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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张静江:民国吕不韦

姓名:张静江

字:人杰

籍贯:浙江湖州南浔镇

生卒:1876年—1950

所属派别:商界

专项特长:理财

最相似的古人:吕不韦

主公:孙中山、蒋介石

人生信条:有投资,就有回报

最得意的事:

倒卖文物赚了大钱,无偿提供给孙中山闹革命;

把义弟蒋介石推到最高领袖的位置;

担任浙江主席时,使得故乡经济迅速发展;

最不地道的事:

协助蒋介石清共,屠杀盟友;

最失败的事:

被义弟蒋介石抛弃

综合评述:

其家为南浔四大巨富之一,自幼性格豪爽,挥金如土。曾任驻法公使馆参赞,偶遇孙中山便一见如故,如果想出卖孙以获得重赏,易如反掌,但他却做了一笔巨大的投资:支持革命!孙中山评价张“站可立天地,仰视如泰斗”,是位“革命圣人”。张静江觉得年轻的蒋介石“人才难得”,便与之结拜,后极力推荐其为黄埔军校校长。国民党两代领袖,均受其恩惠颇多。

替蒋介石清党

1926年春,广州国民政府闹出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迷雾重重的“中山舰事件”。

国民革命军总监、广东卫戍司令、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声称:海军局代理局长、中共党员李之龙派中山、宝壁两舰到黄埔,想将他绑架到苏联!李之龙大呼冤枉,称是奉蒋之命;蒋介石的小妾陈洁如则称,“当晚,汪夫人陈璧君有过五次电话询问蒋的行踪。”暗示是汪精卫要害蒋介石。

蒋介石已是国民党“二号人物”,地位仅次于政府主席、国民党党总裁、军委主席汪精卫,莫非真是汪想除蒋?广州城内谣言不断。蒋介石则借口“共产党阴谋举行暴动”,下令逮捕李之龙,并监视苏联代表团和共产党的机关,接着以“广州卫戍司令”的身份宣布全城戒严,连汪精卫也被监视。汪精卫气得发疯:“我是国府主席,又是军事委员会主席,他这样举动,事前一点也不通知我,这不是造反吗?”

汪精卫在中央紧急会议上大骂:“你竟敢擅自下令监控我!你以为你是老几?你只是个暴发户而已!你的名字既不在国民党25位创始党员之中,也未列为五位监察委员之一!”蒋介石也怒目相对:“我会找到证据的。”几天过后,蒋介石没能找到任何证据,只能“诚恳”地向汪精卫道歉,称“共产党图谋暴动,不得不紧急处置”,请汪主席原谅。

此事让汪精卫大受打击,蒋介石掌握了军队,汪奈何他不得,开会宣布“军事当局非奉党的政治领袖之命令,不得擅自行动”,接着称病辞职,前往法国“考察”。蒋介石大喜,向国民党中央提出“整理党务案”,要求限制共产党。陈独秀等人妥协,蒋的提案得到通过。

弄走汪精卫、击垮共产党,那么自己便能成功当上一把手了!蒋介石的如意算盘打得贼精,只是苏联顾问、国民党左派不服者众多,认为蒋在党内“搞独裁”。蒋介石把场面压不下来,又急于借着“北伐”立威,为保证大本营不乱,他想到了大哥张静江。

张静江本是个商人,为革命捐赠了大量财物,与孙中山关系匪浅。蒋介石通过陈其美得以结识了张,并拉粤军将领许崇智、理论高手戴季陶与张静江结拜兄弟,张理所当然是大哥。

接到义弟电报,张静江立刻从上海南下,这年5月中旬,张静江被选为国民党中央政治会议常务委员会主席,暂代中央工作。

有大哥坐镇,蒋介石放心北伐。

张静江留守广州,积极“清共”。组织部代理部长陈果夫想将共产党领导的广东省党部来个大换血,问张静江是否应向蒋介石请示。张道:“应该做的事,就负责做去,不必请示,本党整个政策并没有变更,领袖不能表示态度。如果去电,叫他如何答复?我们的事只要审慎处理,不要增加蒋的麻烦。”

蒋介石压根就想洗了共产党,又碍于身份不好明说,张静江猜透了义弟心思,大力提拔反共顽固分子到广东各地“指导工作”,这些人上任之前,他总会亲自接见他们,训导“救党的责任放在诸位身上”。

