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西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丝丝光亮夹杂中间,从缝隙里倾漏出一条条七色的光线,从天空一直连接到地面,像极了一根根美丽的彩带。
当汽车喇叭的鸣声越来越近,最后消失在门外的时候,安晨的心跳有几秒的加速。
季冬轩的到来,紊乱了她的呼吸,有一点喜悦的细胞跳跃了起来,不过潜意识里她却觉得好像终于解脱了。
安晨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本能地想要张嘴,却有人抢先一步,“冬轩……”傅晓月话未说完立刻就被人用黑色的胶布封住了,连阿昱也未能幸免。阿昱下意识想要挣扎,眼睛死死地瞪着那个胡楂大爷。
“对不住了,兄弟,我也不想这样,但是我必须要为我的兄弟讨回一个公道。”他凑了过去,在阿昱耳边轻轻说道。当石墨让他演一场戏,让季冬轩在两个女人之间作出抉择时,他暗喜不已,他终于有机会替兄弟报仇了。幸好石墨不知道他和季冬轩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否则他的计划不会如此顺利。安晨夹在中间,离胡楂大爷最近,虽然他尽量将声音放低,可她还是听到了。阿昱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而是拼命地挣扎着。
“够了!”胡楂大爷大吼了一句,转而面对着季冬轩。安晨能感觉到一道冷峻的目光扫过她们这边,然后才投向她侧面的胡楂大爷。
“你真没让我失望,季冬轩,我们又见面了!”
“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跟我算旧账来了?”季冬轩淡然回应。
可是这句话却硬生生地刺痛了胡楂大爷的神经,他突然提高声音,怒不可遏地说:“当年我们兄弟那么为你卖命,拼死拼活地为你做这做那的,当我们不小心犯了事,让你给一笔钱帮我们逃到国外时,你不仅不帮,还报警告诉警察我们的藏身地点,导致几个兄弟被抓判了死刑。幸好我机灵,逃走了。你真是个无情无义的浑蛋!”
“这些话你当年已经跟我说过了,能不能换点儿新的词儿?”季冬轩挑衅地问道。
“换词儿是吧?那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的新词儿到底有多大作用。”说着他扬手就将离自己最近的安晨一把给拽了过来,银光闪闪的长刀就那样搁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冰冷的寒气突然袭来,安晨忍不住一阵哆嗦,而站在安晨右边的傅晓月则发出了一声尖叫。
“怎么样,够带劲儿吧?”胡楂大爷对着安晨冷冷地笑了笑之后转向季冬轩,挑衅味儿比刚才季冬轩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季冬轩目光微微一沉,看向被胡楂大爷挟持在手里的安晨,只见她双眼紧闭,眉头也微微皱起,停顿了一会儿,他才回答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受别人威胁。”
“季冬轩,你果然还是那么冷血!”胡楂大爷恨恨地说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乎她,你在乎这个女人!你说就这样让她下去陪我兄弟,那我是不是也值了?”说着他稍稍用力,温热的液体顺着安晨的脖子慢慢往下流……
“啊——”傅晓月抱头瘫倒在地上。
“你放开她!”铁门外突然间多出来许多人,石岩冲在最前面,迷迷糊糊的安晨还能看见他冲过来的身影。
“你别过来,别过来,再过来我就送她去见阎王!”胡楂大爷撂下狠话,一边大叫一边拖着安晨往后退。趁着场面混乱,阿昱挣脱开来,瘫倒在地上吓得半死的傅晓月也被他们送到了车子里。
石岩狠狠推开拖住他的季冬轩,破口大骂:“季冬轩,你就是一孬种!”
安晨紧紧咬着牙根,下颌处已经开始隐隐发痛,嘴唇也慢慢干了,她使劲儿吞了一下口水,握紧了手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冷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胡楂大爷另一只手揪住她的头发狠狠地扯了一下。
“小晨……”石岩看着她有些发白的嘴唇,心疼地叫了声。
“你给我闭嘴!”胡楂大爷朝着石岩大吼。
“说话!”他继续盯着她。
安晨再次笑出了声,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你压错筹码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一点儿也不在乎我。”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他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一个事实,我,安晨,你现在劫持的这个女人,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并且是一颗快要失去价值的棋子。对吗,季少爷?”安晨鼓起勇气对上他的视线。
季冬轩的脸刷地一下就白了,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阿昱。
“跟阿昱没有关系,我只是想问你,季冬轩,我说的是对还是错?”她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咬着牙说了出来。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她想要他亲口承认,亲口。只要他点头了,那么……
“才三年而已,季少爷需要想这么久的时间吗?”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说,“不介意的话,我先讲个故事给大家。曾经,有一个很孝顺的儿子为了给自己病逝的母亲报仇,联合自己的亲生父亲来对付自己的养父……”
故事讲完了,她松了一口气,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了泪水,“很像演电影是不是?没错,里面的那个女孩儿就是我,他仇人的儿子就是你面前的这位石岩,而那个孝顺的儿子,应该就是你了吧,季少爷?”
