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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吴景濂:四任议长,贿选总导演

民国的幕僚们各有所长,也各有梦想。如果一生仅仅从属于某人或者某派,与主公共进退、同荣辱,浪尖谷底权当游戏一场,亦算逍遥。偏有人异常执着,为了不负平生所学,辗转于多位当权者之间。他们的美芹之献有益于某人篡权谋位,对方就待其如上宾;如果对主公有所限制,对方便弃之如敝帚。他们一次次得到荣耀,却一次次被当做花瓶。国民党成立之初的九长老之一吴景濂,为了维系议会威望可谓呕心沥血,最终落得个“无耻”的评价;致力“宪法救国”的闽南才子林长民,所辅助的对象从大总统换到小军阀,居然命丧乱军中;被后世称为“民国战神”的蒋百里,一生却没能带兵!

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对这些独行侠来说,只是个善意的笑话。

个人档案

姓名:吴景濂

字:莲伯

号:述唐、晦庐

籍贯:辽宁宁远

生卒:1873年3月8日~1944年1月24日

所属派别:纵横家

专项特长:组织议会

最相似的古人:苏秦

主公:袁世凯、孙中山、陆荣廷、曹锟

人生信条:尽力则无悔

最得意的事:

四次担任全国最高权力机关——国民议会之议长;

国民党成立,被选为九大理事之一;

孙中山广州开府,代表议会授权;

最不地道的事:

支持曹锟贿选;

最失败的事:

曹锟当了总统后,将他一脚踢开

综合评述:

爱和平的老好人,总幻想着将军阀们肆意的行为限定在“法律”的框架内,甚至不惜削足适履,多次启动议会“授权”。最光辉的时刻便是率领国会议员南下响应护法,给孙中山以很大的支持,后来在军政府改组问题上又倒向桂系军阀,最终导致了与孙中山的合作关系破裂,严重影响了护法政局。为曹锟筹划“贿选”,落下了洗不清的污点。

与虎谋皮的行为只会导致自己被吞噬。

孙大元帅,我来了

1917年夏,中华民国北洋政府上演了一场“超级豪华”的大戏,几千“辫子兵”仿佛从地下钻出来的僵尸一样浩浩荡荡奔入北京城,闹得京都鸡犬不宁。接着,辫军首领张勋解散国会,把小皇帝溥仪请出来“登基”,正式宣布“恢复大清”,结果全国哗然。

适时,手握兵权的内阁总理段祺瑞听说张勋“践踏共和”,立马起兵,谈笑间十二天就赶走辫帅。段“再造共和”人气飙升,总统黎元洪情知斗不过,只得黯然辞职,北洋直系首领冯国璋代任总统。

这段祺瑞手握军权,性格急躁勇武,认为“国会叽叽喳喳成不了事,不如解散,由政府选贤达人士当议员,组织临时参议院”充当“幕僚团”就够了,以前的定的规矩统统不算!

老段之怪异行为就相当于法国总理宣布解散议会——内阁本是国会选举产生,对国会负责;国会议员由人民选举产生,对民众负责;段“指派议员”,就是搞独裁、违背了国民党与袁世凯协定的《临时约法》!孙中山先生异常愤怒,号召“另组国会,选举政府,以维护临时约法”。广西陆荣廷、云南唐继尧等地方军阀也担心北军南下,就通电支持孙中山“南下广州护法”。

北京城内的国会议员在参议院议长林森、副议长王正廷的带领下纷纷南下,到了8月25日,广州城已麋集150多名议员。孙中山先生倡议“一切按程序走”,由参、众两院选举产生中央机构,但议员人数不足,只能召开“非常国会”成立“军政府”:军政府最高领袖称为大元帅,在《临时约法》未完全恢复之前,行政权由大元帅执掌,对外代表中华民国。

9月1日,“非常国会”毫无悬念选孙中山为大元帅,两大实力军阀唐继尧、陆荣廷为元帅,就在“选举”大会如火如荼,各部总长相继出炉的时候,从北京又急匆匆赶来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众议院议长吴景濂,随行的还有几十个国会议员。

吴的加盟,显然让“选举”掀起新的高潮——原国会中的参众两院议长到齐,广州军政府的“合法性”大大提高了含金量。孙中山先生自然高兴,接下来却有点犯难:中央主要部门领导人员都安排好了,动谁都不便,如何找个职务,显示对吴议长的“重视”呢?

有人提出建议,不如设一个“大元帅府高等顾问”之职位,反正也不清楚具体干啥,属于传说中的“有关单位”吧,当吴是军师也成、幕僚也罢、秘书也算,享受部长级待遇就成。孙中山欣然同意,吴景濂也很受用,表示“一定全力襄助大元帅”。

皆大欢喜之下,孙中山宣誓任职,吴以国会议长身份,代表“众议院”致颂词:“国会解散,大法扫地……景濂等开非常会议于广州……决议置海陆军大元帅一人,前临时大总统孙先生文,手创民国,内外瞻仰,允当斯任……所愿我大元帅总辑师干,歼灭群丑。”文邹邹说了一大通,意思就是:孙中山这大元帅,是我老吴启动国会抬举起来的,希望他好好干。

孙中山接着致答谢词,无法是“感谢国会,感谢议长,感谢广州的朋友,一定恢复共和,赶走老段”之类。

广州另立中央,北洋当然很生气,段祺瑞领衔的内阁一边“通缉”广州方面要人,一边调大军南下,叫嚣着“武力统一!”

