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冬——北京潘家园读石堂12月17日18:41
左六爷哈哈大笑,捧着两块龙鸟化石看了又看。
“小沈!事情办得不错!这回两块东西全到了咱手里,呵呵,张博睿,你个老匹夫瞪眼去吧。”
沈烈骏道:“六爷,不止张博睿……李舒岩也在北京。”
左六爷并不吃惊:“呵呵,他也来了……好啊!这俩小子当年差点儿逼死郭文鼎,这叫恶有恶报。”
“六爷,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沈烈骏搓着手说。
“问吧?”六爷正在兴头上。
沈烈骏递上一根烟,接过六爷手里的化石放在盒子里:“听说您当年在学术界,跟张博睿、李舒岩那也是对着干的。不知您和郭文鼎可有交情?”
左六爷叹了口气:“要说老郭啊……就是不知道变通。当年我们都是研究鸟类起源说的。但是我没郭文鼎那么倔,古盗鸟一出来,我就看出假了,也就没跟着掺和。”
“哦,您老圣明!”貉子插嘴道。
左六爷咳嗽两声:“当时啊,张博睿和李舒岩那是要赶尽杀绝啊。这俩小子可是损透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驳斥文屡屡见报,把郭文鼎逼得不行。你们说,爷我还至于去淌这浑水?”
“那是,那是!”沈烈骏说:“六爷您,其实是支持郭文鼎的理论吧。”
“呵呵,小子!支持有个屁用啊?当时……恐龙是鸟类起源的说法,只要提出来立马给你打下去,连外国人也不敢随便涉及这个课题。”
“嘿嘿。”沈烈骏和貉子不敢附和,只能回以一笑。
左庚午背着手,喃喃地说:“有时候啊,人世间就是这么个破规矩。你活着,老天就是不成全你,死了以后呢……人们把你当神仙供着。与其抱着个破理论抱到死,留取几百年以后的功名,不如现世就换了钱花舒坦啊。”
六爷的理论看似很偏激,但言语中却听得出,他极其佩服郭文鼎那种坚持不懈的精神。
他停顿了半晌后,开口道:“小沈,马上联系日本的客户,这货扎手,必须尽快出海!”
二零零五年冬——北京地坛医院12月17日18:41
邢劲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他身上有十多处刀伤,但幸而没有伤及要害,而且缝合得很顺利。
他睁开眼就找郭向丽,身边一个人按住他:“别动!你现在身子太虚弱。”
“啊!宝亭!”邢劲认出眼前的人。
张宝亭说:“你别担心,向丽没事儿。她满身汽油味,琴茵陪着她去洗澡了。”
“你没回辽西啊?”
张宝亭说:“有些事情还没做完。接到向丽的电话,我很震惊,想不到你为了向丽,能做到这样。”
邢劲不好意思地笑笑:“瞧你说得,谁让你把向丽托付给我了呢。”
“有一件事儿我不明白。”张宝亭握着邢劲的手,“听向丽说,你顷刻间召了一百多个人来,把铜钱豹他们一举擒拿,送进了派出所?”
邢劲笑着说:“向丽有对你说起,铜钱豹给了我不少钱吗?”
“嗯,她都说了。”
“那不就结了?”邢劲说:“那些钱,我一个子儿没剩。”
“啊?一个子儿没剩……干吗了?”张宝亭惊讶道。
“你不是问那些人是哪儿来的吗?”邢劲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我当时抱着那些钱,寻思着自己势单力薄,实在没能力救向丽,就在路边站着,过来人我就给他几张大钞,求他帮我救人,就这样了。”
张宝亭一听笑了:“邢劲,说实话,你心疼不心疼?”
邢劲面色凝重:“宝亭,我问你,多少钱能买一条命?”
张宝亭点点头:“邢劲,你变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爷们儿……”
“丫你扯淡吧!你也变了,变得油嘴滑舌了,跟谁学的?”邢劲笑道。
张宝亭小声问:“你跟谁学的?”
邢劲也压低声音:“嘿嘿……陈羁言……”
张宝亭怔了一下:“对了,你知道你身体里现在流的谁的血?”
“你这不废话吗?我爸的呗!”邢劲说。
张宝亭“噗嗤”一笑。
“哎!你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一旁的护士对邢劲说:“你送来的时候失血过多,是你朋友给你输的血。”
“哎呀!张宝亭,你占我便宜!”邢劲指着张宝亭说。
“哈哈哈!不是我给你输的血。”张宝亭说完冲外面喊:“外面抽烟那个,滚进来!”
“好!邢劲,你爹我来了!”病房门一开,走进一个人。
“啊!石头!”邢劲差点栽下床,“石头……你……你给我输的血!”
陈羁言走过来坐在他边上:“是啊,除了你爹我,还能有谁。”
若在平时,邢劲定要还口,然而今天,他却不敢正视陈羁言的眼睛,许久他才含糊地说:“石头……你爱咋说就咋说吧,解气就好。我是你孙子……”
“混蛋!”陈羁言瞪眼了,“你怎么这么没精神?来、来!跟爷大战三百合!你爷我背着三十万外债都没说什么呢!”
邢劲猛一激灵:“三十万?”
陈羁言解释说:“我化石丢了,没法研究了,张馆长要我归还买研究仪器的三十万。为了这个,老子还得罪了杨梵妮!出去追她,又撞上琴茵!哎!倒霉都他妈带连锁反应的。老子想开了,虱子多了不咬,帐多了不愁!去他奶奶的吧!”
邢劲叹道:“石头,真羡慕你这胸襟。可是我……总觉得对不起你。”
他抽泣起来。
“你得了吧,是哥们儿就别给我来这套,哭哭啼啼的,干吗?”
“石头……张馆长的钱你根本不用还!”邢劲手抓着被子,“兄弟对不住你啊!”
陈羁言望着邢劲,声音低下来:“兄弟,我都知道了,向丽已经跟我说了……错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