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金氏冷笑着道:“好小子,你半夜跑到我家来,到底是什么居心?”
年轻人瞪着眼睛,似乎听不明白韩金氏说的是什么,摇摇头道:“你好凶,我不跟你说话,快把我解开,我要睡觉了!”说完全身乱动,试图挣脱。
韩金氏自以为将他制住了,却不怕他,又追问:“你在我女儿身上使了什么妖法?”
年轻人皱着眉头想了许久,看到韩真真,这才依稀有点印象,又打一个酒嗝,道:“啊,姑娘,真对不住。我忘记解开你的穴道了!”
韩真真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大喜,忙道:“那你快点帮我解开!”
年轻人摇摇头,说道:“可是我被绑着,又困得很,睡一觉再说吧!”
他说完这句话,便翻一个身,居然又睡着了。
韩金氏没想到这人如此能睡,忙用水瓢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叫道:“喂!喂!”
不料那年轻人真是了得,韩金氏如何拍打,他就是不醒。韩金氏不由发了愁,韩真真也站得累了,急道:“娘,你快点把他弄醒呀!等下天亮了,家里无缘无故多个不认识的男人,不知道传出去多难听呢!”
韩金氏一想有理,忙蹲下去死命拍打年轻人,无奈醉汉大醉之下,死活都叫不醒,韩金氏无奈之下,只好想了个主意,自柴房里找出几块木板,将那年轻人拖到木板上面,慢慢地拉进了柴房。
她累出了一身大汗,这才将年轻人弄进柴房,但回头看到韩真真,又发了愁,不知道该怎么把女儿弄回去。
韩金氏心疼女儿,先是想抱她回房,不料韩真真身体肥硕,韩金氏哪里抱得动她?韩金氏使出了吃奶的气力,也不过是背着韩真真走出了几步。韩金氏原本是急躁的人,磨蹭了许久,终于不耐烦了,想了一想,干脆把韩真真也放在柴房里面,然后对她说:“真真,你看好这酒鬼,等天一亮,我就去报官,让衙门的人来收拾他!”
韩真真哭笑不得,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和那年轻人一起呆在柴房里面,听着他打雷一样的鼾声。
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月亮已经沉下了树梢,柴房之中十分黑暗。韩真真一动不动地站着,渐渐也困意袭来,居然站着也睡着了。
她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身上一松,身不由己地就要往前栽倒,然后有人扶住她,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韩真真听到一个依稀熟悉的声音叫道:“姑娘,姑娘,你醒醒!”
韩真真一个激灵,睁开眼睛,身子也一挺,站直了,只见面前站着个穿蓝布褂子的年轻人,眉清目秀,大约十八九岁,这人正挑高了眉毛,一脸不解地看着韩真真,问道:“姑娘,这是什么地方?你又是谁?”
韩真真揉了揉眼睛,这才认出此人正是昨日喝醉的年轻人,不由大喜:“你醒了?快帮我解开穴道!”
年轻人搔搔脑袋,有点不解:“你的穴道早解开了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在这里的?”
韩真真活动了一下手脚,她站了大半夜,全身关节都快僵硬了,急忙踢踢腿动动手,气血通畅了,这才回答他:“这是我家,你忘了啊?”
年轻人大奇:“你家?我为什么会在你家?”此时天色渐亮,已看得出这年轻人双目炯炯,显然已经酒醒。韩真真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自己说,昨晚上为什么把偷我家东西的贼放走了?”
年轻人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捉贼?我有帮你家捉贼吗?”
韩真真大怒道:“捉个屁贼?谁要你捉,明明是你放走贼的!我还要问你怎么赔偿我家的损失呢!”
年轻人吓了一跳,摸摸头道:“有这种事情?”
韩真真怒道:“你还装?”
年轻人摊摊手,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姑娘,我真是很抱歉,昨晚我喝醉了,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还请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韩真真见他一脸诚恳,心中将信将疑,想道:“听说喝的大醉的人,第二天醒来是不知道自己前一天做过什么事情的,难道是真的?”
她生怕这年轻人骗她,心中起了一个念头,便道:“你要我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也容易,但是你要先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喝醉了到我家来捣乱?”
年轻人也还老实,自称名叫李子奇,有事路过韩真真所住的小镇,昨夜因为有心事,不知不觉喝醉了,之后醒来,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关在一个房间里,身边又站着个被点了穴道的姑娘,现在他自己也纳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韩真真听他说了之后,心中暗暗叫苦,只觉得果然喝酒误事,又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李子奇一听,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挠了半天脑袋。韩真真不知道韩金氏去了哪里,顾不得多理会李子奇,便急匆匆跑出去,一推大门,却发现韩金氏已经将门反锁上了,只怕真个连夜报官去了。
韩金氏走得匆忙,居然没把其他的人叫醒,韩真真每个房间都去看了一眼,房中众人都安然高卧,那年轻人李子奇在院子里呆着没事,便亦步亦趋地跟着韩真真,一进到福伯的房间,便将鼻子一抽,皱眉说道:“咦,屋子里有迷香的味道!”
