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碧游冷着脸回到了旧祠堂,我看到他的脸色,心都凉了。
“碧游哥哥……”我站起来。
“我迎回十里左右,丝毫不见人影。”他知道我要问,于是先行回答了。
“怎么会……”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小声地问,“碧游哥哥,他为什么不来?”
温碧游走过来几步到了我身前,把左手伸了过来展开,上面躺着一个小纸卷。
“咦?这是小白送来的吗?”我赶紧一把拿了过来打开。
上面居然是指甲蘸着血写的几个字:郡主设伏。
我的手不可控制地哆嗦了起来,过了不多会儿,连带着身子也哆嗦起来。
我越着急居然越磕巴,对着温碧游说:“碧游、哥、哥,怎、怎么办?”
温碧游懊恼不已地说:“都怪我们把事情考虑得太简单了!没想到郡王府居然会如此不管不顾。我当他最多只是耍些手段害的你和云瑞不可以在一起也就罢了,没想到,他们的主要目标居然是云瑞。”
我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心里已经慌的没有一个主意,只是依赖地看着温碧游问:“碧游哥哥,你跟我说真话,他有没有危险?”
温碧游闭目思索了一会儿,重又睁开眼睛说:“夕颜,你不要太担心,据我考虑,云瑞没有生命危险。第一,云南白府势力不小,在京城产业众多,自然与朝中人物也多有相交,郡王府还是不得不顾忌一下的。第二,云瑞中伏后能得到机会报讯,说明敌人没有伤他性命之意。只是四年前他曾经伤了小郡主的面子,估计此番落到她手上,免不了被羞辱折磨一番。”
“羞辱,折磨……”我嘴里不由自主地往复念着,心里想着那个平日里狂傲自大,风度翩翩,嬉笑颜开的白云瑞,此刻说不定正被当众抽打,当头痛骂,侮辱欺负,心里的气愤一下子快要冲出身体一样,比我自己受到伤害还更加难过百倍千倍,真是好恨好恨自己没有力量,我紧咬着嘴角,连唇咬破了都不自知。
温碧游上前两步,掏出个帕子,轻柔地在我嘴角擦了擦,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夕颜,别怕,我准备准备,我们马上出发去救他。”
刚才我一直忍着,忍着,不好开口要求温碧游去救他,此刻听他自己说出来,我再也忍住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止都止不住,抽抽搭搭地说了句:“谢谢你,碧游哥哥!”
温碧游拉住我手走出旧祠堂门外,什么都不顾忌了,直接将破败的院门一脚踹开,在门外的空地上甩手放出去一颗红色的烟幕弹。
触目惊心的红烟一下子蹿到了高空几百米处,温碧游把我带到一旁的树荫下等着,大概一刻钟之后,就有五六个人先行到了。
“谷里在这附近有多少庄子?能用的大概多少人?”温碧游问那个领头行礼的。
“启禀少谷主,方圆百里,共有13处庄子,能用的总计约有400余人,高手大概有30余人。”那人恭恭敬敬地回答说。
“放紫烟。”温碧游吩咐。
一颗紫色的烟幕弹随声冲上了天,我问:“紫烟是做什么?”
“召集高手。”温碧游回答,“我们自己去,肯定行不通。需要组队行动。”
我强忍着焦躁,耐着性子大概等了足有一个时辰的功夫,高手终于赶来的差不多了。
温碧游站起来说:“任过小队长的站出来。”
有六个人站了出来,五男一女。
温碧游转头向那女子说:“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少谷主,木习习。”那女子回答。
“你就是木南风的妹妹,木习习?”温碧游问了一句。
“木南风正是家兄。”木习习回答。
“一会儿出发的时候开始,”温碧游看着她说,“你要一刻也不离开地保证在她身边,不能让她受伤。能做到吗?”
“能。”斩钉截铁的回答。
“知道为什么选你吗?”温碧游再次问。
“知道。”木习习点点头。
“其余人四人一组,连我一起,分成六个小队,第一队负责……”温碧游分工很细,在分成小组之后,询问了每个小组里每个人最擅长的功夫,然后给每个人都做出了具体的安排,最后他说,“最后我再强调一遍,我们的目的是救人,救了人之后就撤,不要引起大的冲突,要以最小的牺牲来达到目的,另外就是不要暴露身份,知道吗?”
“明白!”异口同声的回答。
温碧游挥手出发前,忽然停顿了手势,又加了一句:“这次要救的人是我弟弟,从小失散,最近才找到的。一定要成功把他救出来护送到谷中,拜托各位了。”
那些人虽然微微诧异,但还是更加响亮地回答了一句:“是!少谷主放心!”
