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何其？
夜未央，
庭燎之光。
君子至止，
鸾声将将。
六月，夜风习习，龙之族巍峨的宫殿里宫灯华丽。须发尽白但精神矍铄的王端坐于王座之上，耐心地等待着大殿上大巫师禳天祷告的结果。
突然，口中念念有辞的大巫师停止了祷告，张开双眼惊惶地看向了窗外的夜空。大殿之外，响起了一片同样惊惶的喧哗之声。
“发生了何事？”王眉头微蹙，不怒而威，冷冷地向大巫师问道。
“王！天火！是天火！”大巫师慌乱地说着，急急地起身，上前扶起王向大殿之外走去。
天空，庄严华美，群星自天而降，美丽的光弧点亮了夜的深邃。大殿之外，守卫的士卒放下了兵器，纷纷跪地向天祈祷。王的心不禁缩紧了，站立，双地了的。
“大巫师，这是何征彡匕”王颤巍巍地问道。
“王，天火降落，是异象，是神谕。龙族恐有无妄之灾！”大巫师战战兢兢地。
王的眉头锁得更紧，鹰隼般锋利的眼睛痛苦地闭了起来，半晌才缓缓地说道：“可有破解之法？”
“破解？”大巫师斟酌了半日向，才4、心地说道，“王，又到立妃的时候了。王，神龙不可欺，太子妃非相国之女莫属啊！王，您不可以再犹豫了！”
王张开双眼，默默地看着满天不祥的光弧，良久才喃喃地说道：“是啊，是不能再拖了。十年了，最后一次，可不能前功尽弃。华呢？他最近都在做什么？”
“太子殿下他……”大巫师沉吟着，终于说道，“仍和往常一样，日日都去潜龙谷，天晴、落雨，从未间断。而且……他时常还会下到谷底，不带一个侍卫、仆从。”
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潜龙谷在王城东面的荒野之中。传说中，潜龙谷的万丈悬崖之中有一条神龙，法力无边。
天空，星雨如织。龙之族权杖唯一的继承人、龙之族高贵的龙华太子此时正在潜龙谷的绝壁悬崖之前负手而立，眼前都是一片燃烧的绚烂。
“殿下，天色已晚，您该回宫了。”
一旁有人温言相劝。此人面色红润，体格健硕，虽已年迈，眉宇之间却仍旧透着强悍之气。此人便是龙族的定远大将军秦穆。秦穆膝下两子，大儿子秦岳战功赫赫，亦被王封为将军；小子秦风年方二十，也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十年前，宫中一场重大的变故之后，王突然将潜龙谷封为龙之族的圣地，并指派秦穆带兵日夜守卫潜龙谷，任何人不得靠近，更不得进入，除了龙华太子。
龙华太子痩骨清相，俊秀的眉目间隐隐透着积郁的哀愁，却是并不理会秦穆的劝诫。
“殿下，您是龙族王位唯一的继承人，当为龙之族珍重自己啊！如今，天有异象……”
不待秦穆说完，龙华太子却幽幽地说道：“天火降落，必是不祥之彡可于我而言，还能有怎样的不幸不可面对呢？大将军，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
秦穆摇了摇头，只得识趣地退下。
玉儿，你看到今夜的天空了吗，是3样诡谲的华丽璀璨，那是祝福还是诅咒？玉儿，无论神谕为何，这最后的一程我都会为你坚持下去。即使背弃了整个世界，我也不会背弃对你的爱情！
龙华太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向王城的方向走去。
第二日，朝堂之上，王说出了自己的旨意：相国甄严之长女甄慧端庄贤淑、美丽聪慧，颇有大家之风；且据神谕所示，甄氏长女早在十年之前便已被选作太子妃。王将择吉日，让龙华太子与甄慧完婚。
“青儿，你家小姐怎么说？”
“我家小姐什么也没说，她只是要青儿将这个交还给公子。”
夜色深浓，一对青年男女在相国府外相会。那男子身形高大、轮廓分明，模样十分阳光俊朗，正是大将军秦穆的小儿子秦风。那女子则是布衣素服，乃相国千金甄慧的贴身侍女。
“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什么也不对我说？”秦风接过甄慧让侍女青儿交还自己的玉佩，心不禁一痛，焦急地说道。
“秦公子，你要我家小姐说什么呢？”青儿不禁叹息，“那是王的旨意，没有人能够违抗。”
“是啊，那都是王的旨意”秦风的言辞里满是怨怒之气，转念一想，却又急急地问道，“你家小姐还好吗？”
“怎么会好呢？”青用手指抹去了流出的眼泪，伤心地说道，“我家小姐的心事，秦公子最清楚。可她有什么办法呢？”她顿了顿又道，“若是硬要问我家小姐说了什么，小姐是有话让青儿转告公子，可青儿说不出口”
“是什么？快告诉我”秦风焦急紧张地抓起了青儿的手。
“小姐说，要公子你好好地对我们家二小姐。她说，婚姻素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王命如天。她说，怪只怪你们有缘无分，没有修足今生的姻缘。”
秦风颓然松开了自己的手，失魂落魄地站在夜风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风，回家巴。”他循声定睛看去，半晌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的大哥秦岳。他感受着兄长有力的手心传递出的温暧，却是泫然欲泣。“哥……”他的声音哽咽了。
“风，你不是小孩子了。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你应有自己的担当。”秦岳语重心长。
“哥，你不知道……”
“哥知道，你想娶的不是甄家二小姐。可甄家大小姐早在十年之前就已被选作太子妃。这，你早已知晓。”
