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心中记着给老夫人买婢女的事情,第二日一早送送江出门后,就让尹长福去寻一个牙人来。这牙人也是个机灵的,怕跑一趟空路,从尹长福口中套出栀子要买婢女,来时就领了六个年级相当的。
栀子隔着屏风一眼扫过去,只要外面站着的几个肤若凝脂,面如满月,她就不满意——谁知老妇人是不是要为江白圭选妾?她相信江白圭没这份心思,但是世上的美女,有几人是甘于平凡的?要是再受老夫人那么一点拨,十之八,九会生出爬床的心思,到时候防不胜防。她可不愿为自己找不自在。
她扬声道:“我要选做粗活的,你领来的这几个,一个个瘦的跟竹竿似地,肯定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拿来有何用?我这里可不养吃闲饭的。”
“小的这就回去再领几个来?”牙人诚惶诚恐的退出去,一路上揣摩着栀子的话,得出栀子善妒这样一个结论,再一次领来的,就是那膀腰圆的了。
栀子看的满意,让牙人领着备选婢女在院中候着,然后抓了一把铜钱给夏欢,道:“给那个牙人,就说是我赏的。告诉她,一会儿再老夫人面前,不要胡言乱语,一切听我的命令行事。
待夏欢去祝福了牙人,栀子这才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去古井巷。
老太爷和江老爷早已经出门去书馆,老夫人见栀子真的领了牙人来,喜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破天荒的给栀子让了座,还命人煮了一壶铁观音送来。
蒋夫人不知道昨日老夫人唱的那一出,蛋看老夫人反常的情形,也猜出了几分,暗怪老夫人不得消停,转头问栀子,“驾照还有买菜的银子?”她讲这话,一是提醒老夫人要顾忌家中的情形,二是给栀子搭一个台阶。好让栀子以无钱为由拒绝踢老夫人买婢女。
栀子听得俺乐不已,立刻就领会到了江夫人的用意,但她答应过江白圭要替老夫人买婢女,不能再这时候改主意,不过她却可以借此改变数量,由买两个改成买一个,想来江白圭也没有话讲。
她感觉扮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买菜的银子倒还有,只是买两个婢女的银子一时有点不凑上···”她将“两个”两字咬的格外的响亮。
老夫人瞪了儿媳妇一眼,若不是怕栀子将出不买婢女的话来,她立刻就要斥责江夫人多管闲事了。她不等栀子将话讲完,双眼一瞪道:“买两个婢女要几个银?白圭堂堂一个五品的官儿,难不成买不起?你是想将银子昧下挪作他用罢!”
栀子拿出自个赚的银子买婢女,全然是因为江白圭已经应下,她不想让江白圭成为不孝之人,但老夫人这话实在让她气愤,她淡淡的道:“相公的俸禄买婢女自然是绰绰有余,但是却养不活这十多口人!”
老夫人将手上的茶盏往身旁的几上重重的一顿,“怎么养不活?白圭是短你衣服穿,还是让你饿了肚子?”
柜子语塞,她害怕老夫人没完没了的问她要银子花,又不能明言是她赚钱补贴的家用。
江夫人往门外一看,问金妈妈:“老太爷走时候讲的神秘时辰回来?”
金妈妈会意,低眉顺眼的答道:“没讲,不过依着往日的规矩,只怕该回来取吃食了罢?”
一问一答,惹得栀子差点笑出声来。
老夫人醒悟,若是老太爷回来,她买婢女这是可就成不了,因此怕耽误时间,不敢与栀子争论,只让栀子赶紧叫牙人进来。
栀子知晓老夫人的顾忌所在,不慌不忙的道:“老夫人,孙媳妇手中只有买一个婢女的银子,怎么办?”
老夫人一双眼睛差点喷出火来,权衡一番,只得妥协,“那就先买一个,另一个等白圭领了俸禄在买。”说着,起身退到屏风后,这才唤牙人进来。
老夫人见这些备选婢女一个个不是腰如木桶,就是脸如东怪,很是失望,再忍不住,道:“有这样的婢女在身边,影响食欲,再换几个来。”
嫌婢女长的丑,这下连江夫人都琢磨起她的用意来,想到可能是给江白圭选妾室,连连和栀子打眼色,示意她千万不要同意。
牙人得了栀子的吩咐,听过老夫人的话,虽唯唯若若的应了几声,却根本没讲出一句准话来,只等栀子开口。
栀子笑道:“我问过,这几年收成好,卖女儿的人家少,这几个已经是百里挑一的了,老夫人且将就着些,等过几年再挑那长的漂亮的。”
老夫人自是不信:“你哄我老婆子不懂?”
栀子伸手指了外面的牙人,道:“老夫人不信可以问他,他做人口生意的,总不会放着生意不做来撒谎吧?”
