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异人来说,吕不韦的出现,仿佛上天给他派来了一个大救星。不管吕不韦的计谋是否有实现的可能,对异人来说,都值得一试。
在某些人看来,异人为了自己的权势,不惜拿自己的祖国与身为外国人的吕不韦做交易,这不是卖国贼是什么?
然而,设身处地地为异人想想,异人不管吕不韦的计谋是否有实现的可能,便慷慨地承诺将秦国的一半分给吕不韦,是很聪明的。为什么不慷慨地答应吕不韦呢?异人虽然身为秦国王孙,但此时此刻被爷爷和父亲抛弃在外,成为敌国的刀下之肉,穷困不堪,度日如年。既然有吕不韦这样一个有钱没处花的“热心人”愿意帮忙,他当然乐得签下一张空头支票。
而且,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只要异人不能登上王位,秦国就永远不是他的。无论是他爷爷在位还是他父亲接班,他都必须服从于秦王的命令,做秦王的一个棋子。让他出国做人质,他就不得不成为一件抵押品,生死由人,根本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
爷爷和父亲对他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与他并没有多少兄弟之情的兄弟们了。无论哪一个兄弟成为秦王,他仍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但是,一旦他成了秦王,那就大大不同了:别人为王我为臣,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别人为臣我为王,则是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而且,实施这个伟大的计划,对异人来说,仿佛就是天上掉下馅饼来。花费由吕不韦替他埋单,跑关系由吕不韦代劳,异人简直就是坐享其成!
如果不成功,异人大不了还是目前的生存状态,并没有什么损失。像这种无本万利的买卖,只有傻瓜才不答应。
吕不韦与异人“深谈”的内容,《史记》与《战国策》所记载的不太一样。前面所述本于《史记》,原文是:
(不韦)乃往见子楚,说曰:“吾能大子之门。”子楚笑曰:
“且自大君之门,而乃大吾门!”吕不韦曰:“子不知也,吾门待子门而大。”子楚心知所谓,乃引与坐,深语。吕不韦曰:“秦王老矣,安国君得为太子。窃闻安国君爱幸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能立适嗣者(“适”通“嫡”——作者注),独华阳夫人耳。今子兄弟二十余人,子又居中,不甚见幸,久质诸侯。即大王薨,安国君立为王,则子毋几得与长子及诸子旦暮在前者争为太子矣。”子楚曰:“然。为之奈何?”吕不韦曰:“子贫,客于此,非有以奉献于亲及结宾客也。不韦虽贫,请以千金为子西游,事安国君及华阳夫人,立子为适嗣。”子楚乃顿首曰:“必如君策,请得分秦国与君共之。
《战国策》则是这样记载的:
今子无母于中,外托于不可知之国,一日倍约,身为粪土。今子听吾计事,求归,可以有秦国。吾为子使秦,必来请子。
《战国策》的记载,意思是,异人的母亲在安国君那里说不上话异人又身在秦国的敌国——赵国,实在是吉凶叵测。一旦秦国与赵国无论哪一方违背和约,异人都会首当其冲地成为两国交战的祭品,到那时,异人身首异处,化为粪土,实在可怜可叹。如果现在听从他吕不韦斩计谋,请求秦王允许异人回国,异人则可以有机会君临秦国。吕不韦向异人保证,他为异人到秦国游说,一定会前来迎接他回国。
吕不韦是个商人,但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他有商人善于把握商机的敏锐,更有政治家处理大事的果敢。他认准的事情,会脚踏实地地去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吕不韦先拿出五百金给异人,作为异人的应酬交际费用。然后,他又拿出五百金购买珍奇宝物,作为他到秦国游说秦王亲贵的见面礼。
司马迁说吕不韦“家累千金”,然后又将吕不韦的“千金”分为两个“五百金”,这不是说,吕不韦将家里的全部存款都贡献出来了吗?
其实,古人所说的“千金”并非实指,是个虚数,说明家中极为富有。如《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说孔子的学生子贡“好废举(废举即囤货居奇之意),与时转货赀。喜扬人之美,不能匿人之过。常相鲁卫,家累千金,卒终于齐”。《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说鲁国人骂吴起:“起之为人,猜忍人也。其少时,家累千金,游仕不遂,遂破其家。”这里的“家累千金”只是喻子贡、吴起家中富有。
当时还有句俗语:“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即说富家子弟不会暴尸街头。
司马公说“家累千金”的吕不韦为异人拿出两个“五百金”,意在说明吕不韦的这项风险投资计划是破了血本的,几乎是孤注一掷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没有付出,哪来报酬?吕不韦坐上马车,带着收购来的奇珍异宝,告别异人,踌躇满志地西行入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