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麻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那包袱分明落到了他的怀里,却由不得他不相信自己眼睛了,他抱着包袱,望一眼高高的墙,又苦着脸道:“围墙太高了,我下不去!”
那人“嘿”了一声,语气大是不屑:“这点小事算什么?我救人救到底,把你送下去便是!”他话音刚落,便又如飞鸟般纵上墙头,将周二麻子衣领一提,就如拎着一只鸡鸭一般,轻轻松松地把他拉着落下了围墙。
这一连串动作发生得好快,韩真真几乎瞧得傻了眼了,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周二麻子已经落到了围墙外面,欢叫一声,撒腿就跑。韩真真听到那醉鬼道:“你跑慢点,别急,别急!”接着踉踉跄跄地拖着鞋子走了几步,似乎在追赶周二麻子。
韩真真以为那醉鬼已经跟着周二麻子跑了,正气得跺脚,想了一想,又不甘心,打开门追了出去,没跑出几十米,脚上就是一绊,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将她绊得摔了一跤,韩真真往前扑倒,双手本能地往下一撑,那绊倒她的东西却忽然坐了起来,原来居然是个人,那人力气好大,一坐起来,便抓住韩真真的手腕,将她往后一送,抵消了往前扑倒的力道,韩真真身不由己地站住,惊魂未定,拍着胸口,刚要呼出一口长气,那人跳了起来,怪叫道:“啊呀,原来是你!”
韩真真一听这声音,加上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就已经知道是刚才那糊里糊涂放走周二麻子的年轻人,不由大怒,揪住了他的衣襟说道:“周二麻子往哪里跑了?快说!”
年轻人却不答她的话,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酒葫芦,向韩真真道:“没酒了,姑娘可以给我打一壶酒来么?”
韩真真见他醉醺醺地,心中又是气,有有点好笑,知道跟这种醉鬼纠缠,自己得不到什么好处,便“呸”了一声,见前方已看不到周二麻子的身影了,知道再追也是空的,不如回去把母亲叫醒清点失物是正经。
她这样想着,转身就走,不料那年轻人不肯善罢甘休,抓住了她的衣袖,韩真真有些害怕,忙道:“我不认识路,又没钱,没办法给你打酒。”
那年轻人愣了一下,忽然将酒葫芦一摔,拉着韩真真的衣袖就大哭了起来。
韩真真不想此人喝醉后居然如此丑态,加上又不认识他,不由又羞又窘,说道:“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呀?”
年轻人道:“我心里难过,所以要哭!”说着又嚎啕大哭,并且双腿乱蹬,就如一个小孩子一般。韩真真无可奈何,听他说话口音像是外地人,便问:“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半夜一个人在外面喝酒?你父母不担心你么?”
年轻人道:“我爹娘早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死啦!我也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韩真真一听,原来是个孤儿,她是穿越过来的,此时便有同病相怜之感,不由对他生出了几分怜悯,说:“原来如此,那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年轻人摇摇头,又道:“我不要回客栈,我要喝酒!你给我打酒来!”
韩真真叹了一口气,说:“大半夜的,去哪里打酒啊?”
她说的原本也是实话,不料那年轻人原本就喝醉了的,醉汉哪有道理可讲,闻言顿时大闹起来:“不,我就是要喝酒!你不给我喝,我就哭!”说完又接着大放悲声,并且捶胸顿足,场面十分滑稽。
韩真真从没见过如此搞笑的事情,顿时一个头变成两个大,怒道:“你一个男人家,动不动就哭鼻子抹眼泪的,还像个男人么?”
年轻人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抽抽噎噎地道:“谁说我不是男人?男人也有伤心事,也要哭的么!”
他拉着韩真真就是不给她走,韩真真无法,只得道:“好,那你呆在这里慢慢伤心吧!等伤心完了再回客栈去!”她想此人身怀武功,应该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倒是自己开了门追出来,家里反而不安全,便急着要赶回去。
不料那年轻人就是不让韩真真走,拉住了她继续嚎啕大哭,韩真真被他纠缠得没法,只好坐下来,问:“你为什么这样伤心啊?”
年轻人抽抽噎噎地道:“师姐明天嫁人了!”