其实广西陆荣廷、云南唐继尧根本就是想把孙中山请去当“神像”,以免段祺瑞将触角伸入他们的三分薄田,代总统冯国璋与总理段祺瑞也因权力分配问题不合,南北貌似杀气腾腾,其实都外强中干,几方面都在想着“和谈”。唯有孙中山先生带着部分国民党员致力“恢复共和”,风光背后一片凄凉。

吴景濂虽然做了“大元帅府高等顾问”,但他并非孙中山的铁杆拥趸,孙对其的态度基本也是“顾而不问”。本想大展宏图的老吴不免有点失望,不过他还有着“国会众议院议长”的身份,能号召部分议员,占了这点资本,他便想着“与实力派合作”。

当时在广州“国会”里面,分了三大派系:妥协之“政学系”,由西南军阀心腹构成;激进之“民友系”,主要成员是国民党;浆糊派“益友系”,便以吴景濂为首。陆荣廷、唐继尧想掌权,又不愿出兵打仗,明里暗里让“政学系”拉拢吴景濂,企图在“国会”中捞点好处:譬如大元帅孙中山向国会提出申请筹备军费,不管原因将数目先砍一半;要是某部长辞职,那就力举西南方面诸人……

吴景濂也知道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得听人家的,逐渐跟“政学系”眉来眼去。某次“两广巡阅使”陆荣廷私宴请他,席间问“这国民党一直叫嚷着要北伐,咱两广云贵财力不足,何必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呢?”吴景濂明白陆荣廷打的小九九,反问:“大元帅可是国会选举出来的,他的命令,具有法律效应,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请你这国会议长喝酒,你就不能想想办法,既然国会能选一个大元帅,能不能选三四个大元帅呢?或者将大元帅弄下来。”

“那……国会代表着最高权力,不能轻易更改啊!”

“放心,老夫一定会考虑兄弟你之地位,你懂的!”

“谢干帅(陆荣廷字干卿,故称干帅)抬举,本人并不在意名利地位,但愿能维护国会尊严,您实在不想出兵北伐的话,那就启动国会协商吧!”

在“政学系”、“益友系”的操纵下,“非常国会”再次启动,并通过了“改组军政府,改大元帅单独首领制为总裁合议制”的方案,“选举”岑春煊、孙中山、陆荣廷、唐继尧、唐绍仪、伍廷芳、林葆怿七人为“政务总裁”,前两广总督岑春煊为“主席总裁”,也就是说,广州方面不再是孙中山一人高高在上。

后世对吴景濂为西南军阀出谋划策颇有微词,因此次“改组”导致国民党方严重不满,孙中山认为“广东政府已经被军阀控制,护法成了空谈”,故而通电辞职去了上海:“南与北如一丘之貉。虽号称护法之省,亦莫肯俯首于法律及民意之下……”

其实站在吴景濂的立场来看,却是相当无奈,军阀们谁真正把“国会”当一回事?如果不按照他们的意思来办,孙中山同样会遭到排挤,而且遭到的手段可能更暴烈,后来不就有“炮轰总统府”之事发生?

另外,吴景濂也不是追名逐利之徒,选举“七大总裁”的时候,他极力推举别人,自己谦辞不受,其终极理想是“先拟定省宪法,依法治省;接着制定全国宪法,依法治国”。自从民国建立,国会一直没能拿出完整的“宪法”——宪法可是一个民主共和国的基本大法。作为议院议长的吴景濂一生都想“依法治国”,然而“国会”被袁世凯解散过、被张勋蹂躏过,现在又被段祺瑞踢开,堂堂共和国最高权力机关居然潦倒如斯!

悲情的是,尽管吴景濂向西南军阀低了头,但孙中山带走了大批国名党议员,好不容易构建的“非常国会”崩盘;陆荣廷等人“合法”当上“总裁”后,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国会?什么玩意儿?咱凭什么要对它负责?

吴景濂很难跟军爷们解释,尴尬异常。

其实,吴景濂本有可能成为一方诸侯的,只是他总把自己放在“配角”的位置上,导致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多年后,这位“四任国会议长”的风云人物垂垂老矣,很伤感的说了句“我是议长,可他们都把我当幕僚!”

所谓“幕僚”,就是军师、智囊、顾问、秘书、参谋,官职可有可无,权力可大可小!

甘当第二,也坏事

吴景濂的发迹之处“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数不清的大豆高粱”,当然,还有数不清的胡子土匪。他在东山省的人气之旺,估计只有一个能与其相比,张作霖。

历史不能假设,要是吴景濂将自己定位成“主角”,东三省没准就是他的了。尤为可惜的是,多年以后,张作霖问鼎中原,吴景濂老死户牗,后人甚至不知道老吴也是“东北共和元勋”了。

提起吴景濂的先祖,还出了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平西王吴三桂。历史充满戏剧性:数百年前吴三桂升起龙旗降清,数百年后其后人吴景濂亲自降下了那面龙旗。

吴景濂,字莲伯,奉天兴城县(现辽宁省兴城市)人,光绪三年(1877年)出生。祖上出了个汉奸兼反王,吴景濂的身份自然卑微,属于被充军的“站丁”。

所谓站丁,还是康熙爷定的规矩:康熙为了防备沙俄,从茂兴(现肇源县茂兴镇)到瑷珲(现黑河市爱辉镇)建立了20多个驿站,迁了一大批被充军的人驻防。康熙年间最可怕的罪就是:充军,流放东北宁古塔,还不能自杀!

