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香感觉到了,原来席文心里和她一样,也是很崇拜他的。可是,席文也许并不知道,其实,尹家胥说话向来挺暧昧。缇香记得,有次,她发表了一篇《我爱细腻》的文章,里面提到了自己的一位上司,经常把报表中的数字用各种颜色的荧光笔标记出来。尹家胥看到那篇文章后,特别高兴,趁缇香进去送单据的时候,故意又拿笔又拿尺子地在报表上比比划划着。最后,还低声对缇香说:“缇香,你可以感化我啊,你要学会主动一些啊。”缇香当时听得愣愣的,只会傻笑着,赶紧退出老板的办公室。她不想破坏他在她心中的那份美感,即使这份美感是她自我凝造的一份虚幻的景象,她可以用文字去渲染去虚构一些爱之理想,但是生活中,她不愿意去做亵渎美感的事情。
向姝的办公位置看尹家胥的表情很真切,她奇怪地问缇香:“你笑什么?”缇香和向姝是无话不说的,向姝听了后,撇了撇嘴不吱声,想了想后说:“缇香,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你不妨利用他。”向姝的建议把缇香吓了一跳:“不,我不会利用人,何况,我觉得他之所以器重我,也是看我本性纯良,没有歪歪心眼吧。如果他发现我是在利用他,他会对我很狠心的,我相信他对我的欣赏是由衷的。”缇香真诚地解释道。“缇香,我和你就不一样,我宁愿做对老板有用的,也不愿意做被老板喜欢的。女色是一种资源,但我犯不着那么贱,尹家胥这样的语气和你说话,你难道不觉得他其实也是在利用他的男色资源吗?”
缇香想到这里,便没头没脑地对席文说了一句话,让席文忍不住刮目相看了起来。“颜悦常对老板说,要资源共享。这个世道,资源太多了,原来,这男色、女色也可以成为一种资源啊,是不是?”
见有人敲门,两人停止了讨论,是吕倾敲门进来了。“缇香,冯恬让我们把凭证附件再给她打一遍,她说她从没有收着我们给她的附件。怎么可能呢,我明明给了呀!第一次,她不懂,偏向我要Excel里的,我给她讲,FIDELIO软件里的才是原始的,她还说我给她的这些东西没有意义呢。她怎么光没事找事啊,挺无聊的。”缇香也气不打一处来,本来就让餐具报表折磨得心力交瘁了,偏偏冯恬又一个劲儿地瞎捣乱。这时,电话响了,缇香接起来,正是冯恬气急败坏的声音:“我告诉你,缇香,你赶紧打好了给我送过来,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负责,什么臭水平啊,连这点东西都搞不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还好像捞着个宝一样,培训又培训,我看有的人是瞎了眼了。”她倒咬一口也就罢了,怎么还指桑骂槐起来了,缇香气得冲着正推门进来的尹家胥,几乎是流着眼泪,哆嗦着说:“我凭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冯恬那种人呢,我要和她坐下来,好好理论理论……”“你激动什么动不动就激动……”尹家胥冷冷地看了缇香一眼。刚才冯恬在电话里的咆哮席文坐在缇香旁边,也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直遗憾电话没有免提功能呢不然,她都要帮缇香按下免提了。“尹先生,我会和缇香讲的,但你们总账这个人也确实太差劲了点……”席文愤愤不平着。“这些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就多教缇香成本方面的知识就行了。”尹家胥不苟言笑地走了。
“真应该让你们老大听听那个疯子的话,不然,你老大还以为是你太情绪化呢。”席文愤愤不平着。“让他听到又能怎样呢,还不是生一肚子气。缇香苦笑着说。“那你宁可替他挨骂就是了,你可别太愚蠢了啊,缇香,我有时候觉得你这个人有点大愚若智啊。”席文看着缇香还在气得哆嗦的样子调侃她道。
