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办公室,采购部的孙元冲缇香挤眉弄眼,幽默地说:“你说冯恬也太没数了吧,跟个真情况似的坐在孕妇座位上,你说咱把她当个领导还是把她当个孕妇好呢。”他边匆匆往前走着边回头笑着说,一不小心跟胖厨师撞了个满怀,缇香忍俊不禁。
她回到办公室,便迫不及待地往长春打电话找席文。在缇香跟着林松培训而不得要领的时候,在缇香自己拿着本英文电脑系统书自学而需指点迷津的时候,缇香曾将求助的电话打给了她。
“席文啊,我真高兴,真是太荣幸了啊。”缇香情不自禁地说。“哎呀太仓促了,怎么这么急呢。”那边的席文的声音迷惑中也透着股新奇与惊喜
席文来了
星期一一上班,缇香就早早地赶到财务部签到,看见颜悦正在和一个女人谈话,从侧面看只觉得她的眼睛大大的,跟缇香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想,这应该就是席文吧。
刚坐进成本控制部,门就被推开了,缇香笑意盈盈地站起来,问候着颜悦和席文。“听声音听出来了,哈哈,不用介绍了,缇香的声音真是太温柔了。”席文声音很爽朗,举止却很斯文,见面第一句话就夸起了缇香,这让缇香心里蛮舒服的。
席文坐在缇香的旁边,直奔主题地问起了她的工作情况。“我正忙着做营业餐具报表呢,餐具有按照全值算的,有按照5%价值算的,我都给搞晕了。”她便看着缇香的电脑,帮着缇香研究起来。“哎呀,你们家怎弄得这么复杂呀,都按一个价值算得了,干什么要分开呢。使用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了,盘点又怎么能分得出来呢。”她也挺不理解地说。“是啊,因为退库的营业餐具及布草虽说和在用的品种一样,但都是些用了很久的东西,所以就打折了,管事部经理也跟我叨叨说不现实。”缇香挺苦恼的。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颜悦打电话叫席文一起去咖啡厅吃饭。
三个人到了咖啡厅,席文着急工作,便把早上和缇香说的意见又委婉地说给了尹家胥,可尹家胥听了后却相当不悦:“已经这么做了,现在我们就是看怎样来解决这个问题了。如果不分品种做出来,部门要明细的报表做什么呢。”席文想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便也很急切:“尹先生呀,缇香的工作环境太吵了,做报表是需要安静,需要思考的。”
缇香和席文于是就搬到了会计部旁边的小屋里,电脑很慢,鼠标又不好用,整整通宵达旦一个多星期才完成了报表。“哎,林松真是个大忽悠,没想到他会把成本部管理成这样啊,以他的能力,不应该的啊。”席文叹口气。她和林松很熟悉,同在一个集团共事,偶尔到外地开会会碰到一起,在一块儿的时候就谈工作,她很佩服林松在业务上的见解。“缇香,你从没做过这块业务,弄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我和颜悦也是这样说的,她也表示理解。”两人正说着呢,尹家胥气冲冲地进来了:“缇香,我不是让你整天坐在这里做报表,你要去管运作,要下部门去了解情况,采购部报价单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批?”缇香还没来得及从数字中理清头绪,就被他一连串的斥责给搞得莫名其妙又愤愤不平了起来。“可我刚刚收到报价单呀。”缇香辩解着“怎么陶欢告诉我早给了呢?为什么我听到的是两个故事。要不要你们两个对质?”“没关系的,尹先生,我呆会儿就帮她批完报价。”见席文这样说尹家胥就不好再吱声,闷闷不乐地背着个手,迈着匆匆的小碎步走了。
