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凌然冲姬沅和笑了笑,表示她没事,不过她自己觉得奇怪,怎么看一眼那残破的宫殿,心里会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
姬沅和突然深深凝望着她清澈眼眸,语气隐着难明的情绪道,“凌然,我们回去吧,你不是说要去泰和殿探一探吗?”
“对哦!”蔚凌然看看天色,如果再不去,时间就来不及了,想要知道她想知道的东西,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她抬头,转身的一霎眼角又掠过远处的檐角,那殿顶上沉沉的守护兽似乎正在无声向她诉说着什么。
她突然止住了转身的动作,望了望那一角宫殿,竟缓缓举步往那边走去。
姬沅和望着她沉在夜色里纤长背影,眼神芒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而默默跟了过去。
徒戈怰望了望她又望了望那座泯灭沉默在岁月里的宫殿,脸上玉色近乎晶莹的冷,也没有说半个字跟在她身后寂寂而行。
蔚凌然一步步向着那座废弃的宫殿走去,她拔开层层隐蔽的草丛,穿过残破的花墙,缓缓地走在寂然无声铺满灰尘与落叶的路上,直至在那座沉默凉寂的宫殿前停住。
她默然抬头,看这座沉冷的宫殿深深掩没在重重树丛后,看着宫门上早已锈迹斑斑的铜锁,看着生满青苔的斑驳宫墙,爬生着无数藤蔓,那一条条无叶飘荡的藤蔓,在冷冷夜风下在惨淡月色中,就如一只只渗着绿光的鬼手,在黑夜里瑟瑟狞笑凄厉招摇。
脑海里似也有一扇紧闭的门被这天清冷惨淡的月色划开,现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场景,香幔叠帐美仑美奂的房子里,有个纤美的人影在俯身,低声温柔说着什么,而在光影陆离香气萦绕的奢华寝室里,在那纤美的人影身前,是一个很小的女孩。
女孩长得什么样子?
看不真切!
女孩是谁?是谁?
蔚凌然的头突然剧烈疼痛起来,那个纤美的女子到底在说着什么,说了什么呢,温柔而模糊的语声仿佛自遥远的记忆跨过岁月奔来,绵长而朦胧,像是透明玻璃上洒了一层薄薄冷水,使一切看起来都隔了层朦胧熟悉的遥远。
她努力的想倾听清楚,然而这轰然而来的疼痛钻入脑海,一霎将所有场景都推倒揉碎,她眼前还是那两扇紧闭的宫门——油漆剥落铜锁满锈,宫墙还是那面斑驳宫墙,冷清月色映在上面,映出她心底一片迷茫纠葛。
她为什么会在这座废弃的宫殿前产生如此奇怪的联想?
她看着那宫门良久,突然步上前去,慢慢摸着那扇门那只锁,却突然浑身一冷,像瞬间被冰锥刺入了热血跳动的心脏,她霎时呆住,脸色发白心口刺痛。
一双温暖的手落在她肩头,淡淡微热源源不断,涌入她体内,抚平她狂乱的真气,只听得姬沅和略带担忧的道,“凌然,我们回去吧。”
蔚凌然无言闭了闭眼睛,然后轻轻拍了拍他手背,坚定地轻轻走上前,她绝不在不该退缩的时候逃避。
如果这座宫殿曾影响了她以前不去追索的那些记忆,她一定不会因为害怕或其他什么原因而不敢面对。
她轻轻的,坚定的跨前一步,手指抚着斑锈的铜锁,略一用力,锁便落在掌心。
蔚凌然的手顿在半空。
然而这一顿也只是十分短暂的时间,随即她毫不犹豫推门——抬腿进入。
“吱呀!”年久无人保养的门轴发出沉重干嘎的声音,像黑夜里垂死之人在低低发出绝望的呻吟,惨淡的月色随着她身形趟入,照亮了一地寂廖,拉出长长的冷光拉出幽黑的残旧通道。
通道不算太长,连接着几进院落,举目而望,角落屋檐廊柱交接的地方皆结着一层层的蜘蛛网,绵白轻软的蛛丝在清幽月色中,在瑟瑟冷风中颤颤摇荡,晃出一天朦胧不透的月光。
蔚凌然沿着通道默默前行,沉缓的脚步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极了牵扯梦里的喃喃呓语,她穿过通道绕过走廊,直入宫殿的主殿——一间与记忆中某些场景重叠的寝室。
同样灰尘满布,蛛网串结,室内那些像这座宫殿一样已经被人遗弃的物品依旧整整齐齐的摆放着,透过幽幽窗棂洒进的清惨月光,似乎照出了以前华美至极的寝室里,一个年幼的女孩与一个纤美女子在快乐地嬉戏,然而那温馨和暖的笑声却随着一阵沉冷的脚步戛然而止,小女孩惊惶抬头,只见一双极尽奢华的鞋踏了进来,然后……
影像一片混乱,蔚凌然捧着头,痛得眼泪打滚,然后——她无声晕了过去。
蔚凌然再次睁开眼睛时,看进了一双急切担忧的清亮眼眸,再一偏头,对上一道同样焦灼急切担忧的视线。
她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微微笑起,回头望望寒风中瑟瑟僵立的宫殿,她平静道,“我没事了,按原计划行事。”
姬沅和没有劝阻,只是默默抚了抚她的发,不是不心疼她,而是不敢太心疼她,怕太心疼了会忍不住想阻拦她的脚步,然而她不是世间一般柔弱的女子,她坚强独立勇于面对一切该面对的事情,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
徒戈怰也深深看着她,默然凝望眼底泛着深沉的疼惜。
三人自暗夜中掠起,直接飞向泰和殿。
沉静矗立在黑夜里的泰和殿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巡值的侍卫在殿外交叉来回巡视着,蔚凌然三人悄无声息贴了过去,她迎风扬开掌心一洒,侍卫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细看,四周空空荡荡,除了他们这队巡视的人,大殿沉寂如死。
殿分三进,蔚凌然正想掠进最内的寝殿,姬沅和突然一把拉住她,走近一面宫墙贴着耳朵去听。
“干脆解决她算了!”
这把女声有点尖利有点冷锐,像是凤轩皇后的声音。
“你终于耐不住了,我早说解决她!”这声音沉哑如磨糙的纸,语调有点不耐烦的味道,蔚凌然一听这声音,浑身血液轰的一下冲上了脑袋。
就是这个声音,就是那个几次三番出现的冒牌货。
“哼,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凤轩皇后似是十分恼怒,不停地走来走去,半晌又怒道,“简直一群该死的混帐东西。”
“你原先可不是想要这样的!”还是那沉哑的声音不轻不重的道,“你不是说还想不动声色的解决掉,又想着可以挽回吗?”
“挽回?你看现在这模样还能挽回吗?真是……”凤轩皇后恨恨一声,却又骂不出什么难听的。
“你决定改变主意了,就早说嘛,何至于……”那冒牌货突然轻笑一声,“何至于现在让人在外面偷听!”
冒牌货那句话还未说完,蔚凌然三人已经急剧退后,然而,轰的一声,一面宫墙被踢倒,上面的琉璃瓦自烟尘弥漫中乱箭般射了过来。
那沉哑的声音笑道,“挂在墙上多累,干脆好好躺下休息吧。”
蔚凌然冷笑一声,身形自瓦砾中飞起,对着另一面宫墙也是脚尖一踢,轰的如一块布幕般砸向那个冒牌货——地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