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晓木到周海林办公室去的时候，苏明铭放在文件上的眼睛以极快的速度挪到了走廊上，他一眼瞥见是姚晓木到周院长那边去了。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姚晓木要走运，没想到她的好运来得这么快。对于周海林的心思，苏明铭是知道的：周海林盯上了姚晓木。也不能这么说，太俗，换一种说法，是姚晓木引起了周海林的注意和重视。以后的日子里，姚晓木肯定会得到周海林的提拔和重用，这是毋庸置疑的。
姚晓木从周海林院长办公室出来后叫上龚紫燕一起吃饭。看着贴在窗上的雪花，它们一个个前仆后继地化作了一团水渍。中午，在学校二食堂二楼，她们面对面就着牛肉萝卜火锅谈天说地。酒精在下面懒洋洋地燃烧着，火锅里汩汩翻腾着，白烟缠绕着盘旋着正不知出处时被门缝钻进来的风吹散。很多时候，她选择了和死党龚紫燕在学校食堂吃饭，家里有老妈照看着呢。
“今天被周院长召见有什么好消息？”不亏是院办的，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龚紫燕的眼睛。
“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姚晓木用手拨弄酒精炉，想让它细火长烧。
“坏的。”龚紫燕说。姚晓木就知道她习惯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总这样。每每姚晓木控诉她时，她会说，先听坏的后听好的，就会保持一份永远快乐的心境。听听，又貌似有点道理。
“我有可能调到招就处当处长。你别告诉别人哪！”姚晓木嘴角下垂，为了与坏消息保持高度一致。这也是姚晓木的可爱之处，她从来就不懂得什么规则，也不思量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特别是对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把那些至少不该那么快告诉别人的秘密一个个告诉别人后，她通常会加上这么一句：你别告诉别人哪！
龚紫燕翻了翻白眼，接着问：“那，好消息呢？”
“我没有被炒鱿鱼。”
龚紫燕把筷子伸进火锅，一阵翻江倒海。说：“哼，木木，原来你就这么点儿追求？没被炒鱿鱼就好消息？当处长是坏消息？真弄不懂你！我看你真是个木头！”
“怎么跟你说呢？无法沟通！吃！”
姚晓木和龚紫燕就是这样，永远有吵不完的架，然而，不出三分钟，她们又会和好如初。她们的友谊最初是建立校报的稿源上的。龚紫燕喜欢姚晓木的文章，就经常向她约稿。又因为校报三审经常会毙掉一两篇文章，所以，姚晓木就充当了为龚紫燕的报纸补天窗的角色。没有稿费，但姚晓木总是乐意为学生们写文章写专栏，这也是被龚紫燕欣赏的傻大姐品质。 而对于金一轩，龚燕紫嗤之以鼻。以前，金一轩还经常给校报写写文章，自从他加入市作协后，就不屑于上校报了。
想起金一轩，龚紫燕问：“你们还在冷战？”
姚晓木的左嘴角往上一翘：“我从来不单方面宣布停战。他那人，哼，我不治他谁治得了他？”姚晓木家里经常上演夫妻大战这样的好戏，夫妻俩好像从来就不怕吵架，有梁山朋友的味道。
餐厅里陆陆续续有学生进来，突然，一个圆脸圆眼睛的女孩子走过来，她撅着嘴，直直站在姚晓木面前。姚晓木笑起来：“苏小题，干嘛呀，还生我的气呀！”
“就是要生气！报上那个小赵不就是写我吗？”苏小题指的是校报专栏上姚晓木写的那篇关于早操的文章。姚晓木眨眨眼，说：“我都让你上报了，还不感谢我！哈哈！来来，傻丫头，别生气了，虽然是反面典型，毕竟也是典型呀！快坐下一起吃，好不好？”
苏小题马上笑起来，说：“这还差不多。嘻嘻，反正没写我的真名。”
苏小题是姚晓木的得意弟子，读大三，在H省大学生辩论赛上，苏小题取得了骄人的战绩，而且歌也唱得非常好，是学校文化社团的骨干。姚晓木有点儿宠着她。
姚晓木就是这样，虽然学生苏小题在旁边，也不避讳，她瞪着黑亮的眼睛，严肃地说：“我觉得事情真的很蹊跷，周院长为什么想提拔我当处长？”
苏小题欢呼起来：“哇！”
龚紫燕说：“你送过礼？”
姚晓木的眼里全是眼白：“亏你说得出口！我是那样的人吗？送什么礼？我送得起吗？院长什么没有？”
龚紫燕说：“是，蹊跷，太蹊跷了！我还真的弄不明白，为什么会想让你当处长？凭什么呢？政治觉悟？思想境界？奉献精神？”
姚晓木用嘴在窗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写上“OK”两个字母，说：“不仅是你不明白，我也弄不明白，我也一直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未必，是我身上的一股子与众不同的什么什么精神？”
“咦，你怎么一说，我觉得还真的有点像！对了，想起来了，上周从会议室经过的时候，好像听到过什么创新精神，但是，没有和你的名字联在一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你。”龚紫燕附和着。
“就是就是，姚老就是富有创新精神。”苏小题也在一边拍着马屁，她通常喊姚晓木为姚老。
“哈哈，得了吧！吃都空不住嘴。”姚晓木看了看四周，然后，把筷子尽量张大，向面前的菜碗伸去，半空中，筷子又顿住了，“龚紫燕，对了，我想起来了，周院长今天突然对我提了一个人。”
龚紫燕来了兴趣：“什么人？”
“马松，我的中学同学。他好像认识他，还知道我们以前在琴台中学念书。”
“中学同学？木木，没这么简单吧？有没有什么情感纠葛之类？”
“纠葛倒没有什么纠葛，不过，也可以算作人生的启蒙之恋吧？”
苏小题的身子凑过来，姚小木拧了拧她的耳朵，接着她听龚紫燕胸有成竹地说：“好，木木，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帮你打听他们两人的关系。也许，这就是你即将被提拔的背景资料，对于你这样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傻大姐来说。”
校园里的冬天与其他地方的冬天就是不一样 ，因为年轻人。不经意间一抬头，就能发现一些可爱欢乐的画面。花坛里，有女生在拨弄桂花树；石凳上，竟然还有学生坐在那儿，仰面沐雪，娇憨的模样。
晚上六点下班时，外面已是鹅毛大雪了。
姚晓木顾不得流连校园风景，准备回家。如果不早点回家，最失望的人恐怕是她妈妈了，妈妈每天下午来家里帮忙做晚饭，她都在那儿掐指算着呢。木木几点下班，几点到家。晚饭几点熟，菜什么时候下锅才能在她踏进门时刚好吃。每每快到家的时候，姚晓木就会情不自禁地哼起邓丽君的那首《又见炊烟》：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诗情画意虽然美丽，我心中只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