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梓桐苏醒时已是二日后,独见宁怿远守在身边,寝宫里静悄悄的。
“醒了?那王太医当真医术了得,她就说你这个时辰该醒了。”宁怿远十分欢喜的摸样,轻松道。
夏侯梓桐见他双眼分明是红肿的,唇瓣一动,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彼此间太过疏离,以致到现在的相对无言。
宁怿远早料到二人单独相处时会是这幅场景,忽然悲痛的不能自己,嘶声道:“太医对你千叮咛万嘱咐,不可激动,你却急火攻心而昏迷不醒,连着昏睡了两日。你是想要爹爹的命,还是那几个的命?”语声已接近哽咽,忙背过身去。
夏侯梓桐只能瞧见他颤抖的肩膀,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对不起,爹爹。往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声久违的“爹爹”让宁怿远对她的责怪一溃千里,哭骂道:“我要你的保证做什么,要保证同你的那几个男人保证去。”
夏侯梓桐讪笑道:“他们人呢?”
“这两日三个孩子哭闹不停,萧湜雪和秀儿一直在偏殿照顾。轩儿去御膳房给你准备吃食去了,萧湜雨两日两夜不眠不休地守在这里,午膳后实在撑不住,回去休息了。辰儿这两日很听话,这会儿该午休结束,过来看你了。”
说话间,就见赤翟若轩和洛辰并肩而来,暂表不提。
夜幕降临,宁怿远遣退众人,强打精神道:“梓桐,那几个跟了你不少日子,你们连孩子都有了仨儿,不知你对他们有何打算?”
“爹爹的意思是……”
“他们已进宫多日,这样无名无份地跟着你不是个事儿,对孩子也不好,时日一久,恐流言蜚语伤了他们和孩子。名位的事儿全听你安排,爹爹不会干涉半分,只是你要尽早定下才是。”
夏侯梓桐盯着他的脸,小心道:“我的意思是,各自封为贵君,平起平坐。”
“贵君啊……本朝倒没有数位贵君同立的先例。”宁怿远见她脸色都变了,轻笑道,“不过只要你开心,有何不可?爹爹答应你就是。那皇后呢?”
夏侯梓桐笑容一僵,摇头不语。
宁怿远心里叹一声,“爹爹明白,苏家的罪孽与那人没有半点关系,那人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君,往后立后的事情爹爹都不提了。若前朝有大臣提起,爹爹会站在你这边。他们的贵君封号你想好了吗?”
夏侯梓桐一一说了,末了道:“我打算先让礼部拟旨,等过了这个冬天,我身子好些,再选良辰吉日行册封礼,也不枉负他们生死相随。”
“你做主就好。”宁怿远笑道:“三儿的爹爹是暖贵君?爹爹倒未见过他,但三儿那么伶俐漂亮,他的亲弟弟秀儿又如此讨人喜欢,想来他也是个出类拔萃的人儿。他几时回来?”
夏侯梓桐勉强一笑,“等我病好了就去接他。太医说您近来胃口不佳,身子又不太好,三儿爱哭闹,就让秀儿照顾吧。”
“也好。”宁怿远赞许道:“秀儿年纪虽小,难得处事周全,又是三儿的亲叔叔,由他照顾孩子,爹爹放心。但三儿才那么小,生父又不在身边,爹爹疼惜得很,你要时常去看她。”
“是,女儿记下了。”
宁怿远思虑再三,愁道:“不立后可以,但偌大一个后宫无人管理,迟早要出事。其他人爹爹不担心,唯独辰儿那里,他……唉,就怕底下的宫侍阳奉阴违,怠慢了他。”
夏侯梓桐诸事缠身,加之病情反复,无法面面俱到,闻言心都揪到了一块儿,“从前山庄有您,我才没有后顾之忧,如今后宫的事还要靠您。”
宁怿远失笑,“梓桐啊,爹爹老了,管不动,也不想管了。”顿了顿,怅然道,“这次回宫后,爹爹时时梦见从前与你母皇在一起的日子,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你母皇离开我们父女多年……爹爹甚至连她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你母皇生前是多么期盼你的降生……”忍不住泪珠涟涟。
“爹爹,别伤心了。”夏侯梓桐不知怎样安慰。
“爹爹失态了。”宁怿远侧过身,以帕拭面,“总之得有人代掌后印,管理后宫。梓桐,你心中可有好的人选?”
“辰儿不行,雨儿和雪儿各自代我掌管影楼和山庄之事,看来只有轩儿能够胜任。”
“爹爹也是这个意思。”
夏侯梓桐笑道:“您虽然不管事,但轩儿毕竟年轻,还得您在旁多加教诲。”
宁怿远忍俊不禁,“知道你宝贝他,尽管放心。说了那么久,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爹爹走了,明日再来看你。”言罢唤来赵荏,不放心地又叮嘱一番,方离开。回去后思来想去,心里始终难安,还是决定派人传话给萧湜雨兄弟俩,令他们连夜过来。
且说木灵珊那日回府后,食难下咽,夜不能寐,没几日便瘦了一大圈,再次进宫相见时,夏侯梓桐着实吓得不轻。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赵荏,快传太医!”
木灵珊拦下赵荏,径直跪倒,声泪俱下,将隐瞒了十余年的身世经历如实道出,她竟是当年护送宁怿远离京的林少尉的女儿!
此事非同小可,夏侯梓桐赶紧派人通知宁怿远,片刻后木灵珊与宁怿远面对面一认,果真如此!
宁怿远心急如焚,“当年林将军说她有一女一子,可从前听梓桐说你是孑然一身,那你弟弟呢?”
木灵珊(林迩珊)跪坐在地,双手捂脸,泪水不住地从指缝间淌落,“我把弟弟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