有如此高人代替蒋介石做事,广州的“清党”工作进展神速,连“职业打手”陈果夫都说:“静江先生代理主席的时间不久,但是清党的基础由此奠立。”蒋介石对张静江“北伐之际,居守中枢”、“倡言清党”的“功绩”赞扬不已,称他为“安危斯仗”之人——难怪人说好大哥就是好军师。

蒋介石北伐到了上海时,广州国民政府已经搬到了武汉。为预防蒋介石背叛革命,宋庆龄、吴玉章、鲍罗廷等人在武汉召开了国民党二届三中全会。与会者们认为蒋介石培植私人势力,如果不及早加以抑制,必将成为袁世凯第二,会议决定“中央军事委员会不设主席,由国民政府主席汪精卫为首的7人集体领导;国民政府设几大部门,陈有仁任外交部长,宋子文任财政部长……蒋介石只留了个北伐军总司令之名”。据陈洁如回忆,蒋介石得知武汉将自己踢开了,嚎啕大哭,甚至想自杀。

当然,蒋介石并不是真想自杀,他很不甘心,打算于南京另组中央。为应付武汉方面,蒋介石拉拢大哥张静江,期望江浙财团能站在他这一边。

1927年4月,蒋介石召集国民党中央常委在上海开会,拥蒋派济济一堂,有张静江、吴稚晖、何应钦、李石曾、陈果夫、陈立夫等。会议的主题便是“清党反共”、“定都南京”。蒋介石说:“十三年国共合作,共产党加入国民党的时候就不怀好意,他们的组织仍然保存,并且在我们党内发展组织。自中山舰事变之后,这种阴谋日益暴露……现在如果不清党,不把中央移到南京、建都南京,国民党就要被共产党所‘篡夺’,国民革命军就不能继续北伐,国民革命就不能完成。”

张静江、吴稚晖、陈果夫等人积极赞成,“为了保证国民党的纯洁性,清共是必须的”,张静江还领衔发表了一通长达三千字的“护党救国”,痛心疾首:“长此以往,不独北伐困难,而本党百万党员与朝夕以求中国的自由平等之民众亦将何所寄托?险象如此,讵能再安缄默?受痛切陈词,望我全体同志念党国之危机,凛丧亡之无日,被发缨冠,共图匡济,扶危定倾,端视此举。披沥奉陈,敬候明教。”

接下来的事情耳熟能详了,张静江号召江浙财团提供军费,又鼓动黄金荣、杜月笙派青帮打手,1927年4月12日,蒋介石发动了“武力清共”的命令,大批共产党人被杀,史称“四一二政变”。

如果张静江不扇风点火,即便蒋介石想清党,也没那么容易——张静江被孙中山称为“革命圣人”,地位相当高,而且他在江浙财团中属于中流砥柱。他往哪边站,谁的砝码就能增加几十吨。武汉国民政府亲共,蒋介石反共,张静江为蒋略支几招,南京就弄出了新的“国民政府”,宁、汉分裂。

帮孙中山玩转时代

在国民党内,张静江可是个怪人,他祖上世代经商,不与政界往来;其本人也崇尚无政府主义,甚至做过大清朝的挂职干部,却相当支持孙中山闹革命。

张静江本名增澄,又名人杰,字静江,光绪二年(1876年)出生在浙江湖州南浔。南浔有“四象八牛,七十二只小金狗”之俗语,据《湖州风俗志》载:“象、牛、狗其形体大小颇有悬殊。以此比喻各富豪聚财之程度,民间传说一般以当时家财达百万两以上者称‘象’,五十万两以上不足百万者称‘牛’;三十万两以上不足五十万两者叫‘狗’。”张家即是四象之一,钱多得没处用。

青年时的张静江好侠义之事,某日家中失火,他亲自上屋扑救,不慎跌落伤了腿成了残疾。成年后,家里捐了十万银白两,给他买了个江苏候补道的官衔。1902年,张静江随驻法公使孙宝琦到法国巴黎使馆当差,职务是“参赞”,就是幕僚。

当着大清朝的外派工作人员,张静江却不务正业,他在巴黎创办了个“通运公司”,经营中国的古玩、茶叶、丝绸,当时没有文物保护条令,数十年间,被张卖到国外的古代文物“数量之多,获利之巨,无法估计”。小幕僚如此会赚钱,清廷驻法大使也得了不少好处。

张静江一边挖着大清的墙角,一边关注孙中山的革命活动,他看出清廷气数将尽,盘算着如果想在将来立足,必须做笔“超级投资”。孙中山,就是很好的项目。

做幕僚,不能仅仅局限在某个人身上,而要定位于整个大时代。张静江最崇拜的商人就是战国末期的吕不韦:人家可是史诗级的幕僚,他投资了一个小妾,收获了整个大秦!