“是！我是知道可我更知道，龙华太子乖僻暴戾，这十年中每隔一年多就要另娶一个太子妃，慧已经是第九个了！私下里，大家都称他为‘龙太子’。慧若是嫁入宫廷，是不会有幸福的！”
秦岳摇了摇头，沉声道：“十年前，龙华太子身染重病，大巫师祷告祈福，得到神谕，龙华太子必须与金、木、水、火、土五种命格的九位女子结合，方能性命无忧。十年前的神谕中还给出了九位姑娘的生辰八字以及她们的姓氏。风，于帝王之家而言，婚姻根本无所谓幸福不幸福，婚姻只是一种命运。那是甄家大小姐的命，我们都无能为力！”
“哥，你还知道什么？”秦风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的兄长，“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要再追问，那都是与你无关的往事！”
“与我无关？可是慧儿她……”
秦岳拍了拍秦风的肩膀，恳切地说道：“跟哥回家巴。爹年事已高，不要让他再为我们担心！”
秦风愣了半日向，这才任由兄长拉着自己，走上了归家的路。
相国府内，一处幽静的院落，如水的月色之中，面容清丽的少女正在吹箫。箫声悠扬婉转，却是满溢着愁肠百结。箫声骤停，少女急急起身，向匆匆赶回的侍女迎了去。
“青儿，他走了吗？”
青儿擦了擦脸上的残泪，点头道：“走了。小姐可是没有看到，秦公子有多伤心，他对小姐你是真心的啊！”
“真心又如何，假意又怎样？”甄慧双手握着玉箫，心灰意冷地坐到了廊下，“一切都是命！是王的旨意，也是宿命！我们逃不掉的！”一行清泪落了下来，落在凌舌的风中。
“都是因为王，都是因为龙华太子！”青伤心地哭道。
“没有王命又如何？”甄慧苦苦一笑，“青儿，你忘了吗，秦老将军和我父亲半年之前订下婚约。是巧儿要做他的妻子，这都是命运的安有！就算为了巧，我也不应该再生妄念。”
“所以你才不去见他；所以你才让人捎信给秦家少将军，让他将秦公子带回去。小姐，你什么时候也为自己算计、算计啊！”
“命运已是如此，纵然机关算尽又有何用？”
“姐姐啊，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一个娇俏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甄慧急忙用巾帕抹去了脸上的残泪。
“巧儿，这么晚了，你怎么也不睡？”甄慧强颜欢笑。原来，是自己的妹妹面巧带着贴身侍女红走了来。
“姐姐要做太子妃了，巧儿是替姐姐高兴呀，便是忘了时辰，只想着要来向姐姐道喜呀！”甄巧拉起了她的手，却惊讶地唤道，“哟！姐姐，你哭啦？你不开心吗？你要做太子妃了，将来还会是龙族的王后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二小姐，你……”
不待青儿把话说出来，甄慧急忙说道：“姐姐确实有些不开心。就快离开家，离开爹爹、娘亲，离开妹妹你，姐姐真是舍不得！”她说着，泪又落了。
“那倒也是啊，俗话说，宫闱似海深。姐姐在深宫之中，虽说锦衣玉食，身边却未必能有一两个合意知心之人。想来，青儿也是无法随姐姐人宫的吧。那样的生活可真是寂寞啊！姐姐，巧都在为你担心呢！”甄巧说着，不禁叹息。
妹妹的话仿佛一根根的针，全扎在了自己的心上，甄慧收起泪水，轻轻地说道巧儿，天色已晚，姐姐想要回房歇息了。改日，我们姐妹俩再好好说说话吧。”她说罢便急急地带着青儿离去。
甄巧坐到了廊下，看着自己同胞姐姐的背影，一脸的得意之色。
“阿弥陀佛！”红儿不禁笑道，“这块石头呀，可算是落了地了！恭喜二小姐，你与秦家二公子的婚事可是再无阻碍了！”
“阻碍？”甄巧眉头一扬，泪落了下来，伤心地说道，“她可是我姐姐，可她为什么偏要和我争，和我抢？她可是在十年前就注定是龙华太子的人了啊！做太子妃不好吗？为妃为后，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小姐，你也别这样想。说起来，大小姐也是可怜。听说，大家私底下都叫龙华太子‘龙太子’，说他要喝女人的血呢。还说，以前的八个太子妃都没活过半年。”红凑到了甄巧耳边，声地说道。
夜风习习，带着丝丝凉意，甄巧不禁打了个冷战，收起眼泪，有些害怕地问道：“是真的吗？谁说的？”
“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可市井街坊里都是这么传的，偏你在这深宅大院中什么都不知道。”
“还说了些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红儿摇了摇头道：“反正这事很诡异，不是什么好事。要不然，老爷、夫人为什么成天唉声叹气，大小姐也是日日以泪洗面？”
甄巧想了想道：“如果真是这样，姐姐确实可怜。我也不是存心想要跟她做对，谁让她与秦风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呢？她明明知道，秦风已经与我订下了婚约！”
“小姐，别想了！各人有各人的命。大小姐出阁后，你的一切便顺遂了！”红儿巧言才目慰。
甄巧点了点头，却是若有所思：“龙华太子、龙太子……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啊！但愿他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是个凶残暴戾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