那牙人赶紧道:“通判夫人讲的不错,年景好,穷人都不愁吃穿,哪会卖女儿?就是卖,也就挑长的太丑,出嫁时收不着聘礼还要贴嫁妆的这种。”
一唱一和,由不得老夫人不信,她心想着有总比没有来的好。勉强从中挑了一个面皮白皙、身段“丰盈”的十三四岁的姑娘。
栀子见她挑定,讨价还价之后,挡着众人的面付了六两银子,又让赵大元领着去衙门登记造册。
江夫人等老夫人满心满意的走了,嗔道,“你就是实心眼,何必要花这个冤枉钱?你能拖着就拖着,拖到老太爷归家就是了。”
栀子感激江夫人拿她当自己人,也讲了心里话,“嫁妆无钱,依着媳妇,自然不愿意开销这笔银子,但一来老夫人长辈,我这做孙媳妇的不能忤逆了她,二来昨日相公已经应允老夫人,不好反悔。”
江夫人听得她是听从自个儿子的意思,没得花讲,只在心中可惜这六两银子。
老夫人给新买的丫头取名字为冬儿,取冬瓜之意,她将人叫到跟前亲自教授规矩。叙旧没有贴上婢女,自然要耍一耍威风,她正讲得起劲,听门外赵大元家的唤:“老太爷”,她怕江夫人乱讲,丢下冬儿疾步迎出去。
老太爷一路与老夫人到上房,见房中杵着一个“冬瓜”,嘘了一跳,厉声道:“哪来的小丫头?”
冬儿吓的赶紧跪下,称自个儿是老夫人新买的贴身婢女。
老夫人摆手让冬儿出去,垂首望着自个的脚面,道:“你休要恼怒,是白圭见我富贵看大半辈子,临老连个贴身婢女都没有,着实凄凉。”
老太爷只是不信:“吃饭都没钱,白圭哪来的银子买婢女?是你非要讨要,他才买来的罢?”
老夫人心虚,口中就少了理直气壮的气势,“你不信就去问白圭。”
老太爷看了她一眼,认为她不会撒这种随时都会被揭穿的谎言。也就信了,大踏步的走了出去、老夫人虚了一口气,拍了胸脯好一时,心跳才平复。
晚上桌上,江老爷见老夫人身后立着一个婢女,眼中一亮,好不容易挨到饭吃完,悄悄问老夫人:“娘,婢女买来了?”
“你已经看见,还问我做什么?”老夫人顿了顿,又唠叨起来,“你要试一试隐疾可治好?寻你媳妇去就是,何必让我费尽心思买婢女?”
江老爷不耐烦道:“娘又不是不知道白圭他娘待我像仇人一般,还来讲这些做什么?”看老夫人神色不愉,又道:“娘花光私房钱替我治病,不就是为了让我为江家贴子嗣么?这次我一定让娘如愿以偿就是。”
老夫人听到子嗣,雨下的唠叨都放会了腹中,嘱咐儿子:“你小心一点,莫要让你父亲和你媳妇知晓。”
江老爷就觉得坐不下去,寻了个由头,溜了出去。
却说栀子从古井巷回家,方拿出针线做了两针,突然无比怀念水煮鱼的味道,就唤来夏欢,让她赶紧去菜市场买一条大鱼回来。
夏欢听的买鱼是为了做水煮鱼,很是为难,“少奶奶,奴婢从未做过水煮鱼···奴婢买完鱼,顺便去古井巷一趟,让温嫂子过来做,可好?”
温嫂子过来做自然再好不过,但想到要惊动很多人,栀子便将注意打消,道:“不用,你来烧火,我来做就是。”
过了一阵子,夏欢将鱼买回,杀好切片,然后洗净锅灶,这才请栀子过去掌勺。
这道菜栀子前世研究了许久,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才发现关键是在最后浇油时所用的辣椒面和花椒上,辣椒面一定要炒制之后的辣椒磨成,而花椒则要用晾干的青花椒。
一刻钟之后,一大盆油汪汪红彤彤的水煮鱼便已经做得,还有一锅鱼头汤在灶上熬着。
含物资麻辣鲜香,虽还不到饭时候,栀子却已经忍不住,匀出了一份端到房中大快朵颐,吃完,还觉得不过瘾,想了想,命夏欢再去买一条鱼回来,自个儿将方才剩下的一份又端来吃。
夏欢回来,见一大盆水煮鱼见底了,惊诧的双眼快瞪出来:“少奶奶,这么大一盆你全吃了?”
栀子嗔道:“你这话问的,我不是全吃了,难不成倒了?”
夏欢依旧是满面的难以置信:“可···少奶奶平日只吃一小碗饭的。”
栀子一想也是,这样大的一盆鱼,往日她几顿都无法吃得完。
她想了许久,终于找出缘故:“肯定是我很久没吃水煮鱼,这才吃的多些。”
“少奶奶讲的是。”夏欢道:“不过最近少奶奶胃口很好,昨晚上多吃了一碗饭,今日灶上不仅多喝了一碗粥,还多吃了一只馒头。”
栀子见她就差掰着手指头数了,好笑道:“你的手艺日渐长进,我自然吃的多了。”
夏欢得了夸赞,嘿嘿一笑,高高兴兴的去厨房杀鱼。
一连几日,栀子的胃口都出奇的好,饭量蹭蹭的往上涨,就连江白圭都瞧出了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