1904年冬,孙中山到法国组织建立“欧洲同盟会分部”,住在巴黎某旅馆,随员中有个叫做汤芗铭的家伙,与清廷驻法使馆中一满人官员是旧识。满官听说孙中山来了,就劝汤芗铭将革命党名册偷出来,“博个好出身”。汤芗铭经不住诱惑,乘孙中山外出之机潜入其卧室,用小刀割开了孙的皮箱,盗出一些文件交给了满官。满官如获至宝,立即给了驻法公使孙宝琦。

张静江看到名册和文件不免担心:如果清廷按图索骥,派出大内高手弄个“巴黎围城”,孙中山没准就玩完了,那自己的投资项目就泡汤了。

想到此处,张静江劝孙宝琦道:“孙逸仙是国际公认的中国革命领袖,虽然针对我大清政府,但法国乃至英美等国,除了大批民众不说,尚有不少政府官员同情和倾向于他。按这批文件论,逮捕和引渡孙逸仙均不为过,但这一来,您就成了革命党的眼中之钉,他们可都是精于暗杀的角色啊。”

孙宝琦思想开明,胆子也小,听了张静江一番话之后,感慨道:“就当是小孩子闹游戏吧,在法国也无足轻重。你找几个可靠的人,将这批文件退还,对外别声张就是。”

孙中山当晚回到住所就发现文件不翼而飞,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即派人四处寻找,次日清晨居然有人将原物奉还,革命党人个个大惑不解。

1905年8月,张静江从巴黎乘法国客轮回上海办理商务,意外发现孙中山居然在船上。

孙中山的秘书胡汉民回忆“彼时,张先生是清廷驻法国公使孙宝琦的商务随员,要求和国父谈话,国父有戒心,回避他。不意静江先生在甲板上拦住国父,说:‘你不要瞒我,我知道你是孙文,你不要以为我是反对你的,我却是最赞成你的人!’”

张静江对孙中山道:“我深信非革命不能救中国。近数年在法经商,获资数万,打算以此帮助先生,如有所需,请随时电告,当悉力以应。以后革命事业如果需要款项,可随时打电报给我,为了保密起见,电报上不用写数目,只写ABCDE,代替一万、二万、三万、四万、五万。”

临别时,张静江还留给孙中山一封信,告之如去美国,可在纽约市第五街566号“通运公司”分部领取经费3万元。孙中山将信将疑,把信交与黄兴,让其办理,结果钱分文不少。孙中山大为惊讶,认为遇到了“奇人”。

1906年萍浏醴起义前夕,同盟会需要大量资金购买枪支弹药,众人一筹莫展。突然有人想到张静江,便建议孙中山发电。孙取了个中间字母C,试着让胡汉民去电。电报拍出去不到20天,3万法郎就寄到了。以后孙中山又先后以A和E为暗号致电张静江,如约收到了1万和5万法郎。

同盟会起义每遇款项不济,孙中山便致电张静江,而张每次均能按时如数将款寄到。甚至有次由于周转不灵,张静江将他在巴黎通运公司所经营的一个茶店也给卖了。

孙中山对于张静江资助革命的义举十分感激,让胡汉民代笔致函张静江,表示了他及众位革命同志对张静江慷慨资助的谢意,同时将己方各项开支情况作了详尽的报告。张静江收到信后,当即复了一信给孙中山,写道……余深信君必能实行革命,故愿尽力助君成此大业。君我既成同志,彼此默契,实无报告事实之必要。若因报告事实而为敌人所知,殊于事实进行有所不利。君能努力猛进,即胜于作长信多多。

孙中山读罢深为感慨,只尽疏财之义务,不问应享之权利,实为平生所少见。他钦佩地说:“自同盟会成立之后,始有向外筹资之举,当时出资最勇而名者,张静江也,倾其巴黎之店所得六七万元,尽以助饷。”“张静江确为革命奇人,也可称革命圣人矣!”