清廷科考也有个奇怪的规定:东三省属于龙兴之地,士子要到直隶顺天府应试,而隶属汉军后勤部门的园丁、渔丁、路丁一律视作贱民,不能参考,唯“站丁”能考邮递、典司等不入流的小官。

吴景濂聪慧好学,以站丁应考,中了举人——家乡父老都称其为“半个举人”,意思是“即便考中,也当不了大官”。此后科举废除,再无“半个举人”出现,他可谓空前绝后。

维新变法那阵子,吴景濂屡发高论,引起家乡父母官的重视,受聘到政府部门任职,无非是充当幕僚。

康有为、梁启超坚持了百余天就被赶走了,慈禧老佛爷华丽登台,光绪帝被困瀛台。在东北的吴景濂对朝廷大失所望,凑了些银子东渡日本,寻找救国之路。

孙中山成立同盟会的时候,吴景濂也积极参与,只是他一直割舍不下对朝廷的那份眷念,并不主张暴力革命,倾向于日本式的“君主立宪”。他对“宪政”的研究也相当透彻,并不亚于同盟会中的“宪政高手”宋教仁,而且与宋论战丝毫不落下风。宋说共和制好,美国法国因为共和而富强;吴便说立宪制好,英国日本因立宪有希望……稍微了解民国的人都知道,宋教仁属于激进派,想以内阁限制总统袁世凯,结果被刺身亡;而吴景濂属于妥协派,一直谋求与当权者合作,屡次被遗弃。

从日本毕业回国时,吴景濂筹措满志。清廷被同盟会的革命闹得相当头疼,为了笼络才俊,给了还算“爱朝廷”的吴景濂一个好差使——沈阳两级师范学堂监督,相当于现在的东北大学校长。

那时候的新式学堂比现在的大学不知道强悍多少倍,收的全是天资聪颖激情昂扬的学生,刷刷就能蹦出一群共和元勋、民主先锋。作为学生们的精神导师,吴景濂显然能培养一大票铁杆支持者。

1909年春,摇摇晃晃的清政府挂起“预备立宪”的招牌,允许各省成立“咨议局”,具体商讨“立宪改革”一事,先改地方,再改中央。开明而颇有人望的吴景濂被推举为“奉天咨议局议长”,负责组织“奉天立宪事宜”。

吴景濂以大学校长兼任“咨议局议长”,潜势力大增,在东北活动的同盟会激进派也积极拉拢他。适时奉天革命力量有两股:一是革命党张榕、柳大年收编的马帮,姑且称为“江湖派”,能调动万余人;二是东北新军第二混成协统领(旅长)蓝天蔚,蓝本是清廷官派留学生,在日本加入同盟会,回国后任职军中,奉命驻扎于奉天北大营,他麾下军队几千,可称之为“新军派”。

张榕、蓝天蔚均在日本留过学,与吴景濂早就熟识,三人经常一起商议在东北举事。张、蓝认为应该起兵造反,杀他个稀里哗啦,吴坚持“改良好过革命”,避免流血伤亡,三方很难达成一致。

1911年武昌革命胜利后,短短一个月南方十余省宣布独立。吴景濂担心张榕和蓝天蔚冲动起来遭惩罚,赶紧以“咨议局议长”的身份召集各界开会,“共议东北大事”。

吴景濂人脉广,路子多,新军、缙绅、官僚、黑帮、商会各层次头面人物基本都到了,无疑是一场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张榕、蓝天蔚见吴“颇有威望”,极力推荐吴为“关外都督”,张、蓝二人为副都督,分管军政、民政,三人精诚合作,调动军队、马帮,赶走东三省总督赵尔巽。

如果真干起来,东北估计就没有张作霖的戏份了,只是吴景濂性子温和,力劝别动刀枪,且自己出谋划策行,当领导真不适合,最好是“谋运用政治手腕,实现东三省革命”。张榕、蓝天蔚见吴不配合,自得作罢。

最后达成的协议是,成立“奉天全省保安会”,“推举”原赵尔巽为会长,宣布奉天独立;要是赵不干,再按张、蓝的方案“先定东北,再进兵关内,会师燕郊,直捣虏穴”。

吴景濂为父老乡亲着想,不愿制造杀孽,赵尔巽却心狠手辣,他先是佯装同意,接着迅速提拔张作霖、吴俊升等心腹为奉天“五路巡防营都统”,组成禁卫军以防革命党。

1911年11月12日,“奉天全省保安会”正式大会召开,绅商军政各界到会的有二百多人,赵尔巽带着张作霖等人出席。

在会场上,张榕强烈要求“独立”,赵尔巽不同意,说最多只能称“自治”,火药味越来越浓,张作霖不耐烦了,向天上扔了个茶杯“砰”地一枪打个粉碎,接着吼道:“谁要是对都督不敬,老子就让他跟这杯子一样!”

奉天城内是巡防营的天下,新军在城外,张榕、蓝天蔚自然不可能跟张作霖正面冲突,愤然离席。一些议员看不惯赵尔巽的跋扈,也纷纷告辞,吴景濂谁都留不住,急得直跺脚“你们要是都走了,那么他们就能为所欲为了,大家要珍惜自己手上的权力啊!”

可惜议员们根本不了解“议会”之真谛,不少人说:“吴兄,我们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跟一些人不对路,你别勉强!”

“面子是不能作为法律依据的!”吴景濂反复解释,“我们必须要在大会上制定条款,限制个人独裁!”

