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娘这么一吐,她身旁一个丫鬟忙上来用帕子接着,顺娘搜肠刮肚地大呕了一番,却也没吐出什么来。韩金氏是经历过的人,仔细瞧了瞧顺娘的面色,就明白了,皱眉道:“你这是有了身子了,看样子,日子还浅着呢。这时候行动出门最是要紧,千万不能动了胎气。你家相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顺娘脸儿又是一红,用帕子擦擦嘴角,轻声道:“相公要娶一房小妾,今日路过这里,可巧那说的小妾便住在附近,相公去看她相貌人品去了。我想姨妈在这里,真真也是在家的,便和丫鬟们过来,和你们叙叙话。”
韩金氏听她这样说,忍不住叹一口气道:“我看你也贤惠太过了。咱们金家的女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嫁妆有嫁妆,治家的才能也都不差。你那相公放着你这样的好娘子不去珍惜,另外还要娶什么小妾?”她一面说,一面进了屋子,让绿苗烧水煮茶,让顺娘在一张宽敞的椅子上坐了。顺娘搀着小丫鬟的手,慢慢坐下,低声道:“自从成亲之后,相公将家中日常杂务,都交予我料理,如今有了身子,做事便有些劳神,他不放心,前些日子禀告了公婆,公婆说叫我安心养着便好。但是再过几个月就是府试的日期了,公婆怕没人伺候相公,到处打听,要给相公娶一房小妾,说晚上陪他念书,也可以帮着铺纸磨墨。”
韩金氏听到这里大觉不快,皱眉说道:“你公婆也管得真宽,做儿媳的有了身子,按理来说,应该让儿媳妇安心静养为上,怎么还要给你添个堵心事儿呢?你看你爹爹,还有你大伯,哪次不是为了娶小妾,闹到家里鸡犬不宁的?我看你嫁过去的时候带的那两个丫鬟,也算得上端正清秀了,如今开了脸,不如就直接抬举做小妾算了。左右是通房丫头,不如给个名分,也让她们安心服侍你。那小妾,倒是不用另外娶了。”
顺娘娇怯怯地低下头道:“这些话我原也跟相公说过的,但是相公听了很不欢喜,将我训了一顿,横竖都是我心性嫉妒气量狭小。我也不敢再说了。相公要娶小妾,那就娶罢!左右我都是大房,明媒正娶大红花轿抬到他们张家的,还能让一个小妾骑到我头上不成?”
韩金氏知道顺娘向来是个心里有主意的,她既然如此想,自己也就不好多说了,再说自己和顺娘情分也只寻常,没必要多劝,便点点头道:“你能想开了就好。”
她这时候的事情多,也顾不上待客,便命韩真真陪着顺娘好生照顾着,自己又出去了。韩真真见顺娘说几句话又弯下腰吐起来,显得十分辛苦,忙过去给她拍背顺气。绿苗送上热茶来,顺娘喝了几口,觉得舒服了些,方露出一丝微笑,悄悄地问韩真真道:“妹子,你的婚事怎么样了?”
韩真真脸上一热,低下了头笑道:“我都随我娘亲……”
顺娘笑道:“姨妈素来精明,我看她的样子,你这桩婚事,绝对吃不了亏。”她现在和韩真真说话,却是比往日亲热许多,想必是真心将韩真真当做姐妹来看待。韩真真被她说得越发不好意思起来,忙转过话题道:“你如今有孩子了,又吐得这样厉害,也该吃点东西补补身子才好。”
这句话果然勾起了顺娘的母性,顺娘情不自禁地摸一摸小腹,露出个慈爱的微笑来,轻声道:“自从前些日子回去之后,总是觉得不对劲,心里闷闷的只想吐,什么都吃不下。大夫说,这是因为胎儿不稳,再等一两个月,便会好了。”
韩真真好心地道:“要不我叫绿苗给你煮点清粥,做一碟子醋黄瓜,好歹也填填肚子罢!”
顺娘轻轻点点头,红了脸道:“那就劳烦你了。”
韩真真下到厨房去,吩咐了绿苗之后,又拿了一碟话梅蜜饯过来,让顺娘吃些垫垫肚子,姊妹两个坐着闲话了一番,顺娘提起前天发生的一件奇事来,说道:“真真,前些日子闹鬼,你可知道?”