为了募集更多的资金用以革命事业,张静江积极奔走江浙富豪之间,将自己的大哥张弁群(上海通运公司总经理)、舅父庞青城(上海中国银行董事)等发展成同盟会员。由于张静江的穿针引线,孙中山、黄兴、陈其美等人与江浙财团多少有了交情。

张静江在同盟会内没有具体职位,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孙中山的幕僚,他要影响的是整个时代,有人问他为什么入盟,他只是笑笑:“我是个无政府主义者,孙文的理念不错,如果我帮他实现,中华大地因此能苍生保暖,就够了。”

除了在经济上施以援手外,张静江还资助革命者创办报刊。同盟会的机关报《民报》,在东京留学生中影响巨大,张便联合吴稚晖、蔡元培在巴黎发起成立“世界社”,发行《新世纪》周刊,在欧洲宣传革命。

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在南京就任临时大总统,新政府内财政困难。张静江建议孙出面宴请江浙富豪,找商界弄点捐赠,孙中山依计而行,果真谋得一笔巨款。

二次革命时,陈其美在上海组织讨袁军。这段日子里,位于法租界内的张静江几乎成了革命党的联络处,蒋介石就是在这时候认识张静江的,张认为小蒋是个人才,与其结拜兄弟。当时蒋二十五岁,比张小十岁,还是无名小辈,经常向张借钱。张说:“我看你日后必定富贵。你现在借钱我找你要个借条,以后你发达了就还,不愿还也行,我就把借条退还给你。”借条居然有一寸多厚。

张静江还亲自策划了一起暗杀事件,驻扎在扬州的第二军军长徐宝山投向袁世凯。徐宝山嗜好古董,张请人秘密制造一枚炸弹,放入通运公司预制的古董箱内送到扬州,徐开箱观看时被炸,当场毙命。

奈何“二次革命”很快失败,孙中山、黄兴等人重新流亡海外。张静江也被袁世凯通缉,他在南浔的住宅被查封,上海租界内的资产受到监视。他在孙中山身上进行了大笔投资,却亏得一塌糊涂。

国民党财神

1914年7月,孙中山在东京筹建中华革命党,张静江出任财政部长,孙中山言:“张原属富豪出身,党内财务,唯张所为”。

蒋介石奉命从日本回到上海讨袁时被特务盯上,幸亏及时躲到了张静江家里才幸免于难。1916年5月,蒋介石的大哥陈其美遭到暗杀,蒋失去靠山,哭得是肝肠寸断。新结拜的大哥张静江安慰道:“别担心,还有我。”多年以后,蒋介石致信张静江:“自遇恩公,中正犹如枯木逢春。栽培之情,犹如草木之仰泰山。”

张静江与蒋介石的关系自从陈其美逝世后格外亲密,连蒋介石的婚事也是张静江一手操办,最值得一书的便是陈洁如。

陈洁如与张静江的续弦朱逸民是中学同学,属于闺蜜。1919年暑假里的一天,陈洁如在张家做客,孙中山带着戴季陶和蒋介石前来拜访张静江。蒋见到陈洁如后惊为天人,请张夫人朱逸民说媒。陈洁如那时只有15岁,不想嫁人,况且对蒋介石毫不了解,蒋越是追得起劲,她越是胆战心惊。

陈母也不赞成这门婚事,蒋介石已有一妻毛福梅且不说,还有一妾姚怡诚,他自己眼下在上海滩晃荡,无所事事。

义弟的形象如此不佳,让张静江很着急,他决定亲自出马,为蒋当一回说客。

为了蒋介石,张静江可是尽心尽力,他解释说蒋的元配属于包办婚姻,虽生有一子,与蒋却毫无夫妻感情可言,现在她已皈依佛门,与世绝缘;侍妾姚怡诚已经被送往苏州,给了5000元的离异补贴。

张静江还出示了一张姚氏亲笔签字的离异协议书,劝陈家母女放心,甚至预测:“蒋先生是个有远大前程的人,是个对中国革命有着重要作用的人,眼下虽然还没有发挥出他的能量,但是随着革命的深入,他肯定是中国的领导人物。只要您惠然同意这桩亲事,令媛将能协助他为国家成就一些大事。”

