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有尊老的美德,还是请你先入土吧,这床被子就当我送你的丧礼了。”
蔚凌然冷笑着挑起整面墙,人也同时如飞箭一般踩上墙头,直如一道灿亮的虹朝地尊飚了过去。
地尊悠然立在天井中,衣袖一拂,宫墙便转了方向,然而在转方向之前,两道一银一碧的人影刹那掠到,刀光剑影齐齐同时招呼地尊。
蔚凌然在半空突然一个后仰,生生将自己栽到地尊后心近处,手一抬,寒玉剑乌光一闪,已狠狠刺向地尊。
地尊的身体蓦地扭了扭,这轻挪之间已离了寒玉剑剑气范围,然而,姬沅和的剑与徒戈怰的刀又再如密密缠织的网,漫起一片光芒朝他兜头兜脸罩了过去,三人相处甚久,早已熟知大家的武功,蔚凌然的武功还是徒戈怰亲授,三人默契自然非同一般。
在这乍合又分的光芒里,已倒塌的宫墙外突然冲了一个人过来,蔚凌然转头一看,却是南宫谈。
地尊嘿嘿冷笑两声,悠悠道,“嗯,又多了一个,你们共赴黄泉倒也不寂寞。”
“是不寂寞!”姬沅和突然沉声道,“一生所爱嫁与别人,心中是何感受?”
地尊听得这话,面上白了白。
姬沅和又慢慢道,“眼见她凤冠霞帔******,却是嫁作他人妇,想着她与别人红烛帐度春宵热,是何心情?”
地尊张了张嘴,然而脸色已发青,比这天上一轮惨月还青。
姬沅和也不看他,抬头对着月亮幽幽叹气,“唉,做人做到这份上真是窝囊,堂堂五大尊,武功冠绝天下,却换不来伊人低头一顾。”
地尊神情挣扎,脸色却忽青忽白,变幻如明灭灯火。
姬沅和继续望月,神情怅然,“委曲求全又如何,也换不回破镜重圆,眼见她日夜伴与他人身侧,情浓蜜意出双入对,这教人沉淀了几十年的情怀以何承载?”
姬沅和神情一顿,眼光落了下来,“甘愿长伴她旁,只求她能多在意一分。”
地尊神色惨幽幽一程青一程白的交替着,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
“余生再无他愿,唯求与她长相厮守!”
地尊蓦地喷出一口血来。
蔚凌然徒戈怰南宫谈三人的武器离地尊身上要害只剩不到一寸的距离,只要姬沅和再多说一句,以摄魂之术控制着地尊的神智,他们必能得手。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痕”一声惶急尖叫刺破了最后关头,令蔚凌然他们功败垂成。
地尊在这一声尖叫里猛地头一扬,身体已如吐着红信的蛇,激起长形的光往近身三人横扫。
姬沅和浑身震了震。
乌光如电,豁裂黑暗的夜空,豁破地尊的光芒护罩,“哧”寒玉剑剑尖擦着地尊衣衫直入皮肉,却见他蓦地一缩,剑尖刺入了皮肉,然而被他避开了要命位置,接着身子一滑,已经远远滑出了刀光剑影笼罩的范围。
地尊身上溅出几滴血,他身体在半空如长蛇溜溜旋转,眨眼已落在凤轩皇后身边。
他一站稳,便捉起凤轩皇后的玉腕,眉目款款的道,“玉儿,你还是担心我的……”
凤轩皇后一把甩开他,发狠地跺了跺脚,恨声尖叫道,“快杀掉他们,不能留,不能留!”
“那是!”蔚凌然冷笑,悠悠吹着剑尖的血迹,“撞见了你们的奸情,自然不能留。”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也有脸说这个!”凤轩皇后怨毒的目光一瞪,眼眶厉红如血,遥指着蔚凌然怒骂,“你一个无权无势无背景的贱人,谁不知道你人尽可夫,到处勾三搭四,得来的这一身荣耀,还不是凭着!”
“啪!”
隔空掌掴。
两个同时清脆重响的耳光分别落在凤轩皇后左右两边脸颊上,徒戈怰漠然拍了拍手,姬沅和则淡淡收回衣袖,冷冷道,“你再说下去,我不管谁给你借胆,今晚在这里——我必定杀了你!”
他语气冰冷而清淡,面上连神情也没有丝毫波动,凤轩皇后捂着脸,瞪他半晌,从牙缝里挤出咝咝声,“姬沅和,你也是个贱胚……”
“啪!”
又是火辣辣的两掌,南宫谈慢条斯理抚着袖子,蔚凌然冷笑道,“你敢再说他一个字,我不管谁在身边护你,也必定挖出你的心看看它是什么颜色!”
“你们四个,口气很大!”地尊终于缓缓开口,并没有去理会一旁嘤嘤抽泣的凤轩皇后,只是目光幽冷的盯着他们四人,“别以为我一时大意着了道,你们就一定能赢我!”
蔚凌然挽了挽衣袖,扬了扬乌黑闪着寒光的剑,微微一笑道,“你尽管过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内侧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撞开,苍老衰弱的凤轩皇帝跌跌撞撞冲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低低咳嗽着问,“怎么……怎么了?”
蔚凌然望着倚在门框处苍老憔悴却依旧眉目清俊的男人,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是不是曾经在这个皇宫里住过?她的脸会不会和某个在这里生活过的女子一样,那么,凤轩皇帝,是不是会认识她这张脸?
与其让她自己重回那座废弃的宫殿,并且一接触到深埋记忆里的情景就昏过去,还不如让这个皇宫的主人来认出她,也省略她再没头没脑的去探知。
她眉眼一扬,霍地飞掠起来。
她直冲着皇帝所在的殿门掠去,半空中自袖里掏出火折子,在黑暗中一划,微弱火光正映着她的脸,皇帝愕然抬头看来,蔚凌然伸手就要揭掉面具。
陡地有一道黑影凭空横奔撞来。
那黑影竟然也是从皇帝所在的宫殿掠出,人还在半空,手中却蓦地冷光一闪,隔了两三尺的距离,手中的长剑已然直劈蔚凌然而来。
蔚凌然微微冷哼一声,手中的寒玉剑往那冷光一递一绞,便绞碎凝了万重寒气的光影,她也不回手,直直顺着剑尖掠往那人手腕而去。
那人却不恋战,连绝世好剑也丢下,倏地回身就走。
从皇帝所倚的殿门处急掠窜入,一手拎起皇帝将他带回殿里,同时脚尖一勾将打开的殿门重重撞合关上。
蔚凌然再次顿住想揭面具的手,看着那扇关闭的殿门气得脸色铁青。
这个坏事的程咬金到底是哪个混帐?
这么横空一撞,剑尖一撩反身便逃的人,明摆着不想与她硬拼,却这么拼死的撞开她,分明是不想让凤轩皇帝看见她的脸,这么说,她真的在这座皇宫生活过,她的脸皇帝也认识,那么这个突然杀出来阻止她的人,肯定也是知情者,说不定记忆里某些令人恐惧的坏事这人也有份参与。
不管五岁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她现在肯定以及绝对的确定,那一定不是好事,她的记忆——五岁以前一片空白,她的脑海里只有认了苏婉贞当娘后的点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