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真虽然是二十一世纪新女性,但是要她开口和一个男人提到自己的婚约,却也有些害羞,跟着将脸红了一红,低下头来,轻声道:“自然是你我的婚事了!”
她这么一低头,神情扭捏,却不自禁地带了几分少女的娇羞,周佑藩心里微微一动,忽然觉得韩真真虽然胖点,却也不算长得太难看,听到她提到婚事,也跟着将脸红了一红,说道:“今日官府也说了,近日民间不许悔婚。如果韩姑娘没意见的话……我……我……”
韩真真本想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取得周佑藩的合作,但是周佑藩吞吞吐吐了半天,神情十分异样,韩真真不由起了疑心,她不知道周佑藩曾经去过自己家,答应了做韩家的上门女婿,但此时察言观色,自然觉得不对劲,她是个聪明人,便沉住气等周佑藩把话说完。
果然,周佑藩吞吐了半天,方道:“韩姑娘,你和你母亲若是同意我的条件,便是入赘,我也没什么话说了……”
韩真真听了这番话,简直是意外之喜,忙道:“这个简单,我自然会和娘好好说清楚。”
她本来还要再说什么,但看到红杏回来了,便忙道:“药回来了,你先煎药吧!我回去了。”
韩真真和红杏急急忙忙回了家里,韩金氏正在家中急得团团转,看到韩真真回来,便松了一大口气,说:“我听说前面树林子闹鬼,都急死了。怎么你们现在才回来?”又问“表婶婶呢?”
韩真真还未说话,红杏就冷笑了一声,韩金氏没察觉到韩真真两人神情不对,迎过来上下左右仔细瞧了韩真真一番,确定她没有事情,这才放了心,说道:“早知道如此,我真该听你的话,不让你出去了。对了,表婶婶呢?”
韩真真朝红杏使了个眼色,红杏会意,借口去洗衣服去了院子,韩真真便拉着韩金氏进屋子,将偷听到的五郎和表婶婶说话学了出来,又将那假的金镯子当票拿给韩金氏看,韩金氏不由气得怒目圆睁,说道:“世上哪有这样的坏人呢?”
她生怕女儿编了谎话来骗自己,便去取了另外那只金镯过来,自己急匆匆拿了去当铺,没过多久,便沉着脸回来了,咬牙道:“好!好!尽欺负我孤儿寡母,是不是?”
韩真真怕韩金氏冲动,忙劝她道:“娘,少生些气罢!毕竟也没损失什么。”
韩金氏冷笑道:“我能不生气吗?为了你的婚事,做娘的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只是你总是高不成低不就的,如今一来二去年纪大了,我看着都生气!”她说着说着,忽然迁怒起女儿来,将韩真真猛然一推,高声道:“现在我不管你了,你爱嫁谁就嫁谁去!”
韩金氏这个冲动的脾气,韩真真是向来知道的,虽然被她这么一骂,十分没有脸面,却也不以为意,知道母亲虽然生气,不出半小时必然又消气。果然,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韩金氏依旧做好了菜,自己亲自下厨,指点着韩真真做了一碟黄豆酸笋小黄鱼,一碟猪肉炒青菜,并且叹了口气说道:“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好好学习做菜,都是快要出阁的女孩儿家了,不会厨艺,那可是被外人笑话的!”
韩真真装傻,只是笑了一笑。晚上吃过饭,韩金氏打发了绿苗去请周婆过来,周婆不知何事,急急忙忙赶来,韩金氏也不多话,开门见山地对她说道:“你儿子上次说的话,我也想了很久,看在他知错就改的份上,这婚事,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你家里拿不出钱来,这我是知道的。明日你便去请几位有名声的长辈来,当着诸位长辈的面子,把你儿子入赘我家的事情说明了,立个契约,从此以后,你我两家还是亲家。”
周婆听了,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馅饼来,说不出的心花怒放。搓着手不住点头。韩金氏也不多留她,取了一封银子,说是给周老头治病用的,便将周婆打发走了。
可正巧,周婆前脚出门,表婶婶后脚就带了两个丫鬟过来,带了些礼盒之类的,说是白天受惊了,不放心,过来看看韩真真。
韩真真一见到表婶婶,一颗心就提上去了,生怕韩金氏直接拉下脸来。不料韩金氏却只是微微一笑,神情并无异样,依旧热情地请表婶婶坐了,命红杏端茶送水,两人坐着聊天。韩真真不知道韩金氏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也只好装不知情陪着坐在一边。
说了一会子话,表婶婶又将韩真真的婚事提了出来,说:“真真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家了。”
韩金氏点头称是,然后愁眉叹道:“我原是给真真说了一门亲事,只是现今对方家里穷得厉害,给不起聘礼。如今若是悔婚再嫁,怕是过不了官府那一关呢,也怕街坊邻居说闲话!”
表婶婶听了大不以为然,便道:“古往今来,悔婚另嫁的女子多得很,有什么要紧?依我看,你就这么一个女儿,难道真的忍心把女儿嫁过去吃苦?”
韩金氏也点头称是,表婶婶见她赞同自己的想法,趁机又道:“要不,我给你说一户人家?”