陈洁如怎么能协助蒋介石“成就大事”呢?宋美龄还差不多!不过张静江的口舌没白费,陈家母女终于被说服,蒋介石如愿以偿娶得美人归。

北方政局在袁世凯死后几次动荡,孙中山努力跟北洋军阀们周旋,张静江一如既往出钱。1920年初,他还遵照孙中山之命到上海创办证券交易所,炒股,替革命党赚钱。

这年2月1日,“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在上海总商会举行创立大会,虞洽卿为理事长,张静江被选为候补理事,蒋介石、戴季陶分别是股东之一。陈洁如回忆:“经由张静江老先生的介绍,介石以‘蒋纬’的名字买了‘盛泰号’的4个股,他细读有关金融的书籍,学习如何买卖股票和投资,这对他来说十分新鲜,不久各种股票涨跌的兴奋,尤其是他可能得到的利润,就占住了他整个的心思。他整日研究哪个股票好、哪个股票坏,逐渐忘记了心中原有的仇恨。在上海股票大楼中占一个席位相当难得,因而介石工作得既积极又努力。股票交易是上海金融不可或缺的一环,数以千计赖以为生的投机者,每天都把大楼挤得水泄不通,介石像一头老鹰似的盯住市场的走势,买高卖低,如同老手。”

陈洁如显然是在美化蒋介石,蒋的股金不是他自己出的,其炒股的水平其实很臭,蒋在日记中写道:“日来闲居无事,常以弄墨自娱,愧无进步,不能当大雅一睐。七日教言,领悉一是。代认恒泰股份,甚感,请为签字”,“代认股份”,出钱的是大哥张静江。“生涯不易做,而为果夫所害”亏了一大票之后,借口是被陈果夫坑了。

上海股票市场红火的时候,张静江、蒋介石、戴季陶、陈果夫等注册了几家交易所,基本是用公款操作,张静江则是核心操盘手。孙中山要钱,张静江马上办,有时候甚至从直接从陈果夫、蒋介石的账上划拨。据国民党一些人回忆:“总理很相信张先生,党内基金完全由张先生掌握,很多散在各地的党员,经总理批准后,就可以在张先生处领取津贴和活动费。”

张静江在不自觉中充当了孙中山的账房,其作用犹如秦孝公之商鞅,汉武帝之叔孙通。想打仗,得弄到军费。没有精通财政、保障后勤的能人,前线的士兵吃啥?光有理想成不了事,必须有钱。那时许多军阀有奶便是娘,孙中山不给点军费,谁愿意卖命?

陈果夫曾评价张静江道:“他能为国家建设,能为国家增加资本。会赚钱,又有会用钱的本领。在全国、在本党,恐怕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中国会赚钱的不算少,而真正会用钱的却不多。本党同志当中,会替自己赚钱的大有人在,能为国家为党赚钱的就少了。至于肯为国家为党用钱,又能够在短期内替国家赚钱的,则惟静江先生一人而已。”

张静江会赚钱,其他人都眼红,到1921年秋,上海竟有交易所140多家,投机者多了,必然导致翻盘,证劵市场很快熄火,蒋介石输急了,找到交易所理事长虞洽卿,要求折算原始股款退钱。虞洽卿骂蒋不懂股市胡乱倒腾,现在又要釜底抽薪,二人几乎拔枪相向。后来还是张静江、黄金荣出面调停,虞洽卿给了蒋介石六万元,前提是蒋必须离开上海,张静江也帮蒋介石还了三万旧账。

就在蒋介石在上海滩混不下去的时候,1922年夏,广东陈炯明炮轰总统府,孙中山被迫登上中山舰,电召全国革命同志前去广州协助平叛。张静江立马劝蒋介石前往,蒋到广州后鞍前马后跟随40余天,让孙中山感动异常,孙曾在致蒋介石的信中写道:“吾党中知兵事而能肝胆照人者,今已不可多得,惟兄之勇敢诚笃……兄性刚而嫉俗过甚,故常龃龉难合,然为党负重大之责任,则勉强牺牲所见而降格以求,所以为党,非为个人也。”

在张静江的授意下,蒋介石还撰写了《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一书,由张出钱大量印刷免费派送,此举大大提高了蒋介石的声望。