人在气头上,谁都没细想,革命派一走,妥协派根本没啥建设性的意见了,选举结果很快出来:赵尔巽如愿以偿当上“奉天国民保安公会”会长,吴景濂任副会长,袁金铠任参议总长,张榕、蒋百里任参议副长,蓝天蔚为军政部部长,张作霖为军政部副部长。东北三省宣布“暂时独立”。

独立还有“暂时”一说,吴景濂也是开了先例。

为了抚慰革命派,赵尔巽委托吴景濂降下龙旗,另升一黄色大旗,上书“奉天国民保安会”七个大字。

赵尔巽担心革命派势大,当夜就向军机大臣、内阁总理袁世凯发了密电,建议将蓝天蔚调走。袁没想东北闹了这么大的事,万一蓝天蔚真起兵杀向北京城,那就麻烦大了。袁立马升了蓝的官,到北京上任。

东北已经宣布独立,蓝天蔚也不好起兵,无奈之下只得听令。蓝一走,东北新军中的革命派群龙无首,几个标统(团长)秘密与张榕、柳大年建立了一个“奉天联合急进会”,准备打。

如果此时兴兵,东北的局面仍有翻盘的可能,只是又被吴景濂给搅合了。张榕自诩名声没吴大,人脉没吴广,还是要推荐吴当都督,吴就是不干,劝道:“小张,你这样做是很危险地,东北是清廷老家,咱们要革命,他们即便丢了整个南方,也会拼命杀来。那时候玉石俱焚,不划算啊!”

张榕气得直摇头:“吴哥,你那一套不行,只有积极备战,才能使东北革命成功。现在蓝大哥都走了,要是你还不愿出头,估计小弟我的好日子也不长了!”话真被张榕说准了,他不久便遇刺身亡,时年28岁,其助手柳大年也被人杀害。

吴景濂这时候才觉得大事不妙,但已经无力回天,张作霖受命“清查乱党”,奉天城一百多人被杀。张表现“出色”,赵尔巽保奏其为关外“练兵大臣”,所部改为第二十四镇(师),张任统制(师长)兼奉天五路巡防营(卫戍部队)总办。从此老张在奉天呼风唤雨,老吴却势力星散。

历史的荒诞性在于,经常好心办坏事:吴景濂不愿家乡生灵涂炭,却断送了奉天大好革命形势,牵连许多人被杀——当时南方如火如荼,如果东北积极响应,不仅张作霖没戏,连袁世凯都有可能被拉下马。蓝天蔚和张榕虽然有激情、有想法,却局限于对吴的形象崇拜,总认为吴才是能控制大局的人,所以一误再误;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蓝、张二人强行起兵,逼着吴当都督(湖北都督黎元洪就是被人从床下拉出来“起义”),东北鹿死谁手未为可知。只是各种情况叠加下,只想“出谋划策居幕后”的吴景濂坏了大事,便宜了胡子张作霖。

袁总统,使不得

吴景濂不敢继续留在东北,去了南京,正赶上独立各省代表筹建临时中央。

作为东北三省唯一的代表,吴景濂备受人瞩目。他口才很好,将东北革命党之悲壮、尤其是张榕惨死,渲染得让闻者无不扼腕。往往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吴讲得眼泪婆娑,一圈人听得热血沸腾,谁都忽略了吴的战略思想有问题。

临时政府成立时,各派各系都想争权分羹,吴景濂却意不在此,他与一帮宪政人士只想迅速成立国会,制定《宪法》,依法治国。

1912年1月28日,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具有“国会性质”的立法机关——中华民国临时参议院在南京正式成立。后来南北和谈,清帝退位,袁世凯在保证遵从《临时约法》后,继任临时大总统,临时参议院迁往北京。在选举临时参议院议长时,吴景濂脱颖而出。

同盟会人多势众高手如云,怎么会让吴景濂当了议长呢?也有着深刻的社会原因。

共和初建,全国主流论调便是“建党裁军”,各种党派纷纷应时而生,除了同盟会外,还有依附袁世凯的进步党、统一党,以及其他民主党、共和党等等。吴景濂联系地方实力派如云南都督蔡锷、陕西都督张凤翙筹建了“统一共和党”,以“巩固全国统一,建设完美共和政治,循世界之趋势,发展国力,力图进步”为宗旨,以“稳健派”自居。

在国会选举议长的时候,同盟会与袁系政党彼此不让,吴景濂两方不得罪,又代表着地方实力派,连《申报》也赞扬其“于新、旧感情均洽”。机缘巧合之下,吴景濂荣登参议院议长宝座,众议院议长选的是国民党籍的林森,议院职责是构建各项法律、监督内阁,与总统府、内阁三权分立。吴景濂、林森二人德高望重又淡泊名利,并称“宪政双杰”。

只是临时国会内部鱼龙混杂,同盟会干事宋教仁为了在国会内与袁系抗衡,提出改组国民党,与统一共和党、国民公党、国民共进会、共和实进会联合。吴景濂与宋教仁早年便相识,接到邀请后欣然同意。

这年8月,同盟会代表宋教仁、统一共和党代表吴景濂、国民公党代表虞熙正、国民共进会代表徐谦、共和实进会代表许廉举行了正式筹备会议,五党联名发布了《国民党成立宣言》:

共和之制,国民为国主体,吾党欲使人不忘斯义也,故取其名曰国民党。党有宗旨,所以定众志。吾党以求完全共治。众志即定于内,不可不有所标帜于外,则党纲尚焉。

25日,国民党在北京湖广会馆召开成立大会,到会者2000余人。大会选出孙中山、黄兴、宋教仁、吴景濂、王宠惠、王人文、王芝祥、张凤翙、桑贡纳尔布九人为理事,时称“九大长老”。孙中山又被推为理事长,中央分为总务、政事、交际、文事、会计五部和政务研究委员会,各部部长各司其职。

孙中山不愿参政,委托宋教仁为代理理事长,吴景濂协助,二人精诚合作,国民党风头大胜。1913年国会正式大选,国民党以绝对优势占据了议会两院席位,宋教仁兴致勃勃打算组成政党内阁,以限制总统,不料宋在北上时遭到暗杀。接着孙中山掀起的二次革命爆发,几个月后失败,原同盟会主要领导纷纷逃亡日本,国会内一片混乱,众议院议长林森因反袁也遭到通缉。

