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孙云曦一起从理科二号楼回来的路上,郅枫的头脑里一直琢磨着晚上发生的事情。
孙云曦看他一直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也就没有打搅他,一直默默地走在他的身边。
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郅枫才停止了胡思乱想。他顿了顿,对孙云曦说:“今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告诉梅子韵。”
“嗯,我明白。回来之前,他们也和我说了,让我不要把今天晚上的事情说出去。”说到这里,孙云曦像个大哥一样拍了拍郅枫的肩,“而且,我也相信不是梅子韵,她不会做这样的事。”
“谢谢。”听到孙云曦这样说,郅枫的心里一阵感动。
孙云曦笑着拍了拍郅枫的肩膀,朝宿舍楼走去。这时候,郅枫忽然叫住了孙云曦。
“老孙,我有一件事憋在心里好几天了,今天想要告诉你。”
“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了,还等这么多天,是不是不把我当哥们儿?”孙云曦恢复了往常大大咧咧的样子。
经过这两天的遭遇,郅枫却第一次从这句平淡无比的话语里品出了浓浓的真诚。事实上,这些天,他确实觉得从感情上和孙云曦亲近了很多。
郅枫和孙云曦没有进宿舍楼,而是来到了宿舍楼前的自行车棚下。
这会儿周围没有什么人,自行车棚旁边没有路灯,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这安静的一角。
孙云曦看郅枫倚住一辆自行车,然后开始给他讲两周前的那个周六的晚上他和梅子韵所看到的那颗悬在窗外的脑袋……
郅枫讲述的时候声音很低,他讲得很细,孙云曦听着听着就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开始向外渗出一阵阵的冷汗,他想起了一个叫做飞头蛮的日本妖怪。
据说飞头蛮这种妖怪会附在人的身上。一旦谁被它附身,晚上睡着之后,头就会不知不觉地离开身体,到处乱飞,落在人家的窗台上吓唬别人。
先前听到这个妖怪故事的时候,孙云曦并没有觉得怎么样。可是,当今天听郅枫这么描绘他和梅子韵见到的那颗人头,他却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郅枫终于讲完了,他看着孙云曦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给你讲这个,这件事情憋在心里,我觉得很难受。我在想,难道真的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力量在作怪?你听说过那个关于理科楼天井的女鬼的故事吗?”
“听过,但这也太玄了吧?”孙云曦定了定神,咽了口唾沫,“你不会真觉得那天晚上看到的是个鬼头吧?”
“当时梅子韵也在场,不可能我们俩都看错了吧?”
“这事儿确实奇怪,但我相信总会有个合理的解释,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你也别想太多了。这事儿你没告诉陈默和王若愚他们俩吧?”
“没有。”
“那最好,我看还是别和他们说了。不然的话,以他俩的老鼠胆儿,这后半辈子都别打算睡觉了。”
郅枫苦笑着点了点头。
孙云曦安慰了郅枫几句后,和郅枫一起回宿舍了。
宿舍里只有陈默在。陈默告诉郅枫,刚刚古芸曾打电话找过他。
郅枫忽然想到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去参加协会的活动了,于是给古芸打了个电话,想问问马刷活动的事。
“我刚才打电话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呢,知道你这些天事情太多,我也不好多打扰你。你觉得我们这次的马刷活动还要不要按照原计划举行?”古芸在电话那头问道。
“这事还是再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吧。”
“要不然这样,我们召集原定参加马刷活动的全部十五个人,哦,现在是十四个,一起开个会,大家投票决定。你看如何?”
郅枫想了想,觉得这也算是个不错的办法,就表示同意。刚说完,郅枫猛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我看,不如让大家都参加投票会议吧,毕竟这次马刷是件大事,也准备了这么久了,关系着协会以后的发展,我想大家都可以来听听。”
郅枫的心里想着事,语气不由得显得激动起来。
古芸看到他忽然又振作起来,高兴地说:“那好,就按照你的意思来吧!时间就定在周六晚上怎么样?”
“还是早做决定比较好,大家也好放心。要不就明晚吧?”郅枫急切地说。
“一个个通知的话,时间有点紧啊……”古芸似乎有点为难,但马上又说,“不过看在你这么积极的分上,就明天吧。我通知大家务必到!”
挂断电话,郅枫的心里阵阵激动。山雨欲来风满楼,一种大战将临的愤激感充斥着他的内心。明天晚上,那个穿黑衣的神秘人物就要出现了!尽管郅枫绞尽脑汁也始终想不起来那个熟悉的陌生人究竟是谁,但是他相信,明天晚上的会场里,只要他用目光轻轻在人群中一扫,一定可以立刻把那个黑衣人揪出来!