蒋介石每次听大哥的话都有意外收获,将张静江当成了军师,曾写信道:“关于弟以后之处世行事,请兄随时指教,以冀有成。弟自知尚有尊贤嫉恶一日之长,惟养气功浅,加之自少欠缺居敬工夫,持之不能恒久,故随俗变迁之病,仍不能免。每用自戒,而终未能痛改为恨……吾公患病,行动不便,又不能常亲耳令教,此弟所以孤陋益甚,日月无长进也。”

1923年,张静江因腿疼在家养病,孙中山特推荐留德名医李其芳为其电疗,还在信上说:“俾贵体恢复常态而再出为国尽力,这岂止是一人之幸,实为吾党之大幸也”,亲书“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对联让人送到浙江南浔张府。

1924年,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召开,推荐张静江为主席团成员。筹建黄埔军校时,孙中山准备任命程潜为校长,张静江极力推荐蒋介石,称蒋“为人忠挚,善于谋略,行事果断”,仅此于陈其美。张的多次美言,蒋终于当上校长。

不要做官,没做头

蒋介石跟汪精卫斗法时候,张静江不遗余力支持义弟,蒋介石清工,张静江出力尤多。宁汉结束纷争后,蒋介石被逼下野,为了获得宋家的支持,他又积极追求宋美龄。既然要娶宋美龄,陈洁如如何处理呢?张静江只得拉着老脸到陈家再次说情。

1927年8月19日,陈洁如踏上了赴美的油轮,作陪的是张静江的两个女儿张蕊英和张箐英。临别前蒋介石声泪俱下,对陈洁如解释“为得到财政支持,必须娶宋美龄为妻,为期5年,暂请回避一下,去美国读书深造,5年后恢复夫妻关系。”陈洁如走后,蒋介石很快向宋家求亲。

陈洁如到了美国后,身上带着一张50万美元的支票被媒体捅了出来,美国《旧金山日报》翌日即以头版的大字新闻刊出“蒋夫人随身带50万美元来美”,中国华侨办的《侨声报》等即予转载,并加以评论:“蒋介石何来这么多美金?”“苟非贪污,中饱各地华侨输助的北伐军捐款,即为其新得的赃款!”

华侨对蒋介石口诛笔伐,表示不愿再为北伐捐款,国民党内也闹得沸反盈天。蒋介石里外不是人,又忙着讨好宋美龄,只得再次请张静江为其圆场。

张静江多方发表声明,说此款由他经手,此次让女儿和几位同志带到美国,也是委托美国同志购买军火,错全在他——多亏张静江主动承担责任,蒋介石才勉强度过难关。

在蒋介石的支持派中,张静江则被戏称为“善后大师”,无论蒋捅多大的漏子,张大师总能弥补。蒋介石对张静江异常感激,曾在致戴季陶的信中写道:“吾谓孙先生待友,其善处在简直痛快,使人畏威感德;静江待友,其善处在不出微言,使闻者自愧。吾之待兄固亦奉为畏友良师,然而敬惮之心,终不能如对孙先生与静江者。”

等蒋介石重新上位,国民政府定都南京之后,张静江却认为革命即将胜利,破坏容易,建设却很困难,因而致力于兴办工商。

1928年2月,国民党中央政治局会议通过“成立建设委员会”的议案,建委会直属国民政府,由浙江主席张静江兼任主席。张上任之后雄心满怀,对外界直言不讳:“北伐完成、国家统一之前的近20年,国内征战不断,此是为破坏旧秩序的需要,但绝非国民革命的全部,而仅仅是前奏。革命的更主要的任务,在于新国家的积极建设,依据先总理遗愿,把中国建设成一个富强的现代化国家”“总理说过,革命要建设,不建设,革命就要失败。因此,我党政军都可不管,唯有建设,我是一定要干的!”

张静江很快大张旗鼓干了起来。他从发展基本建设着手,以铁路、电气、通讯和水利等为主,四处召集人才,设立各级机构,预算各项经费,强调勤俭办事。他有个庞大的计划,于浙江、江苏、安徽、江西四省修建三条铁路,疏通经济脉络,统称“四省三铁路”。

在修建铁路问题上,蒋介石为了“剿共”方便,主张先建“杭州——南昌”一线,如果钱不够就以路权向德国借款;张静江深知德国人入股,就能更方便攫取中国资源,断然拒绝:“搞军政你行,但经济建设,你不如我。”

在公,张静江是“建设委员会”主席,在私,又是自家大哥,蒋介石虽然不满,暂时却忍了下来。

吴稚晖觉察出蒋介石不对劲,便劝张静江:“蒋个性倔强,自信太过。你要压抑感情,不可常向他噜苏。明知无济于事而强为之,徒引起无谓反感,实属不智之举。咱们这些人,说白了就是幕僚、功狗,何必跟他当真呢?”

