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宇带着玉笛,天天造访南郊的清林别院。
在清林别院,肖宇成了杜盈月第二,事实上,早已超过杜盈月。
只因赵逸风对杜盈月始终保持着男女之别的距离,而对肖宇嘛,两个男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加上肖宇根本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意识,还真当自己是男子般与他勾肩搭背,俨然已成了好朋友、好兄弟!
别院内的两个好哥儿们正在花园里指手画脚,比划武功招数。亭子里的齐睿紧盯着肖宇的天踪迷步,护主心切的柳箫却是盯着肖宇的竹剑,就怕她一个不小心便将主子伤了。
其实,柳箫的担心未免太过杞人忧天,别说肖宇只会一些花拳绣腿,就是一般武林好手也未必能伤得了赵逸风。
“哈哈哈!”
一阵愉快的大笑传自花园中的赵逸风,他一向温和的微笑早已没了踪影,笑裂开的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肖宇正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张因疼痛而皱成一团的脸,夸张的模样正是惹得神仙公子大笑的罪魁祸首!
“喂!你还笑!”
肖宇忘了自己的身手对眼前的赵逸风来说无疑是鸡蛋碰石头,一蹦而起,整个人扑上去。
本应及时避开的赵逸风,却在看到肖宇发狠的表情后犹豫了一下,然而,就这么犹豫一下下而已,肖宇已扑到身上,他本能的伸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身,两人一起往后倒。
亭子里的两条身影嗖地一下,跳到两人倒下的地方,却还是晚了一步。
“嗯!”一声轻哼自然是被垫底的赵逸风发出。
只是,并非不堪忍受落地的疼痛而发,他能忍的痛苦比这个强烈上百倍不止。他对自己这一声的惊讶程度远不如对手掌中的腰肢来得强烈!
不赢一握的腰肢柔软无骨,赌气的微晕脸孔上那对璀璨如星的眼睛,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飘窜进鼻间……
齐睿手搭上肖宇的肩,一把拉起整个趴在赵逸风身上的她,柳箫将整个后背已满是泥土的赵逸风扶起,满眼责备地瞪了一下完好无缺的肖宇。
接到那眼责备,肖宇有些尴尬地看着一身白衣脏污,一头黑发凌乱的赵逸风,他正低着头拍抚,转身走向屋子,没看她一眼。
“逸兄……对不起!”肖宇紧握着手,心微乱。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他一向白衣似雪,肯定是个爱整洁的人,说不定他还有洁癖,现在被她扑倒在地弄得一身脏乱,不生气,可能吗?
他的背影一顿,身后那声“对不起”带着怯生生的不安,如一把刺硬生生往心里插,隐隐作痛!
“小宇别担心,先去前厅用些点心,为兄去换一身衣服,我们再来切磋乐理!”他转身,换上一贯的温和微笑,安慰地对她说道。
齐睿拍拍肖宇稍显瘦弱的肩膀,带她去前厅。
“肖宇,我有一些问题,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齐睿抓着她的手臂,暗沉的眼里看不出情绪。
“外公,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肖宇看一下自己被抓的手臂,心一沉,面上却堆起天真的笑容。
“我不是你外公,不准你乱叫!”虽然不讨厌,齐睿却不容她无缘无故变成多出来的外甥。何况,她的底细不明,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是!齐前辈!”这样您老满意了吗?肖宇真想对着他背后做鬼脸。
“你说,你从哪里来的?为何会来杭州?你的真实姓名,还有,谁教你的武功?”一长串的问题,一连串的疑惑,齐睿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肖宇作答。
“这……”虽然早知总有一天会被问起,她却还没准备好。
“怎么?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吗?”齐睿的白眉挑得老高,好像下一刻如果她敢说不是,他就会一掌将她拍扁!
肖宇缩了缩脖子,相信自己会禁不住他半掌就扁了!
“如果你不坦诚相告,以后这里不欢迎你!”齐睿想到刚才赵逸风脸上的大笑,心里不免有些动摇。
难得他有了真正的笑容,难得有人能让他回复该有的年轻感觉,难得这个病魔缠身的外甥有了异姓兄弟,难得他……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肖宇嘟起嘴,俏皮地埋怨,说道:“我自北边的洛城而来,来杭州找失散的家人,我的武功是洛城李府的二少爷教的,还有,我的真实姓名就是肖宇!”
开玩笑,全部说了,她这么辛苦的逃逸不是白费了?当然得半真半假啦!
“李府二少爷是谁?师承何人?”齐睿脑中晃过一张稚嫩的俊美脸庞,不确定地继续问。
“他叫李袁熙,至于师承何人我怎么知道,他又没告诉我!”齐老前辈您可千万不要去洛城找李袁熙证实啊!拜托,拜托了!否则她就破功了,说不定还会被抓回去,后果不堪设想!
“李袁熙?”齐睿重复着这个名字,模糊的记忆中那小小年纪就俊美绝伦的小男孩就叫李袁熙。
“是啊,齐前辈认识他?”肖宇试探地问,心里却是祈祷着:千万不要!
好在,齐睿摇了摇头。松了一口气的肖宇却在下一秒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吓好大一跳。
“前……前辈?”被突然抓住手腕的肖宇看着齐睿运气探了探她的内力,又手一翻搭上她的脉搏。
哇塞!怎么武林人士好似都会中医那一套,搭脉博跟武功有关联吗?
