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真看到小文,心里松了口气,忙笑骂他道:“你去了哪里,叫我一顿好找!”
她话音刚落,拉着小文的那人就笑道:“你还说呢,我找到他的时候,这孩子正坐在地上哭。我好容易哄住了他,带着他四处找人,可把你找到了,算起来你该欠我一个人情罢!”
说话的人浓眉大眼,器宇轩昂,却是李子奇,韩真真见到李子奇,不由喜出望外,笑道:“也真是多亏了你!红杏呢?”她记得周佑藩说小文是和红杏在一起的,故有此一问。小文抓抓脑袋说:“刚才她说要去买梳子,这会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表婶忙道:“哎呀,这红杏也真是的,不跟着小姐,却到处乱跑!”她望望天色,又道:“都这时候了,不如大家先回家罢。红杏这小蹄子又不是不认得路,到时候自然会回来。”
韩真真哪里还敢和她一起走,这时候看到了小文,又看到李子奇,她一颗心不由定了下来,便道:“不妨事,我和小文去找找她。”
小文拉着李子奇却不放手,身子扭得像一股牛皮糖,口里只道:“不,我要和李家哥哥一起。”
韩真真还未说话,五郎就忍不住了,开口道:“俗话说男女授受不亲。真真妹子乃是个闺女家,如何能与这种陌生男子结伴而行?还是我去雇两顶轿子送妹子和娘亲回去罢!”
他原本认为韩真真其貌不扬,自己稍加勾引便可手到擒来,此时见周佑藩清俊脱俗,李子奇英姿飒爽,似乎对韩真真态度都十分亲热,不由有些忌惮,不愿她与这两人混在一起。表婶自然知道五郎心思,忙点头说好。李子奇还未说话,忽然有人自他身后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笑嘻嘻地道:“小猴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子奇回过头去,却见一个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似笑非笑地站在他身后,李子奇一愣,随即大喜道:“原来是师姑!”
韩真真看得真切,那师姑容貌端正,一双俊目顾盼横飞,光彩迫人,可不就是昨天害自己吃了好多苦头的算命道姑。她没有思想准备,吓得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指着对方,又望住李子奇,结结巴巴地道:“你……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那道姑一开始没认出韩真真来,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姑娘,你怎么认识我?”
韩真真怒道:“我怎么不认识你?昨天你骗了我娘多少钱啊?还害我吃了一大堆药!”
道姑一愣,这时候也认出了韩真真,叫声“啊呀”,拂尘一摔,转身便跑,韩真真哪里肯让她走脱,当下提起裙子追了上去,大叫道:“别跑!”
可巧红杏买了梳子回来,见到韩真真追着一个道姑,韩金氏昨日请那道姑来做法,可是避开了红杏和绿苗的,是以红杏不认识她,这时候见到韩真真追她,只道对方偷了自己小姐的钱包,忙把梳子往头上一插,伸开双手拦住了道姑。道姑见有人拦她,忙身子一缩,这一缩十分灵活,红杏伸手去抓,捞一个空,道姑已经朝另外一边跑掉。她身法快捷,脚步也快,人来人往之际,几个起落,已进入人群,韩真真追了几步,终究穿着裙子不方便,脚上一绊,随即摔了个屁股朝天。周围人群看得真切,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韩真真被笑得脸上通红,红杏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给她拍打身上的尘土,周佑藩涵养功夫还好,见到未婚妻出丑,只是微微皱皱眉,没有多说什么,五郎却忍不住,“咯”地一声轻笑出来,表婶忙朝五郎使一个眼色,五郎也感觉到自己失态,忙正了正脸色,要赶过来嘘寒问暖。
李子奇见韩真真认得自己师姑,而师姑见到她就落荒而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是学武之人,反应比别人要快,三步两步赶了过来,韩真真揉着摔得好不疼痛的屁股,没好气地瞪着李子奇问道:“那骗子道姑怎么是你师姑?”
李子奇吐了吐舌头,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她是专门骗……”他神色之间似乎颇觉得好笑,但是韩真真朝他一瞪眼,李子奇又不敢笑了,老老实实地道:“她是我师傅的妹妹,投在另一个门派,每年都要来看望师父师娘,所以我们都叫她师姑。”
韩真真心想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己遇上李子奇,走脱了个盗贼,然后又遇见李子奇的师姑,被她捉弄一场,骗去韩金氏不少钱财。忍不住咬着牙恨恨地道:“真不知道我前世欠你们桐城派什么,值得这么折腾我!”
李子奇见她发怒,只是赔笑不敢多说话。韩真真自知追不上那道姑,便道:“我也不和你多说了,现下我要回家了。”
五郎在一旁听得真切,忙道:“那我帮妹妹雇轿子去!”
韩真真这时候一肚皮的气,哪里还顾得上和五郎虚与委蛇,板着脸硬邦邦地道:“我自己认识路,自己会走!”
五郎讨好大一个没趣,脸上的笑不由有点讪讪的。这时候红杏忙道:“这样吧,天色也不早了,我陪小姐先回去便是。周公子不是外人,李大哥也不是外人,要不就一起走吧!”