这一调侃,却仿佛捅到了缇香心底最柔软的一隅了,她忍不住泪水涟涟了起来,席文便话锋一转,安慰她道:“缇香啊,你看,哪有老板肯为了一个人,单独找一个老师给她呢,别忘了,我可是花钱请来的,你可要争气啊别动不动像林黛玉一样,感情太丰富了,适合谈恋爱,不适合闯江湖啊,你以为你老大是贾宝玉啊。”缇香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没有一天不在争气啊,可三人成虎,架不住颜悦和冯恬老在尹先生面前胡说八道,真的,现在又加上个陶欢,财务部人告诉过我的。她们两个人,什么谎言都能说,竟然说我不务正业,光想着自己出名。”“放心,缇香,等我离开的时候,我会去和尹先生好好谈谈,为你据理力争的。只是,你以后别冲他大喊大叫了男人都爱面子,他再怎么说也是个老板啊。看来,你真是被他惯坏了。”席文笑着摇摇头,“尹先生不喜欢打架的女人,你如果经常对他这种态度,再加上那几个人的添油加醋,那尹先生也会有动摇的一天的,众口铄金啊。虽然你心里对他很忠心,但现在的人,谁还看内心呢,都做的是表面文章。”
可颜悦明明一打架的主,尹家胥不也照样和她如影随形,对她信以为真“席文,你说尹家胥会相信她们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席文边看着电脑边轻描淡写地说。
变 脸
咖啡厅早餐开始了,尹家胥兴致勃勃地对颜悦说:“我昨天晚上收到缇香的E-MAIL了,她向我道歉,说以后会在工作中注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冯恬也跟我说,不应该和缇香闹别扭。看,她们两个都向我道歉了,我觉得,缇香的报表做得很好看的,不比你经常说的武汉曼珠莎华饭店成本经理做的逊色啊。”颜悦不苟言笑,不置一词。“缇香是很能干的。”席文也在一旁热情地说道。
“缇香,”缇香刚踏进财务部的大门,就听见冯恬声嘶力竭地喊,“我命令你交给我的东西,你完成了没有,你别老是拖拖拉拉。”她故意大着嗓门,办公室的同事无不侧目而视,小秘书也在一旁冷眼旁观,添油加醋,插科打诨着。缇香想了想,犯不上和她一般见识,她最鄙夷这种虚张声势的做法了,便说:“好吧!但请你以后说话注意下自己的措词,这是办公室,不是司令部。”办公室有人呵呵笑了起来,缇香听冯恬又在大喊:“你别那么多废话了,装那个有学问的……”她懒得再跟她计较,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大今天很开心呢。”席文一进门就兴高采烈的,像是在报喜,缇香听她讲了讲吃早餐时尹家胥所说的话,不屑又惊诧地笑了:“席文啊,你说这人怎么这么会变脸呢,刚才,冯恬还在办公室冲我咆哮呢,这种人最恶心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不把自己的脸皮当回事。”“可她会来事儿啊,哎,缇香,有时候我们真是决定不了对方的品行啊,是不是,只有自己多长点心眼,保护好自己了。我告诉你啊,缇香,尹先生吃这一套的,他也会偏听偏信的,你千万别把他看得太圣人了,他也有很多弱点。”
缇香正要接着席文的话说下去,席文捅捅她,故意大声说:“你今天别再加班了,天天干到那么晚,会累坏的。”她冲缇香眨眨眼睛,小声说,“你老大正在门口溜达着呢。”
见屋里突然间没了声响,尹家胥也觉得自己就这样跟个狗仔队似的走来走去确实挺滑稽的,就沉思了一会儿,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这几天,冯恬老在他面前告状,说席文老和缇香在一块儿窃窃私语,让缇香交给总账什么东西,她总是拖,席文也还老帮着她找借口,而颜悦也经常有意无意地借冯恬的话大力发挥一番,话听得多了,也不由他不怀疑两个人整天凑在一起的动机了。
“他怎么不进来啊?”缇香迷惑不解。席文释然地笑了笑:“多疑呗领导都多疑,不太容易相信人。”“难道我们两人在屋里还能有什么密谋不成怎么觉得他有时候神神秘秘的,还有,他和员工谈话就爱关上门,搞得现在每个同事一进他办公室,不关上门就不会说话,跟进了保密局一样,简直就是悬疑片啊。”