一定!
郅枫很想打个电话给梅子韵,说说自己的计划,可是刚拿起电话,他又放下了。
与其现在道破,不如等明天自己揪出那个人之后,再告诉她吧。到那时,自己要把一切连同今天晚上理科二号楼天井里发生的事情一起告诉梅子韵。他要拥抱着梅子韵,好好嘲笑一下高警官和他那些下属们的猜想。
一切都只需要等到明天!
想到还在病床上吉凶未卜的尚娜娜,郅枫才意识到这几天自己竟然都没有抽出时间去看一看她。想到这里,郅枫决定明天专程去看看尚娜娜。
周五早上,郅枫起了个大早,他先去图书馆还了两本快要到期的书,又在教学参考书阅览室准备了一会儿马上要交的课程论文,不知不觉已经到九点多钟了。郅枫独自出了学校南门,坐上了去海淀医院的公交车。
这时候并非周末,也不是上下班高峰,因此中关村道路异常通畅。十几分钟之后,郅枫就来到了海淀医院。他在医院门口不远处的一家花店买了一束花后,走进了医院。
郅枫很快就找到了尚娜娜所住的特护病房。
病房的门虚掩着,郅枫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两眼红肿、穿着时尚的中年女人站在他的面前,她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是?”她带着浓重的上海口音问道。
看她的年龄,应该是尚娜娜的母亲,郅枫连忙礼貌地说:“阿姨,我是娜娜的好朋友。今天没课,来看看她。”
“哦,快请进。”女人忙不迭地把他让进病房。
病房的中间放着一张病床,尚娜娜躺在病床上,脸上罩着呼吸器。雪白而单薄的床单覆盖在她的身上,使她显得更加弱小。有阳光从窗户照射进来,铺洒在病床周围。
郅枫把带来的鲜花插在桌子上的花瓶里。
“你快请坐,快请坐。”尚母招呼郅枫道。
郅枫在病床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依旧处于昏迷中的尚娜娜,问:“阿姨,医生说娜娜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知道,只能继续观察。我就娜娜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谁知道……”尚母说着,有些哽咽。
郅枫急忙递过纸巾,安慰道:“阿姨,不要难过,娜娜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两人聊着尚娜娜的病,没一会儿,病房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尚母刚要起身,郅枫急忙说道:“阿姨,您坐着,我去开。”
打开门,郅枫惊讶地发现门口站着的竟然是廖蒙。虽然只见过他两三次,但郅枫对他的印象很深,所以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廖蒙与尚娜娜早就分手了,对他今天来到这里郅枫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廖蒙似乎也没有料到郅枫会在这里,也是一愣。
“哦,廖蒙,是你啊,快请进。”郅枫急忙把他让进屋子里来,然后转身对尚母说,“阿姨,这是娜娜的好朋友廖蒙。”
尚母强作笑颜答应着。廖蒙的手中也拿着一束花,他看到尚娜娜床头的花瓶里已经插上了鲜花,于是就把手中的花放在尚娜娜的床头。颜色鲜丽的花给尚娜娜的脸增加了一丝生动的颜色,如果不是脸上带着呼吸器,真会让人感觉到,她不过是在睡一个短觉,随时都可能醒过来。
“谢谢你们来看她,娜娜有这么多好同学……真希望她现在能看到你们。”尚母说着,又忍不住要哭起来,郅枫和廖蒙急忙安慰她。
这时,一个护士推开门问道:“谁是尚娜娜的家属?到焦医生的办公室来一趟。”
尚母听了急忙站起身,说道:“她爸爸刚刚出去买东西,现在就我一个人在这里,能不能……”
郅枫急忙说道:“阿姨,有事您去吧,这里有我们在呢,不用担心。”廖蒙也在旁边附和着。
“那就暂时拜托你们俩了。”尚母感激地说,然后就跟着护士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了郅枫和廖蒙两个人。他们一时无话,于是都默默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尚娜娜,场面有些尴尬。
两人随便聊着学校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轮滑协会策划马刷的事。
“听说你们这周有马刷活动?”廖蒙问道。
“是啊。原定在这周日的,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举行。尚娜娜她本来也应该去参加的……”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没有料到。”
“你和尚娜娜……现在怎么样?”郅枫本来想问一问廖蒙和尚娜娜现在的关系,但是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就急忙改口。
“哦,还好。偶尔也聊聊天,不过见面的机会不多。”
郅枫想起第一次在英华广场上看到廖蒙和尚娜娜穿着轮滑鞋,摇摇晃晃互相搀扶着的样子,不禁有些伤感。
廖蒙看着尚娜娜有些苍白的脸,眼睛里满是柔情。
看到他这个样子,郅枫几乎能够确定,这个男生的心里一定还深深地爱着尚娜娜。
过了一会儿,廖蒙才转过头来,笑着说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受她的影响,我现在还在练习轮滑呢!”