她虽然是个粗使丫头,但是在小树林偷听到五郎和表婶的谈话,也知道这两人不太对劲,此时自然要护着自家小姐。李子奇本来也逛得够了,对红杏的提议不置可否,周佑藩却犹豫道:“我娘亲还在摆摊呢,只怕我要去帮帮忙才行!”
红杏忙道:“你娘的摊子又没什么值钱物事,倒是你出来这么久,也不去担心你爹爹?他病了这么久,身旁没个人服侍,要茶要水都不方便。依我看还是回去吧!”
她这么一说也是有道理,周佑藩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五郎见韩真真主仆执意要和周佑藩一起走,心里恨得牙痒痒地,但是又不甘心一块肥肉刚要到手又飞了去,便堆笑道:“那我多雇几顶轿子,大家一起走吧!”
韩真真生怕他雇的轿子也是跟他们这伙人串通好的,忙道:“我们走路回去就行了,也不算远么!”
表婶忙道:“这怎么行?虽然咱们是小户人家,但是这轿子还是雇得起的!”她还要再劝说韩真真,小文却忍不住了,朝她脸上啐了一口道:“坏老太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就是看上我家真真了,想要骗她做你的儿媳妇么!”
他是孩子,终究掩藏不住心思,韩真真听他说了真相出来,想要捂他的嘴已经来不及,忙咳嗽一声,脸色一沉道:“说的什么话呢?”
表婶和五郎原本心里有病,被小文这么一点破,脸上更加挂不住。幸好小文对听到的二人阴谋似懂非懂,只知道他们要骗韩真真,却不知道二人只是看上韩家的钱财。这番话没说得太破,二人心中惊疑不定,互相望了一眼。这时候周佑藩见到二人神色,也不由起疑,沉思片刻道:“这样吧,不如我去雇一顶轿子,送真真姑娘回去!”
韩真真一听他的提议,倒是松一口气,虽然不明白周佑藩为何如此转变态度,但是从人品来说,这周佑藩显然又比居心叵测的五郎母子好得多,于是点点头。周佑藩见韩真真没有意见,便自去找了轿夫,抬了两顶轿子过来。当下韩真真带着小文坐了一顶,表婶坐了一顶,周佑藩和李子奇、五郎、红杏跟在后面,一行人缓缓朝镇子里走去。
这时候天气越发地热起来,走了一段路,轿子中空气越发闷热,韩真真感觉嘴里发干,说不出的口渴。忍了许久,实在忍不住了。她昨日被韩金氏和那道姑联手折腾了一顿,原有些脱水,手足酸软。这时候口渴,也在情理之中。她悄声问小文附近可有喝水的地方。小文想了一想道:“前面不远有个树林子,里面有道小溪,可有喝水。”
韩真真心想:“这是生水,只怕喝了更加容易拉肚子!唉,还是二十一世纪好,随便找个商店买瓶矿泉水就可以喝了。”她闭上眼,想象着畅饮冰冻矿泉水的滋味,试图“望梅止渴”,但是越想越口渴,韩真真再也忍不住,忙和小文商议,小文揭开轿帘看了一看,说:“不妨事,还有一里路就到了!”
那轿子犹自慢悠悠地走着,韩真真坐得难受之极,好容易挨到进了树林,小文朝轿夫大声道:“太阳毒,轿子里热得不行了,大家先歇会儿吧!”
本来这天气就热,四名轿夫也走得一身大汗,听到小文这么一说,都轰然答应,有人道:“前面有一棵大榕树,端的是百年老树,十分阴凉,不如去那里歇息!”
红杏和周佑藩对这一段地形熟悉,并无意见,但是韩真真口渴之极,已经忍受不了,忙和小文说了几句,小文点头说好,便和韩真真提前下轿,去找小溪喝水了。
小文自五六岁起便在这一带玩耍,对地形无比熟悉,没多久就找到了小溪,韩真真忙蹲下来大喝了一通,她口渴良久,这时候喝了满肚子的水,一开始还感觉清凉甘甜,入口舒服之极,却忘了昨日一顿通泄,身体十分虚弱。刚刚喝饱了水,肚子便承受不住,咕噜咕噜叫起来。韩真真原打算忍住,但刚起身,腹中又是一阵疼痛,只好拉着小文,忙忙地命令他带着去了个偏僻之处,解开裙子,又是一顿大泄。
这一泻比起昨日,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直泻得韩真真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好容易慢慢站起来,双腿却蹲得麻木了,揉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她一边肚子里大骂那给丹药害人的道姑,一边慢慢挪动脚步朝外面走。小文扶着她,两人缓缓地朝周佑藩等人歇凉的大榕树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才到了目的地。只见那大树绿叶亭亭如盖,展开来足足有半里多宽,下面绿草如茵,确实是个歇凉好去处。但是此时树下一个人也没见,只有两顶轿子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韩真真和小文一眼就看出这是周佑藩雇来的轿子,可是周佑藩、李子奇以及红杏、五郎等人却通通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