他虽然只说了这么一句,但韩真真乃是久经八点档言情剧考验的二十一世纪白领女性,不难推测出年轻人伤心的缘由,当下点点头,一脸同情地道:“原来你喜欢你师姐啊!难怪这么伤心!”她想了想,又安慰他道:“不要紧,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这朵花?你长得这样帅,咳咳……这样玉树临风,想必以后能遇到比你师姐还要好的女人的!”
年轻人听到她语气中的安慰,不由心中大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擦擦眼泪鼻涕,又用那只擦眼泪鼻涕的手臂,重重地拍了一下韩真真的肩膀,吸了吸鼻子说道:“姑娘,你真是善解人意!你那个小情人真是太没出息了。怎么会撇下你逃走呢?”
韩真真气得直翻白眼,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那个人是贼,你把偷我家东西的贼放走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年轻人摇摇头,似乎是不相信韩真真的话,又道:“那你们不是情侣,为什么又要在墙下幽会,还学别人小两口吵架!”
韩真真简直想踢他一脚,怒道:“谁幽会了?”
年轻人哼了一声,也生气了,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们这些女孩子家,只要心里喜欢了男人,就会朝思暮想,饭也不吃,觉也不睡,成天想着情郎。一有机会便要幽会的!”
韩真真再也忍不住,一咕噜从地上爬了起来,道:“你倒是经验丰富,我不和你多说了,今天遇到你,算我倒霉!”
她急急忙忙转身要走,年轻人也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跟住她。韩真真往左拐,他就跟向左,韩真真扭到右边,他也踉跄着朝右边迈步。走了十几米,韩真真不由害怕起来,不知道这醉鬼到底要做出什么事情,眼见院门就在前方不远处,于是提了一口气,拿出百米冲刺的精神撒腿就跑。
一口气冲到了院子里,韩真真忙将门关上,拴好,背靠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料还没缓过气来,一个酒葫芦便递到了她的面前。
韩真真瞪大了眼睛,从这个酒葫芦望上去,看到了年轻人全是鼻涕眼泪的衣袖,以及那张又哭又笑的脸,吓得一拍胸口,“啊呀”一声跳了三尺高。
年轻人打个酒嗝,把酒葫芦塞到韩真真手里,含糊不清地道:“打……打酒去……”
韩真真自认晦气,想起家里确实还有酒,只好接了酒葫芦,转身进了屋子。
她摸索着进到厨房,就着月光找到放酒的地方,倒了半葫芦的酒,忽然想起厨房里还有一罐醋,转念一想,便摸到醋的旁边,咬着牙又往葫芦里倒了半葫芦的醋,心里暗暗念叨:“死醉鬼,臭醉鬼,给你喝酒去!我呸!”
她将葫芦摇晃了几下,确定酒和醋都混匀了,便走出来,将葫芦给了年轻人,年轻人不疑有他,接过来便是一顿狂灌,他原本喝醉了,此时也分不清这“醋酒”与平时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含含糊糊地道:“嗯,好酒!好酒!”
韩真真见他喝得十分过瘾,心头暗暗好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大侠,你坐在这里慢慢喝,我还有事,不奉陪了!”
她说完就往韩金氏住的屋子里走,心里奇怪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大家都还没醒过来,难道个个都睡得特别熟?
韩真真到了韩金氏的屋子,本来想敲门,不料手刚碰到门,木门就咿呀一声,自己开了,她先吃了一惊,后来才想起:“看来这周二麻子是入门行窃!”
她走到韩金氏床边,看到韩金氏双目紧闭,安安稳稳地睡在被窝里,便叫了几声“娘亲”,韩金氏却依旧一动不动,韩真真摇了摇她的肩膀,却还是没有反应。
这下子韩真真有些发慌,便大声叫了几声,但是韩金氏依旧一动不动,韩真真急了,抓住她的肩膀死命摇晃,韩金氏却还是一动不动,韩真真忙去摸她鼻息,却还有气,韩真真想了一想,便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去了下人房。
那下人房果然也是开着的,红杏和绿苗也睡得沉沉的,任凭韩真真如何叫唤,就是不醒。韩真真越发惊慌,又去拍小文的门,福伯的门,顺娘的门……无一例外,个个都沉睡不醒。
韩真真在所有的屋子里转了一大圈,确定所有的人都在诡异地沉睡,心里说不出的害怕,只想大哭一场。
她突逢变故,连油灯都忘记点了,慢慢拖着腿走到院子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有人拍了拍她肩膀,笑嘻嘻地道:“还有酒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