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梳子，使很大的劲，手背上的骨头都凸起来了，那些梳子的齿好似已经钻进肉里。后来他张开手，仔细看放在手心里的梳子，看了一眼就愤怒地冲着她喊：“你怎么把梳子弄断了？”然后放到她面前给她看，说：“你看，那个断齿呢？你把它弄断了啊！”
她说：“我不知道啊，给我的时候没注意，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断的。”
那个男孩子还是声嘶力竭地问她：“断齿在哪儿？我前两天给的她，花了我的零花钱给她买的桃木梳子，她很喜欢，你把断的弄丢了，丢到哪儿了？你快说啊！”
她被他哭着的脸狰狞的样子吓到了，说：“我不知道，不是我弄断的。”
他还是说：“你怎么把我妹妹的东西弄坏了？你是坏孩子，你弄坏了我妹妹的东西。”他一边说一边就哭，好似她在欺负他。
他骂她是“坏孩子”，她也被气哭了，然后他们两个小孩便在那里哭，一个五六岁，一个八九岁。
他说她坏，让她赔他妹妹，赔他妹妹的东西。
她说她不坏，你妹妹是自己走了，她的东西也不是她弄坏的。
那个阿姨也默默地留着泪水。
她不知道何时被爷爷抱回了家，抱回了屋里。她从窗户里看着院外的人群走过，看见那个白色围巾的男孩被人拉着扯走，另一只手攥着那已经成了半把的桃木梳子。
那个女娃儿送给她的梳子和照片她都还摸够就让那个男娃儿带走了，她有点恨他。
也许是腊月到了快放寒假了，爷爷不再逼着她一定要去学校。
可是堂姐和堂哥们都不在，堂弟堂妹们还不能走路，她通常还是自己玩，在院子里，或者出了院子往山上走。
有天她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仿佛是看见那个小女孩的地方，她真的不在了。她突然想起那个男娃儿的话，于是蹲在地上仔细找寻，希望可以找到那根断了的齿，然后找到那个男孩跟他说：“你看梳子上的齿并不是我弄断的。”
然而她找了好久，翻了好多石头和泥块也没发现它的影子，她的手好冷，泥块好似冰块那么凉，山风一吹，她挽起的棉袖子吹进一丝风，太阳也不见了，爷爷从林子里转悠回来，看见她在地上蹲着，问她：“娃，你在找啥？”
“那个女娃儿的东西，她掉了一个东西没给她。”
“娃，乖，别找了，咱回去。”她还没同意就被抱起来了，爷爷搂着她，把手暖在怀里跟她说：“娃，这里的东西都被当兵的男娃儿们收起来送给她的家里人啦，你不用再找啦。”
她想了想，然后说：“噢，那么那个女娃儿的东西他们也找到给她哥哥了么？”
爷爷说：“是啊，他们找了好多东西，都抬回去给她哥哥啦。”
她想，那么那个男娃儿这会儿还哭么？应该不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