属于温和派的吴景濂在“二次革命”时多方呼吁“和谈”,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因为他跟地方实力派关系密切,袁世凯也暂时没动他。

镇压了二次革命,袁世凯就想大肆清理国民党。

然而袁又面临着一个悖论:国会中有不少议员是国民党籍,这些人虽然骂骂咧咧,手上无兵,抓起来杀也行,但这样就违背了《临时约法》。约法规定“议员在国会内,无论骂谁都受法律保护”;另外,袁世凯相当“正式”大总统,《临时约法》规定“总统必须由国会选举产生”,要是将国会议员中的国民党员都杀了,也会造成这样的局面:议员不足,无法启动国会,那么总统就没办法“合法”。

袁大头被《临时约法》、国会弄得头又大了一圈:国会众议院议长林森跑了路,现在只剩下参议院议长吴景濂了,这事得找老吴商量。

“您不能解散国民党,更不能踢开国会,不行的,哪怕您枪多,不得民心。”吴景濂被袁世凯的奇怪思维弄得很头疼,“议员是全国普选产生的,不能由您指派。逼着选举?那违法,议员有权选任何人。嗯,是的,他们在选票上写孙中山、光绪帝、朱元璋都行,那是他们的权力。我,我只是个议长,国会不是政府,没啥等级。不,国会不是幕僚团,它是一个独立的机构,代表全国人民行使最高权力……”

“什么乱七八糟,我不管,我要合法当上大总统,你看着办!”袁世凯也被绕昏了,下了最后通牒。

“只能游说议员,挨个劝吧。”吴景濂无可奈何,“即便您不愿意,表面上也要尊重国会。是的,您的权力是国会代表全国人民赋予的,不是靠您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共和不是改朝换代……”

堂堂国会议长,为了维护法律尊严,不得不向老袁屈服。在吴景濂的缝缝补补下,1913年10月,国会艰难地选出了袁世凯当上“正式”总统。当权后的袁世凯马上翻脸,他总算弄清了国民党、议员、国会之间的关系,马上采取应对方针:先压国会,通过“国民党是乱党”的“总统提案”;然后田鸡蛤蟆一起抓,国会中的议员哪怕沾了国民党一点边,就给关起来;最后弄得国会议员不足,再宣布废除国会——这三步走下来,就没啥能限制自己了!

老袁简直佩服自己,吴景濂果然着了道儿。他起初屈从袁世凯,促使国会通过了“国民党是乱党”的议案,接下来国会中议员挨个被查,国会也没了。

吴景濂苦心孤诣想给不幸的国会争取一点点的尊严,却被袁世凯反复戏耍,连人身都被监控。

袁世凯却越玩越疯狂,到了1914年年底,居然准备称帝,吴景濂不愿为虎作伥,好容易摆脱监视秘密离京南下,途中发表《劝告袁前总统去国书》:……公早去一日,国与民早救一日,公晚去一日,国与民晚救一日,时间消息、空间系焉,国于是待命,民于是待命……

老袁的皇帝梦显然是过把瘾就死,干了83天惹得众叛亲离,于1916年夏翘了辫子。黎元洪继任总统后,口号喊得山响“再造共和、恢复国会”,敦请各位议员北上。国会内吴景濂、林森两位元老自然受到黎总统叠电相邀,这年8月1日,国会正式复会,林森被选为参议院议长,吴景濂当上众议院议长,两人换了个位置。

国会历经了一次劫难,吴景濂、林森二人心态苍老了许多,正在筹划《宪法》的时候,总统黎元洪与总理段祺瑞却闹了纠纷,黎奈何不了段,就请盘踞徐州的辫帅张勋上京城调节。张大帅一来,弄了场复辟,将国会再次解散。

等段祺瑞赶走张勋后,拒绝恢复国会。孙中山为了维护共和,在南方发起“护法运动”,林森、吴景濂两位议长先后南下,吴也得以在广州就任“非常国会”众议院议长——这是吴第三次当议长。

西南军阀根本没想北伐,弄清“国会”的厉害之处后对吴景濂相当忌惮,先是拉拢其对付孙中山,后又逼走国民党籍的参议院议长林森,让吴当了光杆司令。吴景濂抹了把伤心的泪水,悄然回到北京。

议长斗总理

到了1920年,北方也乱做一团,代总统冯国璋已经去世,段祺瑞推出北洋元老徐世昌继任。直系后起之秀曹锟、吴佩孚与段祺瑞的皖系矛盾丛丛,双方均觉得对方不顺眼,狠狠打了一场,结果皖系大败。

曹锟也想当总统过把瘾,但曹的脑子不怎么灵光,总以为有枪就能当老大,其麾下大将吴佩孚是秀才出身,认为“合法”能坐的长久。怎么合法呢,当然要“启动国会”了,众议院议长吴景濂不正闲着么,拉他出来不就事半功倍?

难得军阀有这么高的认识啊,吴景濂感慨了良久,终于决定为直系出一把力:只要能恢复国会,哪怕受点委屈,充当直系的幕僚,也值得了。

当时南北的局面有点复杂:广州那边有“非常国会”选举出来的“护法军政府”和“七大总裁”,虽然占据的地盘不大,但在“法律意义上”,属于合法中央;北洋这边的大总统徐世昌是由皖系操纵的“安福国会”(安福国会由皖系网络的部分议员、政客组成)选举而成,于法理上站不住。

曹锟的意思是弄走徐世昌,自己干总统,又理不清先后步骤。

吴景濂建议不能着急,一步步来:

一、先打出“恢复国会,遵守《临时约法》”的旗帜,既然咱们“拥护共和”,那么南方的“护法军政府”就没了借口。

二、现任总统徐世昌没经过“正式国会选举”,可以将他搬到。但前总统黎元洪属于“被迫离职”,任期未满,可将黎请出来补满任期,以其名义召集议员北上,呼吁南方解散军政府。

三、等国会内议员人数达到法定标准后,再启动新的选举,扶持曹大帅上位。

曹锟绕了很长时间才弄懂吴景濂的意思,这布贩子出身的莽夫担心出意外,问:“老吴,你刚才说议员想选谁就选谁,要是他们不选我呢?那不白忙活了?还不如直接指派议员,选我拉倒。段祺瑞干得,我干不得?”