“他就这个性格,疑神疑鬼,不过,你老大也挺可怜的,我们可都得帮帮他。”席文叹了口气说道。“怎么了?”缇香好奇地问道。“你老大在香港炒股票赔了很多,炒楼也没有赚到钱,香港人生活压力很大啊,工作并不好找,所以,就跑大陆淘金来了。”“你怎么知道的呢?”“他跟颜悦讲的。”“你相信吗,颜悦相信吗?”“你觉得颜悦会相信吗,缇香,你就记住一句话就行了,如果你老大有事找我帮忙,我会答应,如果颜悦找我帮忙,我不会答应的。”席文也不想多解释了。“不过,我其实挺佩服颜悦对尹先生的忠诚的人生得个知己不容易。”她说了自己看到尹先生生日时,颜悦送给尹先生百合花的事情,只是隐去了生日贺卡的片段。“有时候,我也挺想和老板说出自己对他的感觉的,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哎。”席文奇怪地看了看缇香:“你还真以为那花是她自己花钱买的啊,你有时间翻翻你们家的会计凭证,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世界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啊,女明星都爱嫁入豪门,为的是什么啊!都像你这么多情,那职场岂不成了言情剧了你不是爱好文学吗,琼瑶的书拿到现在,估计没几个人喜欢,是什么原因你不妨写篇论文分析分析,哈哈……”席文边说边笑。
“是这样啊,不过,如果我是她,我会自己花钱去买这束百合花的,助手向上司表达一下敬意,无可厚非,别人这样做,倒会给人越俎代庖的感觉呢。”缇香也笑了笑。“想送就送呗,你管别人什么感觉啊,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席文话出了口,也觉有点过分,就装出打自己嘴巴的样子说,“看看,我要把你教成什么样子了啊,本来就是要我来教你成本控制的嘛,哎我该打该打。”她边说边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庞,就好像脸上刚揭下片面膜拍拍就可以让皮肤吸收了营养一样,缇香忍不住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颜悦的电话又挟着一股台风来了,气势汹汹的:“缇香谁让你搬家请临时工了,事先为什么不打报告申请呢,这笔费用总经理不同意报销怎么办?”缇香在心里骂起了她的吹毛求疵,从遥远的外库往饭店搬回玻璃器皿等营业餐具,是星期六、星期天起早贪黑才完成的,不向你要加班费就不错了,难道要让我们当蝙蝠,搬到天亮。可她脸上却也不得不堆起勉强的笑容说:“颜悦,是这样的,有很多玻璃器皿,晚上看不清楚,我怕摔碎了,就好不容易从马路上找了几个民工帮忙搬回来,当时都休息,就来不及打报告申请人员了,若你觉得这样程序不对,那我就自己花这笔钱吧。”“那下次不许这样了,以后这样的事情你们自己想办法,这次就算了吧!”砰的一声,颜悦挂断了电话,缇香气得直喘粗气。“多少钱?”席文问。“80元。”缇香边说边摇头,心想,尹先生过生日她花500元送百合花,还公款报销了,你说这算怎么回事,拿着公家的钱打人情,我这公休日上班的,却还要让她训斥一番。“他妈的!”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出了力都让人心口堵得慌。”“你又不是给她干的,放宽心,会顺利的。”席文也边摇头边安慰着她。
电话又响了,缇香厌烦地抓起电话,知道肯定又是颜悦,感觉她的电话比午夜凶铃还恐怖,不由绷紧了神经。“缇香啊,马上又到月底结账了,你要抓紧时间啊!你过来一下,我跟你说件事。”缇香哭笑不得地站起来,怎么不过5分钟就从雷电交加变成了细雨绵绵,给她当下属,真比看恐怖片还惶恐,她真该去演鬼。
尹家胥也在颜悦办公室坐着,一见缇香进来,颜悦立刻笑逐颜开,缇香都纳闷刚才是做了个梦还是现在是到了个仙境。说来说去,无非是又让缇香再多做几张表,尹家胥狂爱报表,整天“表王”、“表霸”、“表后”、“表圣”地乱封。所以,缇香的理想就是做个“表仙”,只要他看到她做的报表,能如喝了杯小糊涂仙一般陶醉,缇香也就感到欣慰了。