“你!你……”像是沾到什么有毒的物件似的,齐睿迅速收了他的手,有些激动跳起来,略微颤抖的手指着肖宇,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怎么了?”一头雾水的肖宇睁着无辜的双眼,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齐前辈,我怎么了?您倒是说呀,难道我得病了?”
从探手腕脉搏能让齐睿这么大反应,她只能猜是自己病了!
已到门口的赵逸风闻言脚下一滞,刚平复的心绪又开始不宁。
“你应该是中毒了!可也不能算中毒,唉!”齐睿有些悲戚地望着门口杵立的赵逸风,同时面对两位被病毒侵害的年轻后辈,无力的感觉使他刹那间仿佛老了几岁。
“我?中毒?怎么可能?”肖宇一下子跨了肩,深受打击。
“放心,你体内两种毒,相生相克,还死不了!”齐睿白眉竖起,恶狠狠地指着肖宇,道:“但是你不老实,你骗我!”
肖宇在中毒却还死不了的惊乍中,面对着他的指控,一脸莫名其妙。
“小丫头还真不简单,能瞒得了老夫这么多日!”
小丫头?
屋里所有听到的人皆大吃一惊,包括肖宇在内!
“你……你怎么知道的?”此话一出,肖宇等于间接承认了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小丫头!
赵逸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面上只飘过短暂的惊讶。在院中,他抱着她纤细的腰肢一起摔倒的时候,便已经猜到大慨了,如今只是证实,她,真的是女红妆!
柳箫的嘴角不停抽搐,一双狭长的眼睛在肖宇身上寻找着女子的特征——平坦的前胸,粗鲁比过撒野的小孩,矜持比过……她哪还有矜持,他可是记得很清楚是她紧粘着主子不放的,老天!这还是女人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肖宇紧张地望向赵逸风,希望不要在他脸上看见任何受骗的伤感情绪。
“哼!你不是故意的,但你是有意的!”齐睿丝毫不想放过她,活了一大把年纪,第一次竟然被人骗到男女不分!真是丢脸丢到家了呀!
“真的,我不是有意的……”赵逸风面上云淡风轻,实在看不出他的情绪,然而,这更令肖宇心慌。
莫名的,她只想关注他的感受,担忧他的反应。受骗的感觉肯定不好受,他面上虽毫无情绪,却一言不发,心里肯定在责怪怨恨,甚至不愿再接受她……
越想越灰暗,越想越不可能得到原谅,肖宇越想越感到凄凉!一步一步,她渐渐走近门口,不敢再看那个神仙似的男子,自己的欺骗已经亵渎了他的清雅,好似在他雪白的华服上泼了墨迹,再难洗净!
眼看着那纤细腰肢的主人一步步离去,赵逸风垂下想拉住她的手。她是女子,他不能再随便拉她了!
“站住!”齐睿喝止了她即将跨出门的脚,“不交代清楚就想走了?”
肖宇黯然转身,不再前进,就站在门口处。
“您还想知道什么?您问吧!”
“你在洛城究竟什么身份?为何你身上会有两种古怪的毒?为何天踪老人的弟子会传你天踪迷步,甚至内功心法?”齐睿咄咄逼人地问。
“唉!”肖宇长叹,看来自己已经被贴上骗子的标签了!
“我是李府的一名连丫鬟都不如的小姐,至于我身上的毒……我也不知道是谁什么时候给我下的!”肖宇苦笑,她怎么知道李香菱何时被人下了毒?
想到李袁熙让她喝的药汤,她嘴角的苦笑已经变得凄凉,凄凉得让人心也跟着发冷。
小宇!赵逸风闭上眼,在心里轻唤。几日的相处,见到的一直是开朗乐观的小宇,就像旭日初升的太阳,永远带着耀眼的金光和灿烂的笑容,可,谁知瘦削却健康的身体原来早已被人下毒?
“李袁熙是我二哥,是我平时容易生病才磨得他教我武功,强身健体而已,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天踪老人!天踪迷步是我学来逃跑用的,李……我爹他要将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所以,我逃走了!”肖宇一口气解释了一堆,秘密交代了,也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才假扮男子一路逃到杭州?”齐睿眯着眼,似乎相信了她的话。
肖宇点点头,几近诚实地交代完毕,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除了要嫁的人是洛城的轩王爷外,她已经交代得一清二白了,那顶多算没说明白而已,不能算骗吧!
“过来,让我瞧瞧!”齐睿对她招手,一反常态地和蔼可亲。
肖宇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刚才明明很痛恨她的欺骗,怎么这么快就原谅了吗?
“丫头,过来!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你怕什么?”
肖宇硬着头皮走上前,齐睿执起她的手腕,仔细诊脉。
“天踪老人的用毒功夫不可谓不厉害!不过,小丫头别担心,两种毒暂时不会要了你的命,对你的武功修为也不妨碍!”齐睿放开她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过,你得拜我为师!”
“啊?”突如其来的转变已经让肖宇一头雾水了,还拜师?这个老前辈的话一时间难以消化!
“啊什么!除了逸儿,我可从不收别人!”齐睿怒眼一瞪,“要不是看你还有点救,我才懒得教你!”
“那……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肖宇无奈,只得恭恭敬敬行了拜师礼。心中不无窃喜,如此一来,她变成他外公的徒儿,与他算同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