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嫣看得心惊,忍不住上前几步。却见那马儿已经完全停了下来,低垂着脑袋,任凭君司若如何催促,它都纹丝不动。
眼看着长奕都快跨过大坑,去到第三根横杆处了。阿嫣神情焦灼,双手合十,不断地在心中恳求:老天爷,快快让阿若的马动起来吧。再不动的话,这场比试阿若就要输了!
众人的目光已经完全追随着策马奔驰的长奕而去,间或朝君司若的方向撇一眼。离比试结束的时间已过去大半,君司若仍在训练场的第二圈止步不前。
戴汝双也有些心急。她收回去看长奕的目光,专心致志地给君司若加油。
君司若面容焉焉,瘪着嘴无助地望向四周,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尾随着那英姿飒飒的长奕,倒显得自己孤单可怜。
他在心中不住地冷笑。视线望着长奕的方向,等到他绕完第三圈。他才方沉一口气,于所有人不注意之时暗中狠牵马绳,又用双腿在马肚上重重撞击,而后紧紧夹紧。
君司若早已非当年那个不谙武功、只会狼狈逃命的少年,他双腿撞击马肚的那一下,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轻轻调整了坐姿,可那马儿却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苦痛?当下高抬前蹄,仰天嘶吼,倔着脑袋焦躁地摇晃着身子。
一声吼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君司若死死抓着马绳,满面仓皇地望着那发癫的马儿。连候在场旁的士官也不禁动动脚,准备随时冲上前去。
阿嫣更是紧张地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趴在栏杆上,不管不顾地大声喊:“阿若!阿若!”声音很快被四周热闹的氛围所遮盖。
君司若只来得及匆匆往阿嫣的方向撇去一眼,便抚抚马背,暗中又运了些力,而后满脸忐忑地等待着马儿平复下来。
众人皆十分吃惊,没料到这憨傻王爷竟有这样的本事?看他那一副不知所措十分害怕的样子,在那马儿发疯的时候竟没将他摔下去?看他只是俯身拍拍马背,凑着马儿说了几句,那马儿竟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安静下来?真不知是那马儿的缘故,还是若王爷御马有道……
于众目睽睽之下,已经安静下来的马儿突地又是一声嘶吼,而后高抬前蹄,稳稳地跨过了第二道横杆。
很快,那马儿似乎犹有神助,接连跨越了好几个大坑,眼看着便要追赶上前方的长奕。众人看得情绪高涨,纷纷站起身来呐喊。
长奕匆匆回眸,见君司若已来至进前,暗道不好。可也为时已晚,二人几乎同时跨越最后的横杆,剩下便是一段平路。
君司若微微俯身,瞄准终点策马飞驰。余光往正前方羽皇的帐上瞥了一眼,只见羽皇
嘴角上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募地心念一动,离终点还差一半的路程,便偷偷使计,折伤了胯下马儿的前蹄,马儿吃痛,蹲倒下去,君司若也被惯性甩了出去。
一众哗然。谁也没料到,在最终点处还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按说,也不是什么歧路,地面平坦的很,那马如何无缘无故便倒了呢?
终点处正是在陈南王的帐前,阿嫣见着阿若摔了出去,想也不想,便爬过栏杆,跑到阿若的身边。
她轻轻扶起阿若,让他倒在自己的怀里,而后攥着衣袖仔细擦拭他面上的尘土,嘴里不断呼唤他的名:“阿若。阿若。阿若……”
她满心焦急,眼眶也不禁湿润起来。
她就知道,骑马不好。特别是这样一匹疯了的马。她狠狠地瞥了眼那委顿的马匹,见它前蹄微微渗着血,心中又大有不忍。便回过头继续看着阿若。
君司若缓缓睁开眼,刚想安抚阿嫣,却不料一个人影压附过来。戴汝双小跑过来,一把推开阿嫣,扶着君司若,一脸担忧地道:“若哥哥若哥哥,你摔疼了没有?还好吗?”
君司若懒懒地闭了眼,他面容惨白,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戴汝双仍旧不依不饶,见他一直闭着眼,便忍不住伸手翻翻他的眼皮。君司若猛地一睁眼,她吓的动也不敢动。只讪讪地笑说:“若哥哥…双儿以为你晕过去了呢……”之后,她便搀扶着君司若回了帐内。
阿嫣在后面跟着,方才被撞的手臂处仍是麻麻的。她也知戴汝双心思单纯,有什么事都写在面上,从不隐藏什么。可她已经说明自己是阿若的姐姐了,为何她仍旧这样?容不得她靠近阿若半步?