木习习走到我身边微微一笑,与我并肩站好,将左手自我背后绕过去,插在我左腋下,又将我的右手引过去,搭在她的腰上,然后转头对我说:“抓紧。”
温碧游看这边已经准备妥当,手臂一挥。
木习习带着我轻飘飘地腾空而起,穿入林中。带了我居然跟没事一样,速度可以与温碧游并驾齐驱。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温碧游让她跟我在一起了,就是他自己也没法这么轻松地将手略搭在我身上就可以带着我腾空而起。
因为是白天,又要行动隐秘,一行人走的都是密林和山路。探听组的人东南西北各方位一个分散在队伍四周,发现行人会提早打出暗号,因此一路上虽然一直轻功飞行,腾挪闪跃的,却没有暴露一点行踪。
我侧脸看着带着我飞的习习,人长得温婉柔美,笑起来也是微微的,整个人看着就是那么地亲切舒服。人轻得好似没有重量可以随着凉风习习向前一样,真是令人咋舌的轻功啊!
她见我看她,又回头对我一笑说:“你害怕吗?”
我摇摇头。
她又问:“你想自己飞吗?”
我愕然,难道想就可以吗?
她忽然用右手在腰间拽出一条紫色的长绫来,温碧游看一眼说:“小心点儿。别走远。”
她笑笑说:“保证没事。”然后甩一甩那长绫就扣到了我的腰上,这样我们就成了典型的“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她伸出手来握住我的右手,更疾速地向前飞去,我被惯性带了起来,由于速度一直飞快,我居然感觉不到身体下坠的力量,而她竟然慢慢放开了拉住我的那只手。
真的啊!飞的感觉!!!
我好想就这样飞到白云瑞身边,然后带着他飞离这些只手遮天的权贵们,飞向我们自由快乐的生活。
由于速度快,我们飞了一段后就超越了大部分一段距离,这个时候,习习开始带着我在空中回旋。我们一上一下,一前一后,衣裙飘飘,中间的那根紫绫已经不那么明显,她在空中向我示意,我跟着她学着略弯着一条腿,双手交替在前,偶尔拂去一些长得很高的枝叶。
自从来到宋朝,我从来没有佩服过什么人,但是习习,我真的是服了!
习习回头对我说:“别怕,要是有危险,我还可以比这速度快两倍,逃命速度的话是三倍,没人能追得上!”
“这是什么功夫啊?”我艳羡地问了一声。
“凤羽九天。”习习回答说,“说的是像凤凰鸟的羽毛一样在九天之上翱翔。”
这个时候我们已经又回到了温碧游身侧,习习回手拉住我的手,放慢了些速度。
“少谷主,”习习对温碧游说,“我的凤羽九天已经练到第十重了,是不是已经具备资格入谷了?”
温碧游点点头说:“可以了。这次你就跟我们一道回去。”
习习温婉地一笑。
原来她带我飞来飞去还是有着这个目的,我还以为纯粹是带我玩呢!
这个时候,忽然前方传来暗号哨响。
众人纷纷停下,有的隐藏在树上,有的在地上如常地行走。习习抱着我的腰,盘旋着散去速度的惯力缓缓落地。
到了地上之后,我兀自有点头晕,腿也有点软,原来第一次在空中飞,兴奋之余还是挺害怕的。
习习托住我臂弯,我晕了一会儿之后,勉强站稳了。
前面那个吹暗号哨的人,忽然折了回来,还一左一右搀着两个血人。
其中一个血人强撑着抬起头对我一笑,我心里哐当一声!白云瑞!居然成了这个样子!
我急急冲上前去,几步之后,眼前一黑,倒地不醒。
……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们又回到了那个旧祠堂。
二十多个人在四处守卫,屋子里剩下的几个人正给白云瑞和另一个人涂药包扎,白云瑞脱下了外袍,身上数处刀伤,仍旧在流着血。
他已经擦去了脸上的血渍,面色惨白,虚弱地闭着眼睛靠着墙壁。
见我醒了,习习扶我坐了起来,递给我一颗药丸说:“先不要动,再吃一颗吧,你刚才竟然急怒攻心到呕血。”
我看看衣衫上,也没有血渍啊。习习递给我一个帕子,说:“你难不成还在找血渍?要是大滩的血渍在衣服上那叫喷血!吓死人了你。”
我看她果真一脸急切之情,心里很是感动,张嘴要谢谢她的时候,才觉得嘴里一片腥咸,原来我刚才真的呕了血。原来我对白云瑞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到了这个地步。
我向他那边挣扎,习习不准我动,手臂一伸拦在我面前。
温碧游这个时候走上前来,推开习习的手,弯腰把我抱了起来,几步走到白云瑞身边,轻轻放在一侧。
我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血染纱布的胸前一个刀伤,他难过地呻吟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见是我,冲着我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夕颜,不碍事,别害怕。”
眼泪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我自己无论处在怎样的困境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地伤心,无论是我被道长的桃木钉钉住,还是被人家淋满头满脸的黑狗血,还是一个人跑到集虚庵里做杂役,还是被迫流浪在外四年,还是被苗青青一而再再而三地下毒伤害,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么痛,我也没有因此去憎恨厌恶一个人。
但是这次不同,我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痛入骨髓,恨不得扒其皮,饮其血,挫其骨。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就算对手是天王老子,也要还我这笔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