陶欢果然精明啊,生完孩子回来后,时不时地到尹家胥的面前沟通工作还别出心裁地给尹家胥的儿子送了套正版的谢军教人下围棋的光盘作为生日礼物,虽是微薄礼物,却是深得尹家胥欢心的。尹家胥酷爱下棋,这样的善解人意,不由尹家胥不欣赏的,送礼送到如此细微巧妙,既选对了人又选中了人心所向,也只有陶欢这样聪明的女子才能做到吧。
所以说,职场上的礼尚往来也是一门技巧,职场处处有学问。
“缇香,你就是太实在了。我跟陶欢谈过话,她比你会说多了。感觉尹先生很喜欢她。”席文笑着说。“是啊,是挺喜欢的,可我没和她有什么过节啊,她凭什么去告状啊,报价单确实是刚给到我的。”缇香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哎,本来吧,我要审报价单,我也有建议改变价格的权力,可采购员却告诉我我的签字就是道程序。我刚做了没多久,好多东西又没人教全靠自己悟,不知道尹家胥和颜悦有没有在这个部门实际操作过,特别是颜悦,还不愿意相信我这么短的时间能懂这么多,跟他们讲什么都不相信很累。”缇香挺难过地说。“谁说批报价就是道程序,来,我帮你看看,我告诉你怎么砍价,我最喜欢讨价还价了。你不理解陶欢为什么先告状是吧她就是怕你给她砍价,怕你约束了她,她这个人性格也是很拔尖的,好出风头,但我可不信那一套。”席文把头一歪,跟个小孩子似的拿过报价单“不过呀,在我们那里,老板和采购部经理穿一条裤子,我砍价砍得厉害了他就拿级别来压我,他们级别比咱高啊。但在你们这里,我毕竟是来帮忙的我就不信还敢不听我的。”席文说着说着,大刀阔斧地改起了价格。
价格问题真是相当敏感,缇香在到这个部门当经理之前,有天无意中逛街碰上了自己以前的一名收货部的同事,他是被饭店辞退的,原因是被采购部同事投诉,说他和供应商吃饭不说,还赤裸裸地索要回扣。但他却和缇香说,他是被采购部的人给陷害的,因为他退了供应商的货,还愤愤不平地说:“说我拿回扣,他们才是狂拿回扣的主呢,那些人黑着呢,哪一家大供应商也得拿个不少的回扣,缇香,你原则性这么强的人,估计他们也不会给你好脸看的,你可得提防着点。”缇香倒是挺感激马路上匆匆的相遇,同事就跟她说了这么多,但对于回扣这件事情,却是大家都知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心知肚明的潜规则吧。只要尽可能地保证公司能获得最大的利益并且保证了质量,真是没有人愿意去捅这个马蜂窝的。而其中的衡量标准之一,就是根据市场调查价格来看采购部报价单是否合理。
并且几乎每一任的财务总监,和采购部经理的关系都是非常好的,只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这个财务总监也是采购经理出身的,那采购经理就别想做得太舒服了,精通哪一行就会对哪一行提出质疑与挑战。
缇香早就听说过席文和采购部经理针锋相对的故事,她很佩服她的勇敢和正直,但是最终她给自己在老板心里究竟种下了什么样的印象,席文也是说得很含糊的。缇香做了这个岗位这么久,心里也隐隐觉得,成本控制这个职位确实需要坚持原则,但坚持原则就势必会得罪一些人。所以,在坚持原则的表象下,还真是要学会绵里藏针的。
她没有和席文交流这些感想,她只是觉得,她需要向席文学的东西真的很多,而席文的理解与宽容,也给了她很大的鼓励与感动。
中午吃饭,缇香满怀感激地跟向姝说了席文的话,向姝却不以为然:“缇香,席文是席文,颜悦是颜悦,你可别指望着席文一说好话,颜悦就能理解你了,说不定她更恨你呢,她那种德行的人,能理解谁啊!她不折腾你就不错了。你都不知道她动不动就跟我有意无意地说,我知道你和缇香关系很好,那表情又复杂又难看,想为自己争点什么还怕掉价,我有时候并非有意说你很能干,比现在的主管能干多了,她就掩饰不住地生气,咬牙切齿的,发作出来肯定很可怕,我对她一点也不感冒。”
缇香对她更不感冒,但是没办法啊,谁让尹家胥偏要安排颜悦管着她呢,别家饭店都是财务总监来直接管理成本控制部的。
“人家缇香对您也可以了”
