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黎明，202宿舍窗外的天空下着雨。
十月里的今天没有一丝笑语，教室里又变得空荡安谧。
窗户旁边呆坐着的崔巍在课桌上漫不经心地翻着那本不知道被翻过了多少次的《三重门》。
崔巍傻傻地坐着，重复地翻着那本书。
十月里，青春故事里的主角们都在变化，都在逐渐地脱离青涩，都在青春岁月中成长、成熟。
崔巍看着窗外的雨，初中和高中的往事在脑海里清晰地出现。
初一和初二，崔巍成绩很差，甚至一度被家人和老师放弃；那时的他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习惯了自暴自弃；初三伊始，一片文章改变了他——在这篇文章里，崔巍潜藏在体内的活力被充分激发；他强烈地渴望自己被认可，渴望懂得这个世界的精彩，渴望以后的世界中有他轰轰烈烈的存在；自那以后，崔巍在几百个日日夜夜中如疯子一般地在课本和试卷中钻进钻出，仿佛那时成绩成了他毕生的归宿。善良的上苍或许信奉“天道酬勤”的信条，它开始眷顾了这个孩子……
崔巍放下手中的书，单手拖住下巴，出神地望着窗外那渐渐稠密的雨条，似乎那雨条又牵起了他诸多的回忆思绪。
高中三年，崔巍有一份坚持和执着——此时的崔巍明白了以往被人冷落的苦，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欲望——也就是这一份坚持和执着使他熬过了高中的岁月……
其实，崔巍不敢轻易触碰这段生活。也不愿触碰。
高中，对于崔巍而言，那是一段十分模糊的过往——在这段往事中，他记忆的不过是浑浑噩噩的放荡……善良的上苍在那时并没有因为崔巍的坚持和执着而再次眷顾他，最终取而代之的应是遗弃——破旧的东塘路88号出现在崔巍的面前时，他被上苍遗弃的命运就已成定局了……
崔巍在教室里呆着，心里往事的翻涌着实使他烦闷。他想到走廊里吹吹风，希望心绪可以不再如此沉重。他把书塞到课桌的抽屉里，然后抹了一把脸，走出了教室。
走廊里静寂无声，只有偶尔楼下的几声不知是谁发出的调侃话语。
雨下得更大了，还夹杂着强劲的风。部分雨条被风吹断吹碎，然后溅落到伏在走廊护栏上的老崔脸上。那雨水不再有夏日雨水让人爽心朗体的感觉了，只有秋雨的阴冷，那种阴冷沁人心脾。
是的，今日的自己的确很怂。崔巍在心里嘲笑着自己。
眼前的雨条现在由于风的减弱而变得顺畅——丝丝条条，它们自己编织成了一个大幕，而且这大幕如荧屏般将许多笑脸清晰地展现在崔巍眼前。
崔巍注视着雨幕上的一张张笑脸，每一张都清晰可见，招人喜爱。
世间生灵都要经历苦痛和蜕变才能成熟理性。
崔巍想起了那篇文章——他给了崔巍不再颓废的机会和动力，让每日放荡空虚的他在以后有了追梦的理由……
笑脸在雨幕中跳动，绽放——有着音乐一般的节奏，多么动听，多么清脆，多么让人清醒。
崔巍笑了——溅到脸上的雨和莫名的泪融合——这种笑充满激情，而这种激情同时又融进了另一种有别于泪和雨的液体——崔巍内心撕裂时流出的一滴滴血。
秋雨还在下着，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崔巍带血的笑脸被映射在雨幕上，和那些笑脸一起跳动，同样带着音乐的节奏。
走廊里终于传来了脚步声，这声音似乎给了这个一直静寂的走廊一些调剂。
“咋了？”方踱走过去，拍着崔巍潮湿的肩膀，“不高兴？”
崔巍伏在护栏上。
“咋了，又在纠结？”
“你看……”崔巍指着雨幕，“多可爱！很有动感，是不是？”
方踱伏在崔巍旁边的护栏上。
“恩。”方踱一只手搂在崔巍的肩膀上，“动感很强。”
两人一起伏栏而观。
雨幕上的笑脸注视着他们，那种注视中有鼓舞、温和以及奋进。
“啊……”
强劲的一阵秋风吹过，眼前的雨幕变成了层层水气，朦胧而模糊不堪。
“可惜了。”方踱失落地看着崔巍，“哎，回去吧。”
“恩。”
崔巍扶栏而起，转身欲往楼道口走去。
“哎呀，等一下！”一脸惊喜的方踱喊住了崔巍，“快看，又出现了！”
崔巍转身望去，一脸兴奋。
秋雨中的雨幕再次将诸多的笑脸呈现——繁多的笑脸跳跃着，动感十足，而且还变幻着各种阵型，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我靠，爽爆了！”方踱睁大了眼睛，唯恐错过什么。
在惊讶中，两人伏栏再观。
“轰！轰！轰！”闪电充溢天宇，一阵雷声响起。
雨幕上的笑脸在雷声结束的那一刹那定格，整个世界一片黑暗；闪电掠过，光影不断，笑脸时隐时现——这些仿若是大自然创作的美妙绝伦的笑脸舞剧。
闪电消失。
黑暗的雨幕上慢慢露出荧光的笑脸。一张。两张。三张。……不计其数。
瞬间，只是瞬间而已，笑脸都变得模糊不堪，逐渐幻变为一个个荧光的黄色小球——这些小球在黑暗的雨幕上缓慢地飞舞，移动，排列，最后形成为了两个大字。
“迷茫！”方踱看着那显眼的大字，表情差异。
这两个字大得具体，在边缘处还可以看到黄色小球的晕光。
崔巍正要指给方踱看那黄色的晕光，但是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它们却变成了流金的金色大字。
“啊……”方踱惊叫。
劲风吹起，一切消失。
“哎……”方踱遗憾地说，“可惜了……回去吧……”
崔巍笑着，没有离开的意思。
“崔巍，走吧！”202宿舍里的方踱站在崔巍床边，“快起来了，都几点了！”
崔巍懒洋洋地起来，看着一脸怒气的方踱，才意识到刚才原来只是个梦。
“哎呦，这不起来了嘛！”崔巍下床，“急啥呀，不能晚！”
“不晚？不晚才怪！赶紧洗漱，快上课啦……”
崔巍听着方踱的唠叨，心里回味着那个梦……
雨，风，雷，电，笑脸，苦闷，徘徊，欲望，跳动，幻变，惊愕……这些构筑了那个青春里的晨梦的世界。
崔巍那时无法理解这些，也不可能理解这些。那天在方踱的唠叨和自己匆匆的洗漱声中，很快他忘记了——只是一个梦而已，何必在意。
后来，崔巍在未来从军生涯中的回忆这一段青春时，模模糊糊地想到了它——感谢时光没有让它彻底消失在崔巍的记忆中——梦中的“迷茫”二字顿时让他惊愕。
“迷茫”是那时的主调，是由无数笑脸构筑的；“青春”也就是“迷茫”的另一种花哨的外衣。
当然，那时的人们无法根据这样的梦境去断言整个青春的主调，毕竟他们不能脱离身处的时间点——那时，只是青春的开始，而整个青春还漫长着呢。所以，我们不需要去让那是的人们故作深沉地去总结和概括青春。一切的故事都是一样，它们都有特定的时间和事件以及人物，而这些又都有诸多的时空局限，从而限制了人们的认识。
青春笑脸是雨中跳动的精灵，让人沉浸在它的律动中；雷雨闪电的介入，无非是浑浑噩噩的青春警醒；“迷茫”大字的出现或许是青春的最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