韩金氏见表婶婶渐渐地要说到正题上,不由暗暗冷笑,忽然说道:“我见你儿子五郎也好,我瞧着喜欢,只是我女儿生得粗陋,只怕配不上。”
表婶婶听韩金氏这样一说,简直是心花怒放,忙道:“哪有的事?真真这孩子我喜欢得紧,五郎也对她夸赞个不停。我们还怕真真看不上五郎呢!你若是也有这个意思,不如我今晚回去禀明了你兄长,找个媒人来提亲罢!”她说完又笑呵呵地抓住了韩金氏的手,十分热切地摇了一摇,眯着眼道:“那以后我就叫你亲家了!这桩婚事若是做成,实在是亲上加亲,双喜临门!”
她这时候态度热情无比,韩金氏看在眼里,心里冷笑,脸上却没有异样,说道:“是啊,我也觉得五郎这孩子各方面都好,只是最近家里有一件事情,让我却好生为难。你若是不把我当外人,不如你也给我拿个主意罢!”
表婶婶忙问何事,韩金氏皮笑肉不笑地道:“虽然我家里托赖祖上庇佑,开着几家铺子,只是近年来生意越发不好做了,这几年来,竟是年年都要折些本钱。原来我满打满算,给真真说一门好的亲事,多贴补些嫁妆,将独生女儿风风光光嫁出去,不料一直好事不谐,故此拖延至今。今年年初我走了眼,叫伙计进的一批胭脂,结果货虽然到了,却全是用不得的劣质东西,这一注就亏了几百两银子。如今只得将当初留给真真的嫁妆钱都挪用出来……”
她叽叽呱呱说了这么一番话,表婶婶听得心里一紧,忙道:“啊呀,现下生意是难做些,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韩金氏叹气道:“我也不愿想那么多。只是如今本钱消耗太多,真真的嫁妆实在置办不起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呢,要不就找个家底丰厚点的人家,让真真嫁了算了。等我铺子赚钱了,我再贴补女儿女婿不迟。”她有心要把戏演到底,也反手握住表婶婶的手,一脸诚恳地道:“你我原本是亲戚,这些事我也不瞒你。真真是我的心头肉,我养了她十八年,从没亏待过她。只是嫁妆一事,目前实在置办不起,只得寒酸些了。不过你放心,等铺子生意好了,我决计不会对不起真真的。”
表婶婶听了韩金氏的话,脸上就是一僵,旁边的韩真真忍住笑,装着去厨房找东西,躲在里间偷听。不一会便听到表婶婶道:“那你打算给真真多少陪嫁?”
韩真真心想:“果然沉不住气,问到最关心的问题了!”只听得韩金氏故意唉声叹气了许久,方吞吞吐吐地道:“眼下损耗了五百多两银子,是个大亏空。又要另外进货,我原给真真置办了一些头面首饰,如今大多进了当铺,换了六百二十两五钱纹银,前些天还了五百六十两,又要给伙计开工钱,零零碎碎的,不到三天,白花花的六百二十两五钱纹银,就只剩下二十两了,偏偏又遭了贼,连带这二十两都被偷走。我看,只怕真真出嫁的时候,我只能去我娘家那里向我娘要点银子来做体面了。”她装模作样地想了一想,又愁眉苦脸地道:“只是我娘的体己也有限,最多给我五十两银子,再给点首饰。不过五十两银子也不算少了,置办衣裳箱子之类的,只要不是太挑,也还能置办得起。”
表婶婶越听,脸色就越难看,最后听到韩金氏说最多五十两银子的时候,终于沉不住气,说道:“天色晚了,我先回去吧。亲事明日再提。”
韩金氏心里暗暗好笑,嘴上却热情挽留,表婶婶哪有心思再跟她多谈,带着丫鬟便急匆匆地走了。韩金氏见表婶婶走得不见人影了,忙将门关上,冷笑了一声道:“饶你奸似鬼,也要被老娘忽悠一番!”
韩真真自厨房了走出来,不由对韩金氏刮目相看,朝她竖起了大拇指道:“娘,没想到你居然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韩金氏颇有些得意,冷笑道:“你娘我打理五家铺子十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就这样的小花招,还能骗得了我?”
韩真真心想:“那当初你怎么又被这两人蒙骗了?”她不知道韩金氏日夜悬心女儿婚事,是以只要遇到一个合意的适婚男子,就想着要将女儿嫁出去。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如此。韩金氏在生意上颇为精明,不然也不可能以寡妇的身份独自支撑一个家庭,还为女儿置办下那么丰厚的嫁妆来。此时知道了表婶婶的险恶意图,以她的精明能干,却不难想出对策。
韩金氏打发走了表婶婶,看到韩真真一脸的敬佩,心里虽然得意,但还是板起脸来,说道:“你也别得意了。我告诉你,今日官府来人了,说不许另外悔婚。我想了许久,若是周家那小子愿意做上门女婿的话,这桩婚事倒也不差!如今你好好跟我学做生意吧。周佑藩那小子只会死读书,别的什么都不会。你若是和他成亲了,少不得我要把韩家的这份家业交给你来打点。到时候你若是不能干,你爹爹九泉之下也不瞑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