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勒住脖子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让璎诺痛不欲生,出于本能,她剧烈挣扎,但空气越来越稀薄,眼睛也失去光明,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之中,她挣扎的力量开始渐渐渐弱,最后终于完全静止下来。
突然,一道耀眼的光芒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直直打中悬挂在屋梁上的璎诺身上,然后,时光就象被一张巨手搅动,迅速后退。直至定格在某一个时间。
彼时,刚逢初夏,天气不凉不躁,璎诺吃过午饭,躺在院里的桂树下小憩,小巧则不紧不慢地在一旁挥着蒲扇,帮她驱赶虫蚊。
无意中,小巧忽然看到小姐满头大汗,在榻上不停地翻动,双眉也紧紧凝在一起,就象在做极其恐怖的恶梦。是不是该叫醒小姐呢?小巧刚入府一年,虽然小姐是个好主子,但她还有些拘谨。
小巧正犹豫着,璎诺已发出一声惊呼,猛地睁开了双眼,雪白的脸,就象刚从地狱转了一圈似的。
“小姐,做恶梦了?”小巧小心意意地问道。
璎诺却象没有听到,兀自沉浸在自己恐怖的感受中,能听得见自己砰砰急促的心跳。
“小姐???”小巧担心地又叫了一声。
璎诺这才反映过来,猛地看向小巧,她不是被父亲处死了么?难道自己这就下地狱了?
“小姐,快该上学了,赶紧起身梳理吧”,跟小姐的一年时间,小巧早已了解小姐遵规守矩的脾气,眼看时间不早,提醒了一句。
璎诺越加迷茫,“上学?小巧,你还活着?”
小巧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姐,到底做了什么恶梦呀?都把小巧给做死了,快点起来吧,那是梦,当不得真的”
“真的只是梦?”璎诺不能置信地喃喃自语,抬手掐在自己腿上,哎哟,痛死了,璎诺雪雪呼痛,小巧已是笑得前仰后合“小姐,你都十三岁了,怎么还象小孩子一样啊,做个梦都能当真”
璎诺这下真的蒙住“小巧,小说什么?我才十三岁么?”
小巧这下神色开始凝重,伸手抚到璎诺额上“咦,没发烧啊,怎么这么多胡话呢?我的好小姐啊,你就别吓奴婢了好不好?上个月,你才过完的十三岁生日,这么快就忘了么?”
璎诺呆呆地望住小巧,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上个月过的是十五岁生日,还有…..,清荷园的那一幕,以及父兄对她说的话,她悬梁自尽的事,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她痛沏心扉,不,那不可能是梦。
愣怔中,璎诺忽然忆想最后,眼前闪过的那道闪亮的光芒,以及一段隐约的语声“女儿,娘只能保你这一回,珍重…..”
两行清泪慢慢从璎诺脸上滑上,她明白了,生死关头是娘救了她,并使时光倒流,但那些可怕的回忆,却没消失一分。
“小姐…,哎呀,你怎么哭了?我去叫老爷和大少爷来”小巧被璎诺的异常吓得六神无主,丢下蒲扇就要往外跑。
璎诺擦了一把泪,扬声把她叫住“不要大惊小怪,我只是心惊刚才那个恶梦而已”
小巧拍了下胸脯“小姐没事就好,吓坏奴婢了”
璎诺从榻上下来,走出树荫,站在阳光下,伸出双手,把自己好好打量一番,很好,她依旧那么光鲜娇嫩,上天给了她一个重生的机会,她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的,该报的仇得报,该泄的恨得痛快淋漓地泄。
“小巧,走,回房好好给我打扮打扮”璎诺扬了下唇角,眼中射出一道晶芒,从今天开始,她不要再做以前只知礼义廉耻的乖乖女,重要的,她要保护好自己,要自强自立,不再被任何人伤害。
“小姐不打扮就赛似天仙,再一打扮,那还得了啊”小巧看小姐心情变好,胆子大了许多,不由跟璎诺打起趣来。
璎诺盯了她一眼,前世,她在那场祸事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要不要把她换掉?
“小姐,怎么这么看奴婢,怪吓人哦”小巧被璎诺突然凌厉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
璎诺收了视线,恢复常态“你头上刚有一只蜂,我紧张它蜇到你”
“啊?”小巧一向最怕蜂虫,一听吓得尖叫一声,弯腰蹲在了地上。
璎诺咯咯笑了起来“瞧你那胆子,骗你的”,说完,汲着鞋往屋里走去。
小巧一脸迷茫地站起身,望着小姐的后影,感觉有点奇怪,小姐一向虽然脾气好,却循规蹈矩板板正正,从不跟人开这样的玩笑,今天这是怎么了?又是那个恶梦做的怪。不过,她也只是疑惑了一下,便赶紧进屋帮璎诺收拾起来。
等璎诺收拾利落,送璎诺上学的车马已经等在府门口。璎诺正要上车,四姐璎美、六妹璎洛,七妹璎佳忽然跑了过来,怯怯地望住她,小心意意地问“五妹,我们能借乘一下吗?送我们的马车临时有事出去了”
璎诺张嘴就想婉拒,父亲教导她,要与人和睦共处,更要自重身份。在这个社会,嫡庶身份极为分明,要是嫡庶不分,那会被人看不起的。
禀承这种教诲,从小,璎诺就对家里的姨娘和庶姐庶妹们都是客气中带着生份,亲热中带着疏离,但经历了那件事,她的思想已完全改变,她依然会自重身份,但不会再让别人感觉到。
“没问题,官塾跟国子监顺道,你们上来吧”
在京城,权贵的嫡系子女可以到国子监就学,庶系的只能到官塾,很多事上,嫡系和庶系都有着明显区分,庶系的人时时都能感觉到身份的低卑,根本不用璎诺再去刻意强调落恶名。只是以前她没在这些事上费过心思。
璎美三人一听,一脸喜色,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车,坐在车厢的软榻上,三人眼中露出羡慕之光,她们三人平时坐的马车哪有这等舒服奢华啊,璎洛不自觉地伸手轻抚榻上的玉垫,“凉凉的,好舒服啊”
璎诺冷眼旁观三人神色,脑海里浮现着前世她们露出的真面目,对她们再无一分一厘亲情,她们只是父亲的子女,跟她无关的。
心中冷寒,面上璎诺却一派自然亲切“你们要是喜欢,以后尽可以跟我一起坐这马车”
“真的么?”璎佳兴奋地小脸通红,她比璎诺小一岁半,完全一副小孩子的模样。
璎美和璎洛却故做矜持,没有吱声,但璎诺早已从她们发亮的眸子里,看出她们与璎佳一样的心声,不由微闭了一下眼,暗叹自己以前怎么那么单纯,多少明显的事情,自己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自然是真的,五姐还会骗自己妹妹么?”璎诺“亲昵”地在璎佳头上揉了一把,璎美和璎洛对视一眼,面上俱闪过一丝疑惑,璎诺今天与以前的清冷疏离,简直判若两人,是谁说了她么?
璎洛眼珠一转,想起一事“五姐,听说明天下午国子监跟太学院比赛书法,一定很热闹吧?”
璎诺被璎洛一提,忆起那场比赛,好象当时她没去,她一向自恃清高,是不大屑于这种无聊之举的,但以后,她不会再放过任何一个崭露头角的场合。
璎诺眯眼微笑“皇家太学院和我们国子监的比赛,当然热闹了,听说,皇上可能会到场发奖呢,你们要是想去,我可以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