张静江大怒:“他敢把我当幕僚?孙总理也不敢!”

吴稚晖自知说漏了嘴,急忙解释:“蒋介石是流氓痞子出身,如今黄袍加身,一跃而为国府主席,自然目空一切,与昔日流浪上海,为你送信跑腿自不可同日而语。最好由他放手去干,不必对国事乱出主张。做得好,固然是他分内的事;做得不好,也是他的责任,免得推诿到别人身上。”

张静江不吭声:“谅他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蒋介石觉得大哥不给自己面子,借嵊县一次土匪案,对浙江治安加以批评,并将他的“训令”转载于各报。张静江读了之后说:“要我辞职,何必玩这种手段!”当即提出辞呈,秘书拟稿中有“请辞去本兼各职”字样,张道:“他说我不擅长管理,我辞去浙江主席的行政职务便行了,建设委员会是做建设的,我绝对不辞!除非他将我撤职!”

蒋介石当张静江是军师,做做参谋工作就行了,张静江偏偏不甘心一直是幕僚,二人分歧日神。1930年,蒋介石与阎锡山、冯玉祥展开中原大战。张静江在戴季陶的劝说下,到河南会见正在前线督师的蒋介石,以消弭“误会”。

当张静江拖着残腿来到总司令部时,蒋介石却要他在外稍候,待陈立夫汇报完毕,才让他进去。陈立夫出来又多说了一句话:“张老,您进去态度可要好一点,委员长原来不想见你的!”张静江相当气愤,一见蒋就怒不可遏:“你现在架子可真大,我从前去见孙总理也没有等过这么久!”蒋介石正为军情烦心,也很大声喝道“你现在也不得了!我看你在浙江要独立了!”说罢即转身离去,二人不欢而散。

蒋介石显然不愿意大哥给他添乱,1931年6月,南京政府成立了由宋子文领导的“全国经济委员会”,将张静江的“建委会”彻底架空。张静江对蒋介石丧失了信心,曾对人说:“我一生被人利用,今后将不再给人利用了。像蒋介石这种人,只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安乐,他只知为己,不知为人,而且毫无信义!”淡出政坛后,张静江以书画养生,每当看到年轻的僚属和亲戚,总要劝道:“不要做官,没有做头!”其账房先生在清账的时候,发现应收款项内有很多长期不还的私人借款,蒋介石、戴季陶、于右任、孙科、宋子文等名字赫然在列。张静江闻之只是淡然道:“都是些烂账,全部勾销了吧!”

1936年12月,“西安事变”爆发,蒋介石被张学良、杨虎城扣押,南京一片混乱,何应钦主张武力征讨,宋美龄大哭“无疑是逼死先生!”陈果夫、陈立夫情急之中提出“中央必须有重心,其重心人物在此时以静江先生为最宜”,派人到上海把张静江接到南京。

张静江为“消解兵祸”去了南京,蒋介石平安回来后,对大哥深表感谢,张只是淡淡说了句:“回来就好。”遂告辞。

七七事变之后,张静江全家先是避往武汉,后来又转去香港。尽管蒋介石多次派人请他去重庆,他都婉言谢绝。

1938年8月,张静江离开香港到美国治病,其账房先生李力经问“先生此去,要不要电告蒋?”张静江一下子变了脸:“我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用不着通知他!”第二天上了船后,前来送行的弟弟张澹如又问他:“此去有无电报给蒋介石?”张静江非常愤怒:“我为什么要通知他?我又不吃他的饭!他管不着!”

1945年,张静江双目失明,只能靠广播和别人读新闻了解国内抗战情况,日本投降的时候,张静江喜极而泣:“想不到,在我有生之年还能看到抗战胜利!”见者无不落泪。1948年,蒋介石就任“总统”,聘张静江为“总统府资政”,但此时的张静江已是风中残烛,再也无力帮助义弟了。

1950年9月3日,张静江病逝于纽约,已败退到台湾的蒋介石发来唁电,大放悲声:“中正患难之交,情谊尤深,噩耗传来,曷胜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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