“段祺瑞干了多长时间呢?四年就垮了。南方要是继续护法,或者东北张作霖也打起护法的口号,咱能撑多久呢?不能授以口实啊!大帅。”吴景濂觉得很难跟军爷打交道。

“他们要是不选我呢?用枪逼着?”

“您多花点本钱,让他们选您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

“只要写您的名字,就给钱!”吴景濂解释得很详细了,曹锟早年是个布贩子,这样说他可能理解得快。

“哦,钱货两清!”曹锟恍然大悟。

在吴景濂的奔走下,徐世昌被劝退,黎元洪入彀到北京“继任”总统。接着,吴景濂设立“第一届国会议员通讯处”,联络昔日同僚。直系出钱,黎元洪、吴景濂卖力出演,1921年5月31日,旧国会参众两院议员203人在北京发表宣言,宣布“即日行使国会职权”。吴景濂第四次被选为议长。

黎元洪第二次当总统依旧受气,国会选出的内阁基本上遵守直系旨意,总理王宠惠是吴佩孚的心腹,惟盘踞洛阳的吴大帅马首是瞻。吴佩孚颇有傲气,国会复会时,吴的电报是:“仅先制宪以固政本,调解集权分权以定国是。”吴景濂当下脸色就黑了,国会是什么地方,由得他来训话?

吴佩孚大大咧咧,也引起了曹锟的不满。曹为了限制吴,就暗示吴景濂将王宠惠弄下来。

“您的意思是?”吴景濂实在不明白曹锟咋这多心思,对心腹大将都防备。

“你不是说内阁是国会选举产生的,要对国会负责么,我就是不喜欢王宠惠,每次给洛阳吴佩孚拨军费就很大方,对我的弟弟曹锐就打折扣。”

“明白了。”

吴佩孚对国会素来不尊敬,而且他欲望大,没曹锟好控制,吴景濂决定站在曹锟这边。

某次宴会上,吴景濂故意问王宠惠:“总理,国会缺经费,你拨一点吧。”王宠惠还不知对方故意挑衅,回答道“内阁也差钱啊,大家先忍着吧。”吴景濂笑笑:“你怎么当的总理,啥事都干不了?”王遭到讽刺相当气愤:“你以为我想干啊,咱只是为了中央团结。不像有些人,几上几下追名逐利!”

吴景濂微笑的脸顿时凝固:“你说谁?”王冷笑:“先跟孙中山、后依袁世凯、再捧陆荣廷、接着回北京抱曹大帅!四任不倒,也不容易啊!”这下可戳到了吴景濂的痛处,他忍无可忍,跳起来就要动手。王宠惠也不甘示弱,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幸好旁边的人死死拉住。

外交总长顾维钧为调节内阁、国会矛盾,请双方吃饭,吴景濂和王宠惠又吵了起来,吴问王:“国会马上就要你下台,你不能赖着不走啊。”王大为光火:“难道你就是国会?真是笑话!”双方又闹得不欢而散。

曹锟听说吴景濂为自己办事屡遭嘲讽,有点过意不去,就请吴喝酒,席间问:“老吴,搬到内阁很难么?”

“也不难吧,得找一个好机会,国会能选王当总理,也能让他干不成!”吴景濂心情有点沮丧。

不过机会很快来了:内阁向奥地利借了一大比款,总理、财政总长涉嫌受贿。

11月18日晚,吴景濂和众议院副议长张伯烈带了华意银行买办李某,秘密拜访大总统黎元洪,称有机密大事。

黎元洪屏退左右,吴景濂拿出一份由众议院盖过印、以议长名义写给总统的一封公函,内容是举发财政总长罗文干和华意银行擅自签订“奥国借款”合同,换发新债票,使国家财产受到5000万元的损失。

内阁无非是想弄点钱过日子,只是财政总长罗文干经办时,并未提交国务会议通过,也没呈请总统批准。就引起贪污嫌疑。

黎元洪不知该怎么处置,吴景濂便建议“总统必须下令,把罗文干抓起来,要是他跑了,责任就在你身上了。”黎元洪觉得有道理,立马电话通知步兵统领聂宪藩、京师警察总监薛之珩去抓罗文干。

罗文干被逮进警察厅后大吵:“即便是贪污,也应该由国会提议案、法院下传票,吴景濂打小报告,大总统就下令抓我,咱这内阁部长算啥?国会口口声声要维护法律,这不是抽自己耳光么?”

罗文干被捕引起了内阁极大震动,国务总理王宠惠、外交总长顾维钧等人翌日就到总统府质问,“即便内阁总长贪污,也先要国会弹劾,总统只是名义上的最高领袖,对外代表中华民国,不能随意下令抓人!”黎元洪也知道自己“违法”了,老老实实说是吴景濂唆使的,王宠惠要黎元洪公开道歉,说明情况,黎也表示同意。

就在双方协商如何善后时,议长吴景濂、副议长张伯烈带着几十个议员闯进了总统府,内阁总长们见对方人多,且满脸杀气,慌忙从小门溜走。“国会跟内阁在总统府斗殴”的消息很快传遍大街小巷,吴景濂和王宠惠二人的照片天天都上报纸头条,一时成为人们口中的笑谈。连外国驻华公使都觉得“中国人画虎类犬,简直是胡闹”。

针对事件本身,究竟是谁的错呢?