韩真真听顺娘如此说,不由心里一跳,想起那对装吊死鬼的夫妻来,点点头却不敢接话,顺娘笑道:“我起先知道自己有了身子,便想和公婆说一声,打算去庙里上几柱香,求神仙保佑这孩子安稳。不料听说庙会附近的树林子里出了个吊死鬼,大家都说得活灵活现的。相公担心出事,便不许我去了。没想到前几天有个妇人击鼓鸣冤,却是告她丈夫装神弄鬼,骗取路人钱财。县太爷将那妇人的丈夫拘来一审,果真如此。我相公回来跟我说起此事,还觉得好笑呢。”
顺娘只是和韩真真闲话家常,韩真真却有心要知道那周氏后来的下落,便故意问道:“这妇人告自己的丈夫,不怕被街坊邻居说她么?”
顺娘笑道:“这倒没有。听说那妇人击鼓鸣冤的时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说自己对不起丈夫,但是天地良心,不能看着丈夫做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情。因此县太爷对那出首的妇人十分赞赏,说她‘大义灭亲’什么的。后来倒是判了那妇人和丈夫离婚,将她丈夫痛打了一百多板子,发配流放了。”
韩真真听到事情果然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了下去,不由心里暗暗欢喜,脸上却不动声色。绿苗做好清粥之后,顺娘勉强吃了一点,觉得困倦,韩真真便让她去客房歇息了。
刚安排好顺娘,韩金氏便回来了,只见她走的满头大汗,回来满口嚷渴,看到有白粥,急忙吃了一大碗,韩真真忙斟上茶来。韩金氏吃饱了之后对韩真真道:“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咱们就回金家!”
韩真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问:“回去做什么?”
韩金氏怪韩真真不懂事,横她一眼道:“还有几天就是金家的‘五七’了,现在不回去准备准备,到时候岂不是惹人笑话么?”
韩真真心想周老头刚死,还未发丧,金家这“五七”又是要周佑藩来亲自主持,不知道周佑藩如何分身有术,能够两头忙清。
她正想着呢,韩金氏已经命绿苗收拾东西去了。韩金氏要回娘家做法事,这可是个大事,她不放心,加上绿苗向来做事没有红杏稳便,便亲自跟着,将家中物事检视了一遍。韩真真自去收拾自己的衣服,包了一个包袱放在床上,忽然想起小文也要回去,他如今还在外面,不如自己也帮他顺手收拾些行李,这样也好回去。
韩真真下楼进了小文的屋子,将小文的素净衣服检了一包,正打着包裹,堂屋的大门外面却响起一个清越的声音问道:“请问岳母大人在么?”
这声音可不正是周佑藩的?韩真真没来由地将脸红了一红,想要出去应答,但是脚步一动,又缩了回去,心里害羞起来。她想了想,悄悄放下小文的衣物,蹑手蹑脚地躲到了房门口,朝堂屋张望。
周佑藩连叫了几声,韩金氏这才听见,急匆匆地出来,一看到周佑藩,便微微一笑,问道:“原来是贤婿啊,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周佑藩让进堂屋,隔着门缝,韩真真看见周佑藩穿了一身白色孝服,可能是走得急了,白净的脸庞上面微微沁出汗来,又泛起一层红晕,端的是清秀俊逸,人才出众。韩真真看了,不由心如鹿撞。就连韩金氏见到也暗暗点头,心想:“俗话说,要想俏,穿重孝。这周家小秀才虽然家里穷了些,却生得实在是好。穿上这么身白衣,越发显得俊俏了。谁想到周公周婆这两个卖豆腐的老儿,自己人才一般,却能生出这样好看的儿子来!真真跟他成亲之后,若是生下的孩子也这么俊秀,那可是我韩家的福气了!”
韩金氏一面想着,一面让周佑藩坐,周佑藩却不坐,只是行了一礼,脸容十分哀戚地朝韩金氏道:“岳母大人,小婿今日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韩金氏却早料到周佑藩要说什么了,这时候将脸上笑容一收,沉下面容道:“别的都好说,若是银烛纸钱不够,你周家小秀才尽可遣福伯红杏去买,回来向我报账便是。但是要想先让你父亲做完丧事再回我金家做‘五七’,这却没得商量!”
她这番话便将周佑藩堵得张口结舌,周佑藩噎了半晌,方低头道:“岳母大人,那毕竟是我父亲……我总是要让他先下葬了才能安心!”
韩金氏想必早就想好了对策,这时候淡淡一笑道:“贤婿,你这话说得可就见外了,你父亲的葬礼,我已经让福伯和红杏去帮忙了,尽量将这丧事办得热闹风光。”她瞟一眼周佑藩,又似乎不经意地朝楼上看了一眼,方道:“如今你我乃是一家人,你是我女婿,你父亲的丧事,我自然要帮你好好办的,今日不是已经请了先生看了日子么,择定七日后入土?后天便是金家做‘五七’的日子,你做完了五七再回来,也刚好赶上给你爹爹下葬,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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