当缇香再次向尹家胥和颜悦申请给成本部换台电脑时,尹家胥腾地从椅子上蹦起来:“我说缇香小姐……”似乎缇香是在给他惹麻烦,颜悦更是一脸的不悦:“这个问题不说过无数遍了吗,等新电脑来了后,从财务部撤下两台旧电脑给你们。”看着他们不耐烦到几乎要把她驱逐门外的架势,缇香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成本控制部就低人一等吗,什么都要拣别人剩下的怪不得林松说尹家胥老欺负他呢。而成本部的员工也常常向缇香抱怨,感觉成本部就跟后娘养的似的,缇香只能安抚他们别瞎猜,说老板是个很公平的人呢,会好起来的,要对他有信心。“尹先生,您不知道我们工作起来是个什么样子,电脑慢得不可思议,活又多得堆积如山……”缇香还想说下去尹家胥却歪过头来,大眼镜里放射出令人恐惧的光芒,嘴角还似乎一抖一抖的,跟中了风似的抽搐着,让缇香不寒而栗,话未说完就跑出了办公室。
不知为什么,缇香感觉最近尹家胥的心情很烦躁,喜怒无常,甚至破天荒地剃了个大光头,感觉不儒雅了,倒像是从那里面刚放出来的,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啊。听说上面对他不很满意,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回去后,看到又瘫痪了的电脑,缇香无比焦灼,正好颜悦进来找装订机,这是目前饭店唯一好用的机器,还是当时林松从破烂堆里拣回来,找人修了修,又用上了。只是每次只能放三张纸,效率特别低,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宝物了。见成本部的同事们正在个小破屋里满头大汗地折腾打印机呢颜悦说不清是尴尬还是同情。此时,正忙着算转货单的陈言却殷勤无比地迎上去说:“老大,需要我帮忙吗,来,我帮你,千万别客气。”颜悦顿时面露桃花,见缇香正在忙着接电话呢,只用眼神示意了下她,冲她笑了笑颜悦撇了撇嘴唇,抛下一句:“让电脑房来给你们看看吧,别自己瞎折腾了把机器折腾坏了,你们也赔不起。”
刚放下电话的缇香,恰好就听到了颜悦的最后一句话,她抬起头来冲颜悦的背影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头。她出口就是圣旨只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让人畏惧又惊恐,还深深地失望,还真不如闭上她那张大嘴巴,人心里还能踏实点。
缇香挺郁闷地把自己的苦恼告诉了席文,席文却直冲缇香摆手。“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颜悦总是有意无意地刁难我呢,李琳说是因为尹先生对我太好了,可她是他的助手,又何必跟我较劲呢。”席文沉默地听着,良久,她模棱两可地说:“也许,她分析的是对的。我能感觉出来,尹先生是百分之百支持你的,颜悦我就不敢保证了,我在这儿帮着你,她看上去还可以,比较支持你,就不知我走了她会怎样。”“席文,她不会支持我的,她不刁难我就不错了。”缇香苦恼无比地说,“我其实也曾经想过怎样和她搞好关系,也试着和她聊天,生日的时候也送她礼物,但不知为什么,心里总觉得她对我有隔膜……”
这世界上也许真的是有天生气场不合的人吧,就比如缇香和颜悦。但是缇香是无比热爱这份工作的,她希望自己可以好好地做下去。
中午,颜悦走到缇香办公室的门口,歪头很妩媚地冲屋里一笑,做了个请席文吃饭的姿势,缇香却让报表给缠得无心吃饭,也不想和她们一起掺和,就和席文说:“你先去吧。”可是,席文也不爱去。见他们走远了,席文轻声对缇香说:“我也不愿意呀,看颜悦就跟个跟屁虫似的,在老板面前搔首弄姿,倒让我显得是个多余人一样,真是的。”“但我觉得她都来请你去了,你最好还是去吧。不然,她再等你等急了,打电话叫你就不好了。”缇香劝着她,席文想想也是,便起身哈哈笑着去找他们去了。
