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接到口信没有问任何就匆匆赶了过来,把杨书瑾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放在几年前她绝对想不到在关键时刻能伸出援手的会是一开始互看不顺眼的人。
“瞧你那样,从安州回来急着就跑去见杨崇敬把我忘在后脑勺,现在有事就记起有我这么个人了?”
“十七,偶尔可以不用这么言辞犀利,对我温柔一点,”冲着她眨眨眼,杨书瑾转着笔诚恳的解释着:“我是被你三哥扔回家的,可不是我自个要回去?”
十七杏眸微微眯起,盯着她冷哼一声:“骗谁呢,你以为我是我家傻乎乎的三哥,你说什么他都信。”
“诶,你说你三哥傻乎乎啊。”故作不解状。
没好气的一巴掌拍下去,十七知晓是被她套去话,起身作势就要走,杨书瑾忙一把拉住连连赔笑:“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有正事呢。”十分理智的在她询问之前掏出荷包里的银针,递上前。
“什么东西?”十七又坐回,伸手就要捡起银针来。
“小心一些,约莫有毒。”小声提醒一句,两人都抽回手。
十七犹自有些不信,指着银针蹙眉问:“你哪来的这东西?”
呼出口气,又小心着把银针收起:“其实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毒,只是猜想而已,这银针是在圈圈身上发现的,所以我想让你帮忙找人验验是不是真有毒,不然真不知她是何用意。”
“她?”
“嗯,我嫂嫂侯清落。”
十七听罢脸色骤然一变,也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忙点头应下:“好,我拿去让林太医看看,他一贯与我好得很,不会让三哥知道的。”
“如此,多谢。”对于她这番了然于心更是十分感激,杨书瑾在脸上显出这样难得的神情倒叫十七掩嘴轻笑。
“知道你心急,我这就去找林太医,尽快告诉你答案,”说着用帕子包着银针,站起身欲走,想想又笑:“其实,杨书瑾你愿意找我帮忙,我也很高兴。”
望着她跨出门的背影杨书瑾不禁弯了唇笑,亲如姐妹总归还是有的。
十七的消息来的十分快,走过后当晚就派人送到,那针上果真是有毒,于是一切也就与杨书瑾所想相差无几。侯清落的怨恨,当真是让她有几分心惊胆颤。
一时间大门不敢迈,二门亦不愿出。在这长安城经历的事情当真已有不少。
也不知李恪是打得什么主意,见她安分窝在家中便就悠闲陪着,看看书,给一家人画着画,几个小娃娃亦是好神气的成天与他们逗乐,而那日里查出萧月竹又怀上孩子后更是哪也不去,关起门来颇有些一享清福的意味。
只是杨书瑾清楚,即便他真的不跨出吴王府这道大门,所有谋划却仍是一如既往的进行着。李恪的书房从来没对她下过禁足令,于是乎即便她从来没关注过也还是能感觉到书桌上那叠书信是越来越厚,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毫不避嫌的当着李恪面拆开来看看,把这些一丝不苟商议着朝政的信件当做笑话来看。
对于早已知道一些基本事情大致结局的杨书瑾来说,看着这些官员绞尽脑汁的猜来猜去的确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于是乎,一日里看见一封魏王党的人写来的那封拉拢信时忍不住哈哈大笑,惹得正在专心作画的李恪也搁笔疑惑走到她身旁问何事。
“无甚无甚,我只是觉得这人厉害的紧,信上说的魏王李泰马上就要被立太子然后隔两日便会荣登大典一般,还许你这般那般的好处,我怎么就没觉得那李泰能做成皇帝?”她的历史印象虽贫瘠,但却清清楚楚记得李世民没将皇位传给他,结合时事一想,更是不可能。
“你却是不知这外头情况,自称心死后,太子一直不振,亦不受父皇恩宠,反倒是魏王善作诗文,才华满腹深得父皇赏识,早在十二年父皇就说过‘设无太子,则母弟次立’这话,近几年更是亲魏王疏太子,朝野无人不知,你怎似极不认同?”李恪被她的态度着实弄得有些莫名。
“照我看你的才华也丝毫不输给他呀,只是他爱表现你收敛风华罢了,皇上作为你们的父亲岂有不知之理?再说了,皇上不也说过众多兄弟当中你最像他?君心难测,岂是一句话便能道出个所以然来的。”反正最后做皇帝的不是李泰。
“这话到你嘴中一说似乎总有那么一点道理,看样子我该敲定主意不是?”李恪抿唇一笑。
“你不早就拿定主意了?不然天天窝在家作甚,还真享清福不是。”斜他一眼,她可没那么好骗。
李恪浅浅笑,手指掂着那信又装回封内,叹气道:“这么难得,就当做是享清福也不错,照着情形发展下去,日后想要清闲都难。”
“太子,是不是打算放手一搏?”眼见李泰越来越得宠,李世民又年老渐衰太子怎么可能不为所动,就算太子不急,他身边的谋臣亲信也该急了。
“我不敢肯定他的心思,但多半是有,不止太子,前两日老师传来消息,说是李佑也在蠢蠢欲动,只怕他是想让太子与魏王相争好从中渔翁得利。”
“那你呢?是想让他们三人相争然后得利?”杨书瑾嘻嘻一笑,戳着他手肘。
“多少是揣了这么个心思,只是我心底却想,就这样做个闲散皇子也不错,倒还真有些艳羡六弟,”这一笑却是带着不少苦味,杨书瑾瞅着也不免揪心,想宽慰什么他又道:“可惜,我这想他们却不会这样想,若这时候停手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杨书瑾何尝不明白,他深得民心,势力亦不弱,不管是谁日后当了皇帝都会心生嫌隙加以迫害,争皇位这种事情,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可惜他们几人争得轰轰烈烈却不料最后竟是那个现今还毫不起眼的李治做了皇帝。长孙无忌果真是厉害,在这么多皇子中周旋还能挑出一个自个最称心如意的。
紧了手指想要提醒他,话到嘴边却还是换了一句:“能够亲手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从前我便是这么想,如今要保护的人却是更多,”李恪说着看向她,眼眸微动:“长安,你仍旧不愿托付于我?”