“安晨,我……”
除了季冬轩这一声低沉的叫唤,没有其他声响,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了,让人喘不过气来。
安晨想了想,终于还是迈出了这一步,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已经将自己逼上了不能回头的路。所以,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一字一句地问:“我说的对还是错,季少爷?”
季冬轩不再吭声,目光也同样注视着她,每过一秒,脸色便白上一分。
这样的沉默似乎蕴涵着强大的力量,无声,却是那样可怕。
时间流逝,呼吸声不断加剧,她似乎还能感觉到他心里的挣扎。
“对,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利用你,从一开始就是,而且……”他冷冷地看向她,唇边露出一个浅淡而残忍的笑容。
“你这个浑蛋!”石岩忍不住冲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季冬轩没还手,踉跄地往后退了几大步,幸好一旁的阿昱比较机灵,伸手扶住了他,不然他准会直接跌坐地上。
“你放开!”他嫌弃似的拂开了阿昱的手,挣扎着站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在玩你,就是在糟蹋你,就是……”
安晨再没有勇气听下去了,她觉得心口疼,心脏仿佛瞬间被撕裂了,她的手死死抓住自己衣服的下摆,似乎是要把它们撕碎。
没有人知道刚才那番话,她究竟用了多大力气才终于说了出来,而在真的说出口之后又是多么的难受。
“演够了没有!”胡楂大爷再也看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喊了出来。
“你到底想要什么?”季冬轩一改刚刚残忍的表情,一脸平静,目光却牢牢地锁定在安晨的脸上。
他看到她眼角淌出了无声的小水珠,仿佛透明的珍珠顺着脸颊落下。他的心疼了,说出那样伤害她的话,他的心比她还要疼百倍、千倍。
季冬轩突然向前走了一大步,声音稳定而冷静,“你放了她,我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只要你放了她。”
“任何要求?”
“任何。”
胡楂大爷低下头,嘴唇凑到安晨的耳边,低声笑道:“看,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他在乎你。”
安晨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也不想再看他。
“拿你自己来换她!”
安晨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一秒、两秒、三秒……八、九……她死心了,真的死心了,玩弄就是玩弄,不爱就是不爱。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却听到季冬轩坚定而响亮的声音,“我同意。”
她将指甲死死掐进自己的肉里。“我同意交换!”他再次强调。
就在胡楂大爷想要放下长刀的时候,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不要,不要交换。”
“小晨……”石岩手心里全是汗,心一下子揪紧了。
“怎么,你还真想去跟我兄弟做伴啊?”他低低地笑了声。
安晨睁开眼睛,与季冬轩的视线相接,“我不想欠你的。”
季冬轩看了看她,还是毅然向他们走去。胡楂大爷在他快到跟前时,突然举刀向前朝他刺了下去。
“不要……”安晨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却还是迟了一步。他的大半个身子倒在她的身上,温热的液体滴到她身上。
“冬轩……”她的声音颤抖着,刚刚才忍住的泪水再次泛滥起来,她双手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往下滑。
“安晨……”他头靠在她的胸口,轻轻唤道。
“你别吓我,冬轩……”她的手开始抖动,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比刚才刀架在她脖子上还要来得恐惧。
季冬轩看着她,突然笑了,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傻瓜,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轻轻替她拭去两颊的液体。
她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挣扎……
季冬轩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对不起……”他突然一下子支撑不住,斜斜地倒向了另一边……触目惊心的一摊血出现在他倒下的地方。
她呆立在原地,仿佛梦魇缠身般挪不开脚。
季冬轩吃力地抬起眼睛,身后的人声和脚步声都是他所熟悉的,胡楂大爷已经倒在了血泊当中,是石墨带来的人开了枪。
当阿昱带人抬着他上车的时候,他看了安晨一眼。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薄唇紧抿,脸上的神情有悲伤有心疼……
“对不起。”她轻轻说了声,然后整个身子开始往下坠。
“小晨。”石岩冲了上去,将她紧紧抱住。
接近晚饭时间,安晨终于在众人的期待下睁开了眼睛。
“安晨,你醒了!”首先大叫起来的是颜晓晓,因为抱着个孩子,所以她不敢做出太大幅度的动作,只能将声音提高来表达自己心里的喜悦。
“你们……”她睁大眼睛看着满屋子的人,她的公公婆婆、石岩、林静、唐峰……还有阿昱,安晨视线看向他的时候他往侧面走了些,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