紧紧将她抱住:“紫妍,你要去哪里?”

“离开这里!离开这个令人生厌的地方!”她说得咬牙切齿。

“不!紫妍,别走!你不可以不爱我,更不可以恨我,你又怎么可以离开我呢?千年了,千年了,你不能这么狠心地将我舍弃!”

“是你将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我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它充满了焦灼、不安、愤懑和怨怒。它让我的心无法再爱了!我要离开你,离开这一切!”“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里,我只想逃离!”

“紫妍!”他的泪落了下来,落在她的手心。

她的手不禁一颤,凌厉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却只是转瞬而已,他甚至没有留意到。她又恢复了狂乱、不安的状态,喃喃自语:“我必须走!否则,我会疯掉!”她说罢,推开他,向门外奔去。

他无计可施,只得御起了法力,在她身后突然出击,将她打晕在地。他抱着她,肝肠寸断:“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我不能让你离开我百灵怨集怎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竟能吞噬掉你对我的千年之爱?紫妍,不可以!不可以这样!你要变回来你要爱我,我们应该像过去那样温柔相待!会有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日,冬雨如织,秦岳突然接到王的召唤,连夜入宫见驾。

王座之上,王威严端坐,却是两眼深陷,颧骨突出,整个人消痩得几乎不成人样。但他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炽热、明亮,闪烁着怪异的亢奋的光芒。整个殿堂空空如也,竟然没有一个侍女侍卫相伴。

“王,您还好吗?”秦岳看在眼里,不禁要问。

“我很好。倒是你,秦岳,你还好吗?你和玉笙应该已经完婚了吧?”赤炎如此直言不讳,让秦岳颇为意外。他以为,尽管自己对王的真实身份心知肚明,但彼此之间,总还是有些忌讳和回避。虽然这样想,秦岳也未曾犹豫,淡淡地答:“没有,秦岳与玉笙还未成亲。”

“这又是为何?”王好奇地问,“这不是你们十年来心中一直所愿的吗?”

“秦岳想给玉笙一场安心的幸福,而不是镜花水月的空。”他这样说着,心却很痛。他一直没能与玉笙完婚,是因为父亲的阻挠。玉笙死而复生,其生命仍旧在龙的掌控之中,这是秦穆所无法接受的现实。

“安心的幸福?”王的笑容十分怪异,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一种锥心刺骨的疼痛。“秦岳,我今日让你来,是想借你一样宝贝用用呢。”王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冷冷地看向他。

“属下有何稀罕的玩意,能在王的身前献宝?”秦岳好生疑惑。

“你有!”王不再拐弯抹角,说得直截了当,“我要借你的寒玉灵珠一用!”

“寒玉灵珠?”秦岳一惊,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宝会,心下暗想,龙一定觉察到他的善心正在帮助自己借助寒玉灵珠的力量修炼剑术,为绝后患,是要先下手为强,杀死自己了。他冷冷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剑,仗剑在手,冷冷地说:“龙,你要杀我,明言便是,何须如此一说?今时今日,你要杀我,只怕并非易事呢!”

附着在龙华身上的赤炎不禁森然道:“你以为,区区寒玉灵珠便能克制住我的真龙圣火了吗?你别忘了,天界之中,法力最强大的始终是神龙使一族,而灵界那纟点微不足道的灵力甚至还在神灵们之后呢。”他说罢,猛然起身,袖袍挥舞,烈焰从掌心喷了出来。

秦岳急忙御剑挡住,体内寒玉灵珠的至阴至寒之气通过青云宝剑,瞬间便将赤炎的真龙圣火之气消弭于无形。秦岳心道,事已至此,今日索性尽全力将龙降伏,迫使他离开王的身体,回到潜龙谷去。于是,他飞身而起,剑光闪动,逼得赤炎不断闪避。

赤炎好生烦乱。他知道,自己的善心一直在帮助秦岳。如今,秦岳不仅有了自己的善心相助,还能随心所欲地驭使寒玉灵珠的灵力,但自己这几日一直在为紫妍修炼百灵怨集,自是损耗了不少的法力。若是专心与秦岳斗下去,自己当然是有必胜的把握,但他并不想在此虚耗法力,他还要为性情大变的紫妍修炼温婉柔润的寒玉灵珠。想到这里,他大声喊道:“秦岳,莫非你想弑君篡位?”

“少废话!你根本不是龙之族的王,你是恶龙赤炎而已!你瞒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满天神佛”秦岳回应着,并不手软。

“既然你还记得我是龙,那就好!”赤炎不紧不慢地接招,冷冷地说,“那你更应当记得,玉笙的心还在我的心中,我随日寸都可以让她死!”

龙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秦岳的心上,他陡然收住了剑招。“你要怎样?”他咬牙问道。

“你出来吧。”王整了整衣冠,从容地坐回王座之上,淡淡地说道。

白衣的女子从低垂的帘幕之后慢慢走了出来,眼中都是哀痛,将秦岳看定。那不是别人,正是玉笙。秦岳的心冷了,手中的长剑垂了下来。他看见玉笙目样悲哀地对他摇头并说道:“不要这样!如果为了玉笙,你选择放弃,那么,便是没有任何人仓旨够制服龙了!”他却没有将她回应,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是不能将自己最心爱之人拯救,便是枉谈拯救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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