杨书瑾长睫一颤,随即露出惯有的笑,道:“我这不是正由你护着呢。”
“我希望能护你一生。”
“那个……”不安分的挪挪屁股,也不知这红木做的凳子为何坐着也硌人的紧。
“不愿?”
认真想了半日,杨书瑾也不答,默默道:“李恪,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这话说出李恪几乎立即变了脸色,撑着桌沿站起身,全然没有想到她还有这么一说:“这人情你竟要这么用……”
“我希望不是,”叹口气,杨书瑾直直看向他,若要以人情为条件进行交换,那时候他二人只怕再难说上任何话:“其实,月竹一直很喜欢你。”
“这并不重要。”
“你一直都不明白阻碍在我们中间的会是什么,我和月竹不同,她更适合你。”
“我喜欢的便是你不同。”李恪已然被她这言语说的有些恼意。
悲催的挑眉,杨书瑾托住下巴干脆实话实说:“就好比你三妻四妾,月竹会觉得理所应当你要你开心就好,换作是我,则万万不行,你不是糖果,我为何要与人分享?”
显然对这一理论不能理解,李恪轻轻作怔:“你现在不是能够接受?”
“我只是站在旁人的角度不反对而已,落在自个身上自然不行,”杨书瑾轻声笑着,无奈道:“你看,你这不是不明白了,不只这件事,很多事我与你想法不同,做朋友这些不重要,做夫妻这些就会成为绊脚石。”
李恪沉默片刻,对她的话反复嚼了几遍还是别扭的来了句:“我不赞同。”
扯扯嘴角,似也想到他会这么说,让高傲的王子低下高贵的头颅毕竟不是件容易事。杨书瑾在心底啧啧两声,为自己的人格魅力翘了翘小尾巴后才又笑:“算了算了,再说下去又要和你吵起来,你刚才在画什么?”起身踱到书桌旁,换了话题。
微微吁口气,李恪自也是聪明的及时打住,随着她的一问作答:“唔,不是你的意境之作。”却是拿她第一次在六叶斋斗文比画时开起玩笑。
“是是是,我再意境也比不过吴王殿下你的才华横溢,”提及那一次的事情杨书瑾也止不住笑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那个水平还去比赛:“呀,这不是兜兜和圈圈吗,画的真挺像。”
“就差题个字,你这做娘的代劳了吧。”李恪掂笔递过去,杨书瑾也不推脱,她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写几个字而已,不能亲手做个肚兜什么的给两孩子以后长大当传家宝,留幅字画也不错。
提笔思量片刻,写了一段不古不今的话:
愿吾儿茁壮成长,幸福生活,有道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万事皆有定数,勿轻言放弃。
末,又在下方用小楷写了句“赠儿李仁”,这时将笔一顿侧头想了想:“小圈圈的名字你来写吧,这样显得我们做爹娘的多有诚意不是。”
李恪浅浅一笑,径直握住她,借着她手在后面添到:“李玮,父恪,母瑾,辛丑年十一月廿七日。”
及至李恪松开,杨书瑾都觉得有些不能控制被他捏的有些发麻的右手,就好像身体缺失的一部分,张开,合上,这才渐渐缓过来。
不适感消失,杨书瑾就瞬间忘记掉李恪与她适才的过分亲近。
就如同面对任何事情,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得过且过,换种说法便是一心逃避。这么个性子杨书瑾自己也是十分清楚,却是拿着没办法,只把烦恼全抛到日后去。
于是乎难得热火朝天讨论起来的这么一件事也就不了了之,李恪仍旧不放手,她也还是吴王妃。杨书瑾想着太子一时不下台那么杨崇敬多半也脱不开身,至少还有个几年要等,在哪里等还不如在吴王府来的安全,而且还可以顺带帮着李恪。
这么想着竟也安稳了一些,热热闹闹的迎接起新年。
许是各方都忙着拉拢势力,倒是没有闹起什么冲突,宫宴也是其乐融融,不过于杨书瑾来说则是一场好戏,看各房各宫个皇子使出浑身解数以搏君主一笑,得了李世民没喝完那半杯酒的赏赐都乐的好像跟他滚了一夜床单一般。杨书瑾看的很乐呵。
每每这个时候她便会觉得其实上天待她也不错,虽然嫁入皇室但好歹是嫁了一个最正常的,瞅着李恪也就格外顺眼。
年后,李恪主动请职赴安州,这多少让杨书瑾有些意外,当然也让她对李恪再度刮目相看。就好比所有人都用了一个法子在做着一件事时他却很巧妙的换了一个法子,鹤立鸡群这时候用再合适不过。
赴安州的举动不仅能吸引李世民的注意, 避开祸端,同时还能深得民心,一石三鸟之策。
只是,杨书瑾算漏了其中一点,去了安州就把她和杨崇敬分开,这对李恪来说,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