她晃晃头,只是有些难过。
羽皇不动声色地看着场内发生的一切,视线注意到那个身着碧色裙衫的女子。阿若出事,她竟那般着急?连女子的矜持都不顾了,那样粗俗地爬杆?如今,阿若被双儿扶着,她又一脸颓丧之色……
他不由有些玩味。支着手唤来近侍,低声询问了几句,方知那女子是阿若逃亡那两年结交的一位姐姐。他噙着冷笑,慢慢拨弄着香炉中的碎屑,心中早已有了主意。
很快,军医前来诊断。并无大碍。君司若勉力撑起身子,试着走动几步,除了腰背处有些疼之外,腿脚也是好的。他回头冲着众人憨憨一笑,道:“军医好生厉害,手搭着为我诊脉,说是无碍我便真的无碍了!如今,我又能去比试了!”
阿嫣不免担心道:“还是休息下才好。你方才摔着,或许有些疼现在未可知呢。”
戴汝双听了,忙地吐吐舌头,“呸”了几声,道:“姐姐说的哪里话!若哥哥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过摔了一回,哪有那般严重!未免太娇气了些!”
阿嫣红着脸,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戴汝双一挥手,道:“姐姐不必再说了!姐姐不过是不想让若哥哥比试,不想让他赢,不想让他娶我做妻子罢了!哼!”说着说着,她越觉得委屈,便扑到君司若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阿嫣不知戴汝双为何这样想?难道她的存在对她来说真的这样碍眼?她抬头不确定地望着君司若,却见他正低垂着眼,轻轻抚着戴汝双的发,柔声哄道:“双儿,不哭不哭。若哥哥没事,这就为你去比试好不好?姐姐她不是那个意思,双儿这般善解人意一定知晓的吧。别赌气了,不哭了啊!”
阿嫣听了更觉苦涩难当。索性别过头去闭着眼什么也不听。
君司若又哄劝了几句,戴汝双方才破涕而笑。而后走过来,满面歉意地拉着阿嫣的手,又是姐姐长又是姐姐短的。
阿嫣皆淡淡一笑,也没了说话的气力。
第二场比试。射艺。
古有“百步穿杨”。此场比试虽没有那样高的要求,但也设立了许多障碍以增加难度。
君司若的骑射都出自皇宫中最厉害的武术师父之手。一年前,他便起了去狩猎的心思,整日央着羽皇将武术师父借给他。他又勤加肯学,才有了如今这样的程度。而这样的程度,羽皇也是知晓。故而,也不必过多隐瞒。
思及此,他面上越发表现的高傲起来。还冲着长奕嘿嘿笑道:“小将军,上一场本王是运气不好,让你赢了。这一场,可是本王的拿手活儿,准能赢你!”
长奕微微一笑,拱手道:“末将拭目以待!”
君司若又抬起鼻子“哼”了一下。
鸣锣声响。二人瞄准百米之外的箭靶连射三箭。之后翻一跟头,随手抓起放置在路旁的竹箭,起身又射一箭。往前三步,趴下,拾起地上的箭,抬高手再射一箭。如此反复。直来到离箭靶五米处方停。
这样的比法,不仅考验速度、技术,还考验体能。最后一箭射完,君司若甫一站起,便忙地气喘不止、身子也跟着左摇右摆。反观少将长奕,面上一派淡然,连气都不喘一下。
裁判官上前查看箭靶,以射中红心多者为冠。结果仔细数了几遍,君司若以一支箭之差赢了长奕。
君司若一把扔了手中的弓箭,开心地大笑,屁颠屁颠回了帐内。
戴汝双却不免担心起来。下一次比的是角力,不管是在智力上还是体力上,若哥哥都是万万比不过那个长奕的,这个如何是好?
倘若这次比试若哥哥又输了,那自己就真的嫁不成了……
她锁眉想了又想,自以为想出了一个聪明的法子,偷偷进了长奕休息的帐子。却见他正握着个杯子出神。
戴汝双突然间有些羞怯,她踌躇半响,终究一步一步甚是矜持地走上前去。她于一米开外停下,提起手帕放在嘴旁,娇娇地咳了咳。她想这位少将军该会立马站起来,拜见她。她再拿出她的架势命他在下一次比试里让若哥哥赢了。然后,她便将她手中的帕子给他……
可她等了许久,也不见有声响。她不禁抬头好奇地看去,但见那长奕仍就愣愣地坐着出神。戴汝双一下子气不打一处,直直走过去,一屁股走到他的身边。
那长奕犹自出神,不期然闻着一股淡淡的馨香,不由寻着那香望去,见着的便是双怒睁的杏目。他这才回过神,躬身道:“末将见过戴姑娘!”