“哦,是吗?”郅枫有些高兴地说,“那怎么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呢?”
“我不在英华广场练习,一般都在西门外的万泉河街心公园练习。”
虽然也听说过有人在街心公园练习轮滑,但郅枫却从来没去过。
“怎么不来英华广场呢?在学校里面更方便啊。”
刚说完,郅枫就大致明白了答案,后悔不该问这个问题。不过廖蒙却并不在意,豁达地说:“我不想被尚娜娜看到。”
“那里练习轮滑的人多吗?”
“不算多,而且多数都不是我们学校的,校外的人居多。”
郅枫忽然想起了那个穿黑衣的偷窥者,他看着廖蒙,无端地竟然觉得面前这个男生的身形似乎和那个黑衣人有那么一些相像。
他们的个头差不多,身材也都比较纤瘦……会是他吗?
想到这里,郅枫用别样的目光再次端详起了面前的这个男生。他凝望着尚娜娜,一脸的平静。
显然,他曾经——或者说直到现在都深深地爱着尚娜娜。这样一个无缘无故被爱情抛弃的人,会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看自己曾经的恋人呢?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翻捡着曾经的记忆,然后默默地为她祝福?还是在暗处偷偷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防止别人伤害她?抑或是由爱生恨,自己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郅枫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偷窥者。那时候,尚娜娜正哭倒在自己的肩膀上。如果真是廖蒙,那个场景无疑会刺激这个曾经被尚娜娜无理伤害过的人。
“你和尚娜娜为什么分的手?”郅枫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知道,她没有说。”
“那你恨她吗?”
廖蒙看了看郅枫,似乎对他的这个问题感到很意外,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不过我不会。”听廖蒙的语气,似乎对尚娜娜在他之后又有过几个男朋友的事情了如指掌。
郅枫扭转话题继续说道:“你轮滑练习得怎么样?要不也来加入我们轮滑协会吧,有空大家可以一起去马刷!”
“我的水平离马刷还差得远呢。不过常在街心公园玩的刷子里有几个技术很不错,你们得空可以去那儿寻寻宝。”
“哦?那些人你认识的多吗?”
“嗯,技术比较好的我几乎都认识。因为常向他们请教技术,时间久了就熟络了。李文杰、陈加朋、尹路、侯冬华……”
廖蒙一连说出了好几个人名,郅枫一个都没有听说过,显然都不是轮滑协会的会员。
“只有一个技术很好的女生我不怎么认识。”
“为什么?她去得少吗?”郅枫随意问道。
“她经常去。不过总是一个人,而且很少和人说话。”
“那别的人呢,有没有认识她的?”郅枫忽然对这个女生感起兴趣来。
“应该很少有人认识吧。在那里练习轮滑的人基本上都在傍晚,晚上八点左右就都走了。我一般回去得比较晚,那个女生基本上都是快八点的时候才到。别人应该都不大熟悉她。”
“哦。”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看她的技术和我差不多,可是她进步非常快。我觉得现在她差不多都可以盘藤了。”
盘藤是很难的动作,郅枫当初练习这个动作的时候,很是耗费了一段时间。这么说来,这个女生的水平确实不低。
“她也是校外的人吗?”
“好像不是。她年龄和我们差不多,有一次偶然听到她在中途接电话,好像在说课程论文的什么事。所以,我猜她应该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技术这么好,说不定还是你们协会的会员呢!”
轮滑协会里的女生不少,但技术能达到盘藤水平的却屈指可数,郅枫掰着手指头都能够数得上来:古芸和佟月如算是为首的两个,外语系的李晶晶和法律系的谷海霞也可以算两个,历史系的小师妹刘丽丽应该也可以,此外似乎就真的没有了。
“你们没有说过话吗?”
“没有,有一次我厚着脸皮向她请教一个技术问题,她教过我之后就自己离开了,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和她打招呼,她也没有理我,估计是不喜欢和人交往。”
“那她长什么样啊?”
“呵呵,怎么说呢?长相不是那种特别漂亮的,但是很有气质。头发挺长,练习的时候总束在一起。她不像很多女生那样戴手链啊什么的,不过好像有枚平安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