总统黎元洪稀里糊涂下令抓人,肯定是越权,破坏了责任内阁制,各方都指责“总统蹂躏人权”。

国会方面,吴景濂携带公函打小报告也不像话:内阁贪污应在国会启动弹劾,议长怎可代表国会致函总统?若是私人告发,就不该在文件上盖国会的印信。即使“弹劾”,也须要参、众两院同时通过才能咨交总统。罗案仅在众议院提出讨论,参议院根本没讨论。

内阁方面,借款案并没通过国会讨论,仅是总理批准,也严重违法……

尤其滑稽的是,国会跟内阁都指责对方不是,就差没各叫一帮人提着西瓜刀群殴。

事情的最终结局是:华意银行代表柏克尔出庭作证,借款是财政部公开领收,无人受贿。吴景濂买通的华意银行副经理李某不敢出庭作证,“受贿渎职案”不成立。

王宠惠被吴景濂一闹,彻底没了兴致,辞职了事。国会另选张绍曾为总理,张跟吴佩孚私交不错,又与曹锟是老友,两方都很满意。

曹锟贿选总参谋

吴景濂为曹锟搬掉了王宠惠,曹对其重视度又增加了几分“真是个不错的军师”。但曹锟最关心的是自己啥时候能当上总统,吴景濂建议在国会中统计了一下,谁要是愿意选举“直鲁豫巡阅使”曹锟当总统,就聘其为顾问,月给津贴200元。当时北大牛气哄哄的教授们一个月才四五十元,普通职工月薪十几元,曹大帅如此手笔,自有人趋之若鹜。

名单弄来后,一起居然有3450人,曹锟吓了一跳,赶紧把吴景濂找来:“两院的议员合起来不过700余名,怎么有这么多?”吴景濂也摸不着头脑,细细一看,才恍然大悟:“国会中大小政党有十几个,很多议员们一身入几党。您这办事人图方便,直接让政党首脑写名字,很多重复!”曹锟咕咕囔囔道:“都是些贪财鬼!让他们删去一些人吧。”

不料曹大帅这句话让国会吵了几天架,每派“领袖”都希望保持原额,谁都不甘心减少,扯皮拉筋开了N次私会,“顾问”名额定为380名。

这年新年,曹锟送众议院议长吴景濂“炭敬”3万元,副议长张伯烈1万元。张伯烈大为不满,曹锟只得补送了1000元。议员们得知议长3万元、副议长1.1万元,自己只有200元,又吵闹不休。曹锟哭笑不得,骂吴景濂不知找的些什么人。

摆平国会后,曹锟与吴景濂接着对总统黎元洪下手了,黎被明暗恐吓了几次,乖乖通电辞职,内阁总理张绍曾见中央政权乱糟糟,也撂了挑子。这下正中曹锟下怀,他便让吴景濂充当狗头师爷,立即组织总统选举。

直系将北京城闹得乌烟瘴气,许多议员不满,纷纷离京,国会内人数不足,选举无法进行。曹锟等不及了,要开“非常国会”选“非常大总统”;吴佩孚提出“先武力统一全国,后办大选”。

吴景濂最大的资本就是国会,国会一散,他就左右难做,于是提出“武戏文唱”,既设法促成国会选举总统,又不可操之过急。几经磋商,他提议采取三项措施:一、拉拢国民党和奉、皖两系,缓和紧张局势;二、找一些社会贤达进内阁,充实阵容;三、设法吸引议员回京。

孙中山、张作霖、段祺瑞都不上钩;中央不能无总统,曹锟就找了个人出面“代理摄政”;为了吸引议员到北京来,吴景濂以曹锟的名义致电国会,表示“本人无意竞选总统,只是支持国家根本大法的顺利完成,请国会议员北上制定正式《宪法》”。

吴景濂为了曹锟,以议长的身份干幕僚的勾当,可是呕心沥血,他苦心召集议员筹划《宪法》,也是想重振国会,他曾经落寞地对友人说“只有与直系合作,民国宪法才有望制定成功,议会政治才有可能继续存在与发展。”

1925年6月,在吴景濂的策动下,留京的35个政团代表举行协商会,达成关于“制宪”问题的协议:1、劝告同仁维持宪法会议;2、宪法会议不得变更议事日程;3、选举总统与公布宪法同时进行;4、制宪经费正常发放。

吴景濂兢兢业业办事,曹锟却觉得自己烧了很多钱不划算,几次想强当总统。吴景濂苦口婆心的劝“大帅,使不得啊,您要是用强,坐不长久啊!”

“那你快点,我要是出了钱没得到回报,就把你们这国会赶走!”曹锟恨恨道。

吴景濂着急上火,便在甘石桥设立“议员俱乐部”为大选机关,明确表示:在京议员每月600元津贴,在沪议员每月300元。国会的责任是“制宪”,大家不能为了意气之争,辜负了选民的期望!