韩真真忽然想起,迷香是要用冷水泼脸才能让人醒过来的,忙弄了水将众人泼醒。
她忙乱了一会,李子奇也跟着帮忙,众人都渐渐清醒过来,这时候韩金氏也带着官差回来了,一进门便看到李子奇跟在韩真真身后,大怒要打他。李子奇见韩金氏泼辣,吓得转身就躲。
他腿长步子大,三步两步便冲出了门,拐了个弯就不见了,韩金氏追不到他,只好骂了几句再转回来,和众官差说了这次失窃的经过。
韩真真是个未出阁的闺女,这种场合下不好抛头露面,虽然心里极想看一看古代的官差是怎么办案的,却被韩金氏赶回了闺房,只好竖起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一阵忙乱之后,韩真真听到韩金氏呼叫红杏,命她铺纸磨墨,然后有官差高声报数,似乎正在书写韩家的失窃物件。将数目一一写明之后,一个官差叹了口气,说道:“韩大娘,你虽然说是看到周二麻子前来行窃,但是周二麻子如今都跑了,一时半会也抓不到。我看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了!”
韩金氏千小贼万小贼地骂了周二麻子一通,她是个伶俐人,如何不懂得打点关系?当下命绿苗拿了一盘铜钱来,笑嘻嘻地递给了为首的官差,说了些千万要捉到贼人的话语。那官差也不客气,将铜钱收了,忽然又道:“对了,大娘的娘家,是不是柳条镇的金家?”
韩金氏奇道:“没错,这位大哥怎么知道?”
那官差笑着道:“前些日子你们金家出了点子事情,不是去过衙门么?我那时候正在县老爷身旁当差,县老爷还说要把你家女儿说给他的侄子呢!”
韩金氏一听原来如此,这位官差居然是个熟人,心里倒是一喜,不料她还没说话,那官差又道:“只可惜你家门槛高,看不上咱们老爷家的侄子。这不,昨天县太爷做媒,给他侄子另外说了一门好亲事,便是隔壁镇子徐员外的小女儿,听说今年十六岁,性格贤淑,为人端谨。两家都满意得很,打算下个月就准备婚事了。”
韩金氏一愣,她原本还嫌弃乔振远相貌丑陋,正在犹豫要不要把女儿许配给他,不料县太爷动作如此之快,来韩家提亲不成,就另外找了下家了。这时候她笑也不是,说话也不是,只得嗯嗯啊啊地含糊着应了几声。那官差又笑道:“当初大娘若是答应了这桩亲事,只怕今日失窃之事,想要侦破,便容易得多了!”
韩金氏如何听不出他话中的调侃之意,又羞又气,再和其他人应付了几句场面话,打发众官差走了,自己关了门坐在厅堂里生气。
这次被偷,却是顺娘的首饰丢得最多,实在是郁闷无比,更是听到那官差说乔家秀才已经另外找了亲家,知道已经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吃过早饭,便脸色沉沉地命丫鬟收拾东西,打算回自己家去。韩金氏心里有事,也不留她,倒是韩真真心里过意不去,私下送了她一对金钗,又向她表示了歉意。
顺娘收到韩真真赠送的礼物,却十分惊讶,脸色若有所动,临行之时,欲言又止。韩真真却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只是一再道歉,说母亲心情不好,叫顺娘不要见怪。
顺娘有些感动,叹了口气,说道:“真真,你这个娘的脾气,我也不是不知道。她心肠不坏,就是嘴巴太毒,不饶人。这事过了几天,等她气平了,估计也就过去了。”
韩真真低着头道:“这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顺娘沉吟一会,又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倒是老太太那边。老太太这个人最重脸面,如今金家出了这么多事,加上乔家又另外定了亲事,只怕老太太会怪罪到你们母女身上去。唉……当初你娘要是答应把你许配给乔家就好了。”
她这几句话说得倒是十分诚恳,但是韩真真一直没打算嫁人,却不放在心上,笑道:“那又有什么要紧?顺娘你之前不是也说过么,做人家续弦,还要跟妾侍生气,这种日子可不好过!”
顺娘听了韩真真的话语,脸上忽然露出羞愧之色,踌躇了片刻,方轻声道:“不是,我当时……只是不想你嫁得太好……县太爷提亲,那可是件很光荣的事情,而且说的又是他的亲侄子,家里又有钱……我听了总是不太舒服……这是我不对了。”
韩真真这才明白,为什么顺娘当初极力反对自己嫁给乔振远,如今却换了副脸色的缘故。她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明白顺娘的心思了。
送走了顺娘,韩真真便回了院子,想打一盆水给自己洗脸。她这几日买了不少黄瓜,虽然家中失窃让大家都心情不好,但是在韩真真心里,这美白工作却是必须要坚持做下去的。何况她昨晚上折腾了一夜,此时真是累得不行了,贴个黄瓜片就睡觉,是她现在的头等大事。
她切好了黄瓜片,对着铜镜细细贴好,正要顶着满脸的黄瓜片爬到床上去,不料一抬头,窗子旁忽然出现一张人脸,两人打了个照面,都吓得大叫起来,韩真真是连爬带窜地冲到床上去,那人却“砰”地一声,直直从窗子边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