缇香领了任务,出了办公室,心里暗自庆幸冯恬没在座位上坐着,不然的话,又得听她甩两句虚张声势的废话了。可当缇香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时,没想到和冯恬撞了个满怀,就见冯恬挺尴尬地笑了笑,撇了撇嘴,斜睖着眼瞄了瞄她,缇香最讨厌她这副神情了,简直就是俗不可耐。
缇香还没坐下呢,就听席文气呼呼地说:“你们家的人真是脑子有毛病,刚才,冯恬拿着你做的凭证来,说你做错了,我一看,根本就是她不懂,我直接就气不打一处来,把她好一个教训,我说人家缇香做得不但一点没错还好心地给你标注上内容了,你真是不知好歹,我告诉你啊,我在我们那儿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我们那儿总账什么都懂,不懂也会自己琢磨着懂从来都不会乱找事,自己没那个水平还老挑别人的毛病,就算人缇香武功再高,也怕你这把菜刀啊。她让我给骂得脸色就跟茄子一样,灰溜溜地跑了哈哈哈,真过瘾啊!”席文大笑起来,缇香也不由地被感染得大笑了,心里也觉得解气极了。笑完后,一股深深的怨闷与失意却涌上心头,跟这样两面三刀的小人共事,真是太浪费脑细胞了,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么酣畅淋漓地骂冯恬一顿就好了。
吕倾辞职
自从上次缇香没有在李琳面前为吕倾“伸张正义”后,吕倾的积极性似乎不如开始时那么高了,但缇香始终认为她是个干活踏实的好员工,很想找个时间和她好好谈一谈。
“昨晚上加班,人家公关部那女孩问我是不是离婚了。”呂倾和卓环似乎是在闲谈,但微妙的笑容在各自的嘴角徜徉,暧昧的眼神也飞来飞去的“哼,”卓环从鼻子里轻笑了一声,“你们再这样干下去,恐怕是要有危险了你知道人家现在都叫你们什么,不叫成本部,改叫‘标本部’了。”“看来都知道我们快累成‘标本’了。”吕倾没好气地笑着,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谁说的,可不是全都傻,你看有些人多会在领导面前表现啊,领导忙得顾不上吃饭,又是给打饭,又是给倒茶的,还整天夸领导是才女,我这张嘴就不会说些肉麻的话,咱就凭干活,不像某种人,说话酸不拉叽的,什么谄媚的话都好意思说出口,虚伪得要命……”还没等吕倾倾诉完,卓环警觉地看看她的表情,又往正埋头干活的李琳那儿瞅了一眼,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你这个人确实是挺实在的,有什么说什么,这样也好也不好。”“是啊,不像有些人,心眼全埋在肚子里,城府深着呢,真是咬人的狗不露齿。吕倾咬着牙瞪了李琳一眼。
缇香和席文边说着话边往屋里走,在门口还听里面哈哈的,门一开立刻就寂静无声了,互相打了个招呼后,席文开始和缇香核对季度营运餐具报表。
“缇香,我有件事要和你单独谈一下。”见缇香和席文对账已经到了尾声,吕倾看不出什么表情地跟缇香说,缇香便和她一起到了小屋,心里也隐约猜得出她要谈的内容了。
“缇香,我要辞职了。这一段时间,我太累了,觉得这样付出太不值得了,无边无际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女人的青春太短暂了,我现在觉得自己连做做美容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真是厌倦了。”她话中带着股强烈的怨气,缇香想起她们曾经在一起加班的日日夜夜,不由也是感慨万千。但她却并不苟同她的观点,女人的美丽何止是做做美容就能得来的呢,美丽是一种日积月累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与韵味,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但她也知道,她面前的这个人,不会是她这个观点的共鸣者。
其实,吕倾要辞职的消息缇香一早就听说了。之前,她看着吕倾无精打采的表现,心里也早有了种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