多方调节下,议员们零零散散回到北京,到了9月23日,在京议员已有600余人。

为了保证自己被选上,曹锟弄了573张支票,普通票每张5000元,“特殊票”一万元,只要议员写大帅的名字,投票时就能领一张支票。直系公开贿选总统闹得全国皆知,社会各界骂声一片。

10月5日上午,北京军警机关出动大批人马警戒“总统大选”,原定10时摇铃开选,可过了11时40分,才来了400人,吴景濂急得团团转,派人到处去拉同乡议员。曹锟也下了本钱“即使弃权而肯来出席者,也发5000元支票”。到下午1时20分,签到者有了593人,才启动投票。

投票总数为590张,曹锟得480张,获选为中华民国大总统。其余得票人有:孙中山33票,唐继尧20票,岑春煊8票,段祺瑞7票,吴佩孚5票,最为搞笑的是几张废票,中有孙美瑶(山东马帮土匪头子)一票,“五千元”一票。

曹锟贿选成功,吴景濂功不可没。《北京报》曾记载道北京之总统选举会,经吴景濂等极力拉拢之结果,昨日居然开成,曹锟以四百八十票之大多数(投票总数五百九十),于金钱支配下,裒然当选……金钱之魔力,诚可畏也。吴景濂为大选元勋,又为选举会主席,昨晨八时半左右,即驱车疾驰到院,沿途军警举手为礼,吴微点头致意,其得意之色,虽车如闪电疾驰而过,犹令路人一望而知之……

直系贿选闹得舆论哗然,孙中山再次于广东开府,下令讨伐曹锟,通缉吴景濂等贿选议员,并电请东北张作霖一致行动。曹锟与吴景濂根本不把其他人的反对当回事,10月10日,众议院议长吴景濂亲自捧了新总统的当选证书,乘坐专车到保定,面递给新总统曹锟。吴对曹照例说了“众望所归,人心所向”之类的话——当年他对袁世凯、孙中山都是这样说的。曹也故作谦虚地表示“才能浅薄”之类。

曹锟就任总统后,公布了中华民国第一部正式《宪法》。该《宪法》也是吴景濂一手操办,短短两个月就出笼,后世称之为“曹氏宪法”。

吴景濂的连环计凑效,捧起了曹总统却得罪了吴大帅。吴佩孚对吴景濂的钻营十分不悦,他虽与曹锟有矛盾,但终归属于内部问题。曹锟要给吴佩孚一个台阶,便郑重请吴提议内阁总理。吴佩孚推荐自己的心腹颜惠庆,由此一来,内阁与国会再次不合。

吴景濂以为一切按照“合法”程序,自己也算做了点实事。可全国舆论都将他搁在炭火上烤,将其骂得人不人鬼不鬼,报刊界给他送了个绰号“猪仔议长吴大头。”尤其悲惨的是,曹总统卸磨杀驴,在国会中另外扶植了一批政客组成“宪政党”为己所用,吴景濂几乎要被架空了。

这年11月,吴景濂主持众议院召开大会,开场白还没说完,“宪政党”某人就大声叫嚷:“既然要依法选总统与总理,也得讨论议长任期!”“凭什么你吴大头一直担任议长?”“你就是曹锟的走狗,有资格当议长么?”

吴景濂大窘,将案上的锤子敲了几下,大声道:“安静,安静。”议员们恼了,操起面前的杂物就朝议长席扔来。四川籍的议员黄翼将墨盒砸向吴,正中其“大头”,吴血流满面,大喊“打人啦!”

“拥吴派”见状,也操起家伙与政敌作对厮打,混战中吴景濂的衣服也被扯乱了。亏他身体还算壮实,好容易挤出会议室,喊来十几个警卫把黄翼给绑了,送往地检厅要求法办。

地检厅认为黄翼是议员,在议会上大吵不算违法,只作了“交保候传”的处分;反吴派集体去见内务总长,要求撤换众议院警卫长;吴景濂拒绝撤换,说自己身为议长,有权指挥警卫,即便是警卫抓了议员,也是议员先动手打人。

当时内阁总理还没选出来,各部部长都是暂时代理,舆论界大骂吴景濂“斗殴”,“影响迫切需要解决的组阁问题。”也有议员去找总统曹锟,说:“大总统你也不出面管管,吴议长为了您才变得如此狼狈,谁以后还愿意为总统效力呢?”曹锟装糊涂:“这是国会内部的事情,我可不能越权啊。”

曹锟现在已经不需要吴景濂继续“出谋划策”了,吴景濂自讨没趣,带着议长的印信去了天津,并发表通电,声言“北京空气污浊,要另开国会”。可此事已经没人在乎他这“议长”了。

1924年10月,第二次直奉战争直军战败,张作霖进驻北京,吴景濂想与奉系合作,张对“宪政”“国会”根本没兴趣——当年就是他用枪杆子把吴景濂赶出东北,现在才混得风生水起,要是按照吴那一套,根本成不了事!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特务多次请吴景濂回东北主持政务,吴不愿出任伪职;1936年,他濂在天津与中共中央特科负责人陈赓会面,后屡屡协助共产党。

1937年抗战全面爆发,很快平津沦陷,日本侵略者又请吴主持华北政务,也遭到了吴的拒绝。作为北洋政要,吴景濂晚年在沦陷区仍保持民族气节,实在难能可贵。1944年1月24日,吴景濂病逝于天津,终年72岁。

吴景濂协助曹锟贿选,一直受到人们激烈批评。但批评者往往没考虑当时国会的尴尬状况——自从第一届国会成立,即以“制定正式宪法”为首要使命。可历经袁世凯、黎元洪、冯国璋、徐世昌四位“总统”,10年光阴毫无建树。

即便是“尊重国会”的英国,直到十八世纪,议员仍然能收买,美国马克吐温尚骂“国会中有一半议员是婊子养的,”其《竞选州长》之遭遇,比吴景濂帮助曹锟贿选更为混乱。

虽然吴景濂迂腐,但他努力将军阀的粗暴行为限制在法律框架内,以维系法律尊严,北洋践踏约法,孙中山先生能号召革命党以武力相抗,吴景濂一介书生,只想谋求与当权者合作,希望尽早能“依法治国”。可惜在武夫当国的年代,书生的美好想法,都显得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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