看来,没有人愿意做谁的绿叶,没有人甘心做配角,即使是看上去相当低调的席文。缇香这样感慨道。
坐在咖啡厅里,颜悦笑逐颜开地给尹家胥讲笑话:关于三鹿奶粉事件的最新报道是三鹿把责任推给奶农,奶农把责任推给奶牛,警方正全力抓捕不法奶牛。据报道,责任奶牛已携二奶潜逃,仅捕获一小撮不明真相的牛群。目前母牛们情绪稳定……另据最新消息,水牛和蜗牛已通过半岛电视台发表声明声称和此事件无关。席文也在一边哈哈大笑起来,也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机,念起来:据公安部姓名查询系统,全国最爆笑的人名为刘产、杨伟、赖月京(还是个男的)、范剑、姬从良、范统、夏建仁、朱逸群、秦寿生(亏他父母想得出)、庞光、杜琦燕、魏生津、矫厚根、沈京兵,排名第一的是史珍香。两人呵呵笑着:“快转发给我啊!”颜悦边笑着边拿着手机看,正喝着牛奶的尹家胥,却不自觉地放下了牛奶:“喔,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三聚氰胺,算了,不喝了,什么史珍香啊!”他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你们真是越来越八卦了啊!是不是和我一样压力大啊!”尹家胥调侃道。“我们是想让老板天天开心一些啊。”颜悦总是善于抓住向老板表功的机会。“含不含三聚氰胺,那就要看你们家陶欢联系的进货渠道是不是正规,手续是不是齐全啊?是不是啊,颜悦。”席文想看看颜悦对陶欢的态度,可颜悦只顾欣赏着短信呢,装做没听见她的话。
调侃了一番后,尹家胥又皱起了眉头:“缇香的报表还没有做出来吗?席文一愣,想要说你们家的报表也太麻烦了,缇香已经很尽力了,可看了看他的表情,就把话咽了回去,想了想后说:“尹先生,我觉得你以后不要光说缇香了,缇香是很能干,可你总说她,再能干的人也受不了,人家缇香孩子发烧打吊针,都还在这里加班,人家对您也可以了。”尹家胥却不吭一声颜悦见状,连忙开始回忆起他们以前在一起工作过的趣事,评头论足以前的同事,问尹家胥的看法。尹家胥或者说漂亮,或者说一般,或者说难看颜悦就和席文笑成一团:“你怎么光记得长相啊?”尹家胥也终于开口笑了“长得漂亮,当然我的印象就深了,若不漂亮,又没有魅力,那只有埋头苦干才能入得了老板的法眼嘛!”“要是当老板的都这样,那老实的员工怎么办呀?”席文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席文看出来了,只要她在老板面前一提缇香的名字,颜悦准给打岔她心想,尹家胥现在是离不开颜悦的帮助了,但是他心里同时又对缇香有要求,他若对缇香太好了,以颜悦的个性,肯定明里支持,暗里怠工尹家胥的要求,而这又不是尹家胥希望看到的局面,谁不想轻松点工作啊。看来缇香的处境确实很微妙,而席文也发现,尹家胥有一点真是和过去一点也没有改变,那就是他总是在平衡一些关系,而平衡的结果往往就是性情真实而清高的那个人吃亏。
在席文眼里,尹家胥是个挺正直挺清高的老板。颜悦不是,颜悦很灵活什么手段都有。是不是在职场上,性格也是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呢!
席文边琢磨着,边走进了办公室,正沉浸在报表中的缇香,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没顾得上跟她打招呼,就听见她自言自语道:“你们老大变了,以前他可不爱开黄色玩笑,可现在他却常常说笑话,颜悦也是投其所好看来你们这里的环境不太好,也可能是你老大压力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