戴汝双“哼”了一下,想了想不禁问道:“你方才想什么那么出神?”
长奕听罢,嘿嘿一笑,道:“末将在想些军中的事…怠慢了姑娘,还望包含。”
戴汝双又是一“哼”,低头攥着帕子,脑子快速地飞转,可又觉得什么心思都瞬间模糊了。她思来想去,头一次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响,长奕见她并无要说话的意思,不由尴尬地问道:“请问戴姑娘,找末将何事?”
戴汝双越发攥紧了帕子,她将心一横,闭着眼努力挤着声音道“本姑娘命令你,下场比试你必须要输给我若哥哥!”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长奕微微稽首,道:“戴姑娘,你若有别事要末将做的,末将必会倾尽全力,但只这一事不行。”
戴汝双急了,道:“如何不行?”
“此番比试,比的是姑娘的幸福。若王真有本事,真心喜爱你,必是会赢。也请姑娘正视自己,好好思虑思虑若王是否真是你命中良人。”
“若哥哥是不是我的良人要你多管?你只消告诉我你帮不帮我便好!”
长奕面色沉重,望着戴汝双一字一句地道:“非末将不愿,实不能。”
戴汝双一跺脚,指着长奕道:“你个呆瓜烂木头!好!算你狠!”
说着便跑出了帐子。回到君司若的帐中,她望着君司若已然疲惫的样子,不由道:“若哥哥,不如咱们回去吧!不比了!好没意思!”
君司若呆呆一笑,“双儿,哪个惹你生气了?”
戴汝双摇摇头。
君司若又道:“那就好。只剩一场了,若是我胜了便可以娶你了!”
戴汝双苦着脸,道:“可这一场你若是输了呢?”
君司若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便极力摇头否定道:“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输的!”
戴汝双撇撇嘴,托着下巴唉声叹气,并不理他,
比试开始。
君司若与长奕同步来到场中,相对一拜。鸣锣一响,君司若大喊一声,便冲了过去。长奕微微侧身,他便扑了个空。他立马回身,又扑了上去,这回长奕弯下身,将手环住君司若的膝,一把将他抱了起来。眼看着便要来了个“过肩摔”,君司若急中生智,埋头张嘴冲着长奕的肩头便是一啃。
如今比的是角力,二人的衣裳都穿的比较轻薄。长奕吃痛,松了环住君司若膝盖的手。这厢。君司若甫一下地,便有样学样,也弯身环住的长奕的膝,欲将长奕也抱起来。长奕却如何容得他如此,君司若弯腰之时,他便眼疾手快,抬起手肘,冲着君司若的肩就是狠狠一下。如此,君司若哪还有了抱长奕的力气,当即抓着肩大呼疼。
阿嫣看着都觉得疼,她咬着食指,心中担忧的紧。
长奕找准机会上前,拉过君司若的手臂,稍稍使劲儿,便是一个“过肩摔”。君司若当即疼得呲牙咧嘴。
他也被惹红了眼,一面咬着牙一面重又爬起来,虎视眈眈地望着长奕。二人又纠缠在一处,长奕如何动作,君司若也跟着做,他学得急快。先前摔的极惨,到后来也让长奕吃了摔。
如此过去许久,二人的体力皆损耗得差不多。接下来比的就是巧力了。
又是一个“过肩摔”。君司若动动脚,险些起不来。
他勉力站起,心中不由好笑。如此打得真是辛苦,他望着长奕,长奕倒是满面正经,只在眼底显现出些许无奈。二人你来我往又是一番肉搏。
君司若突地玩心大发,冲着长奕的身上频频狠命掐去,又在他的身体各处挠了挠,长奕又是痛又是好笑,当即招架不住,缩起了身子。
君司若看准时机,也学着长奕先前的招式一把将他翻倒在地,之后立马蹲在他身旁又是掐又是挠,丝毫不给长奕喘息的机会。直撑到时间到为止。
鸣锣一声,裁判官宣布:君司若胜长奕。
君司若笑得灿如桃花,正要飞奔向戴汝双。
却听有人道。“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