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双翼直升机从天而降,宛如阿拉伯传说中的不死鸟安卡降临,掀起的飓风甚至让川岛二士睁不开眼。
空气快速地流动,四周杂草野花低伏,汹涌的气流间久野风洵默默点起一支柔和七星,火星伴随着烟雾吞吐一闪一烁。
直升机的舱门缓缓地打开,从中走下了一个美国人以及一群身穿白色密封防化服的工作人员。美国人很热情地给了久野风洵一个大大的拥抱,工作人员们则聚在一起用各种各样的仪器检测怪物的尸体,看样子他们对这项工作早就习以为常。
川岛二士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快被颠覆了,菜鸟大兵在短短一个月内竟脱胎换骨为类似于政府绝密特工那种牛逼的人物,兼职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反正和自己不在同一个次元的那种级别。
曾经,你站在山巅高高俯视,那时候的他傻傻地站在草丛中显得那么地弱小而卑微;现在,他身处云端流光飞逝,无比灿烂的光辉使他甚至连一个同情的目光都不愿送给那甘做井底之蛙的你。
工作人员很快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并来到川岛二士的身边,随即对他进行了全方面的身体检测,川岛二士原本并未受伤,只是惊吓过度导致了神经紧张罢了。
在身体检测确认无误后,其中一名工作人员将一支注射针刺入川岛二士的后颈,淡黄色的药液随着活塞推进深入了川岛二士体内,一阵阵眩晕伴随耳鸣海潮般袭向他的大脑,眼中的世界开始逐渐变化,就像坐上过山车般天旋地转。
视野慢慢黯淡下来,就像是夕阳西下迎来了无边的黑夜,川岛二士的意识开始模糊。朦胧间却见久野风洵踏上直升机的起落架,仰视的角度下他的背影高大无比宛如漆黑的山峦顶天立地,仿佛背负着难以言说的痛苦。
直升机起飞了,巨大的螺旋桨转动着,却显得寂静无声。在昏暗的穹顶的映衬下它就像是一只雨夜中孤独迁徙的鸟儿,穿透云层的重重阻碍飞向未知的彼方。
……
【太平洋,距内克岛350公里海域,夜晚7:11】
飞翔……在六千英尺的高空,我独自一人地飞翔,不知路在何方就像迷途的羔羊,何等孤独的旅途。
巨大的螺旋桨撕裂云团,空气迸溅化作狂风吹向周围,机身微微颤动着,暗黄色的子弹壳在机舱内四处乱滚,有几枚滚着滚着便触到了久野风洵的军靴。
久野风洵抬脚踢开弹壳,嚼着口香糖注视着机窗外云海翻滚起落,湿热的水汽附着于冰冷的玻璃凝固为无数枚细小的水滴,就好像夜空中自由飞舞的精灵,顺着狂风凛冽无声地离去。
曾经的你傻傻地站在草丛中,不知前途何方却快乐得像只无忧无虑的兔子,只不过时常会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孤独;如今的你高高地矗立云端,自知目标所在却无力地像条冲上岸的鲨鱼,竭尽全力但即将毙于石滩。
久野风洵背靠舱壁闭上双眼,他突然间感到某种莫名的无力,就感觉身体仿佛一瞬间被掏空,他还依稀记得川岛二士看他的眼神……嫉妒,惊诧,愤怒,更多的是恐惧……那完全不是在看一个英雄,反倒像在看一个可怕的怪物。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想告诉你刚刚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我什么也没有改变过,依旧是以前的我,和以前一样的白痴一样的弱。
……
“享受拯救他人的快感只能到此为止喽,”斯派尔整理着散乱的皮衣,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台平板电脑来,“他的记忆已经消除了,你在那个人眼里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我当然知道啊……”久野风洵说着,将视野转回机舱内,“其实我一直以来有一个问题,平时异生兽出没的目击事例可以迅速消除目击者的记忆,但如果在城区被多数人目击怎么办呢?难不成还得一个个去消除记忆?”
“异生兽不会跑城区的,具体原因我们也尚未知晓,就算万一……万一这些可恶的异形跑到了市中心,那也很简单,”斯派尔就像复仇者联盟3灭霸那样打了个响指,不知这下会不会把宇宙一半生命体的记忆消除,“启动忘川,遗忘一切异生兽的记忆。”
“忘川还能这么用?”
“当然,【先知】的科技就是这么牛逼!”
“那……万一忘川失控了……”
久野风洵还没说完便被斯派尔打断,“失控?你指的是什么?”
“就比如……这么【轰】的一下,”久野风洵比了个大爆炸的手势,“Duang那么一下子,全世界的人们都失去了关于你的记忆,在这个世界上的只有你留下的一点点你曾经存在过的证据证据,而且无人辨识……”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究其原因可能是之前看的一部叫做《龙族》的小说,男主角的师兄被一个牛逼哄哄的超级龙王挥了挥手给抹除了,所有人都忘记了师兄的存在,只剩下男主角和他始终暗恋却订了婚的师姐以及另一个废柴师兄满世界乱跑,找他那个答应主角帮忙打爆师姐婚车车轴却可能根本没存在过的师兄……
久野风洵当时看得很揪心,看着主角痛苦过疯狂过绝望过,也很TM地想给作者寄一箱刀片,又恰巧听到GSO的忘川有这么个消除记忆的功能……
他很害怕,他担心书里那些事情变成真的,他害怕世界上真的没人能够记住他,那样的感觉就像掉入一口深深的井,而且永不得见天日。
“消失就消失呗,”斯派尔耸了耸肩,好像对他而言这仅仅是小事一桩,“你觉得这世界上有人会记住我们这些人吗?没有,他们估计连异生兽这个名字都没听到过,更别说世界上还有GSO这么一个与异生兽对抗的组织了。”
“你不是有战友、属下和家人吗?”
“They're fucking dead,”斯派尔低声说,“全TM死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家伙还TM是个混蛋异生变种人!”
久野风洵愣住了,一时间他不知所措。
全死了……无论是战友、属下还是家人,没人会在你失意的时候安慰你,没人会在漫长的旅途间和你开开玩笑,也没人会在你疲倦之时递上一杯热牛奶,就算有了伤口你也只能默默地独自舔舐……从头到尾,为世界而孤独奋战。
“别惊讶,除了你我们全队每个人都是这样,”斯派尔说,“要么出生便是孤儿要么就是全家死光,反正认识的人每一个善终……当然,也只有拥有这般经历的战士才能够以最大的力量去抗衡异生兽,因为在我们的身后已经没有牵挂,所以我们已不畏死亡。”
久野风洵没有回应,这还有什么可说的?像他这样的家伙……还有女友朋友之类的,按照斯派尔的说法岂不是要成为全队的拖油瓶?那还不如早点卷铺盖滚蛋。
斯派尔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像你这样在人间依旧有牵挂的家伙,通常来说也不会比我们这些不怕死的疯子弱。”
他直视着久野风洵的双眼,瞳孔宛如绿宝石般闪闪发光,“正因为你有牵挂,还有你想去守护、去见到的人,所以在与异生兽战斗时你就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来。为了活下来,你就不得不使出你的全力去杀掉面前的怪物!”
久野风洵被他这如同怒目金刚的一瞪,顿时就好像发作的精神病人被突然间打了一针镇静剂,浑身都瘫软了下来。
斯派尔重新坐回了久野风洵对面的位置,手指华丽地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划着,似乎在书写着什么,“下一个任务地点位于……北纬17度,西经157度附近。”
就在他书写完的一刹那,这架巨大的钢铁飞鸟缓缓地偏转了航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