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茗连连给林洛使眼色,林洛却恍然不闻,气的白芷茗直跺脚,暗道这人怎地如此执拗。
小王爷沉吟片刻,笑道:“林公子侠肝义胆固然可嘉,但当街打人总是不对,楚二公子也几经赔偿了卖瓜的老汉,不如这样吧,就容小王托个大,你二人握手言和,这事情就算一笔勾销了,怎么样?”
楚黄鹤当即大叫道:“小王爷,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小王爷面色一冷,楚黄鹤立刻安静了。林洛正待说些什么,却是白芷茗抢在林洛前面盈盈施礼道:“小王爷所言不偏不倚,确是良断。芷茗就替林洛谢过小王爷了——”
她心思玲珑,早看出来这林洛这会儿是走到死角了,她若此时不出面,谁晓得接下来林洛会做出什么事情。
她屈身行了一礼,小王爷赶忙扶起她,柔声道:“芷茗何必谢我,公道自在人心,我也不过是化干戈为玉帛罢了,何必言谢——”
说罢,脸色一变道:“楚二公子,还不谢过林教习劝诫之恩?”
楚黄鹤满脸不情愿,奈何不敢违抗小王爷的命令,别过头,强自拱手道:“谢过林兄教诲,他日定当报答——”
他报答两个字咬的很重,说完这句话,也觉得今天真是丢然现眼,没脸在这里呆下去,遥遥一揖道:“小王爷,黄鹤还有些事情,告辞了——”
说罢挥挥手,领着楚管家还有几个小厮离开了。
一场冲突被小王爷三言两语化解,围观的众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既然戏都演完了,众人也都各自散去。
那小王爷眼神温柔,语气温润地跟白芷茗说些什么,傻子都知道他这是凤求凰的心思了,白芷茗的心思却不在小王爷身上,口中敷衍着,眼神却一直瞟在林洛身上。见他痴痴呆呆地兀自站在原地,走上前去道:“林洛,小王爷帮了你这么大忙,你还不谢过小王爷?”
哪知林洛瞧也不瞧白芷茗一眼,愣愣地呆立了好久,忽地转身就走。白芷茗奇道:“唉,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
下意识地,她想伸手拉出林洛,不过林洛走得太快,等到白芷茗伸出手时,早就没了林洛的身影。翘首再看时,行人如织,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林洛的影子?
一阵风吹来,轻轻拂动着白芷茗的衣袂,望着街上茫茫人海,白芷茗蓦然呆住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
昏头昏脑地一口气跑了二三里路,林洛终于停了下来,扶着街边一个大桐树呼呼喘着粗气。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他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了,虽然揍人揍得很爽,也尽力帮那位素不相识的可怜汉子,但是为什么心里沉甸甸的?
林洛伸出拳头,突然发疯了似得狠狠捶着桐树,直到双拳上面满是血迹,才终于颓然停了下来,瘫坐在桐树底下。
街上的人讶然看着这个人,指指点点。还道是哪里来的疯子,跑到此地来撒野呢。
“林大哥,林大哥——”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喊,惊醒了浑浑噩噩的林洛,定睛一看时,却是钟鼓正一脸大汗满街张望着,看到林洛之后,匆忙赶了过来。
“林大哥,你怎么在这里?”钟鼓看着林洛,悚然道:“咦,林大哥,你的手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是……饿了。”发泄半晌,林洛是真的累了,清醒了,也饿了。看着钟鼓半是稚嫩半是关切的眼神,林洛突然觉得想通了什么。大概真的是自己过激了吧,也许这只是这个世界上很寻常的事情,看来自己还是不太适应啊。
钟鼓走上前扶着林洛起来,笑道:“林大哥,正好这里就是我说的那家君来顺酒家啊。”说着,指了指林洛头顶。
林洛举目一看,可不是,桐树的枝桠上正挂着一条长幡,上书“君来顺酒家”几个大字。
进了那家君来顺酒家,早有店小二迎过来殷勤道:“客官几位?”
“两位,要一个雅间。”钟鼓吩咐道。
那店小二领着两人登上二楼,进了一个雅间。钟鼓点了几道特色菜肴,这店家倒是效率,不一时菜就上来了。林洛讲了半天乐理,又殴打纨绔耗费了不少体力,早就饿坏了,见到那些菜肴,立刻红了眼,二话不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钟鼓在一边看的直咂嘴,这个林大哥精通音律,算得上是个雅人,偏偏打起架来又是那么剽悍,吃饭时更是凶相毕露,真是个奇人!
林洛大快朵颐了一阵子,又夹了一块东坡肘子肉放进嘴里啃着,见钟鼓看着自己,含糊道:“咦,钟鼓,你怎么不吃啊——”
“哦,林大哥,我已经吃饱了——”钟鼓忙道。
三五个菜肴入肚,又喝了一口汤,林洛打了个饱嗝,满意道:“这家店的菜不错,蛮好吃的嘛。”
“林大哥,你好厉害呀。”钟鼓笑了笑,忽然一脸崇拜地看着林洛。
“哪里厉害了?”林洛奇道。
“林大哥,你乐理远胜于我,这一点我之前没有承认,但是我在心里是很佩服你的。”林洛回忆起当日征聘的情节,赧然道:“只是我太过好胜,不肯服输。白姐姐骂了我好多次,我都没改过来。”
“哈哈,这不算什么。年轻人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只要你肯学,你就肯定能学会。”林洛笑笑,看着钟鼓,没来由想到了前世的自己。
“我之前还在想我跟林大哥你差在何处,今天我算是明白了。”钟鼓点点头,肃然望着林洛道:“林大哥你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我却只敢在心里骂一句,什么都做不了。就凭这一点,我钟鼓就差林大哥差远了。”
“这算什么。”看他眼中满是羡慕与崇拜,林洛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我也是一时冲动,再说了,要不是你及时搬来白师姐,我早被那些狗给活活撕吃喽。”
“不,不一样的。”钟鼓道:“林大哥你虽然外表嘻嘻哈哈,但你准备揍楚黄鹤的时候还能想到让我去找白姐姐,这就足以证明了你不是个冲动的人,你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做的事情虽然都不太符合常理,但最后总是能给人惊喜——”
听他这么一讲,倒还真有这么点意思了,林洛挠挠头道:“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有这么多优点呢,哈哈。不过钟鼓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啊,你音律娴熟,精通各种乐器,年纪轻轻便有了好多粉丝,也是临江城的翩翩公子,自然不必像我一样做打狗这样没品的事。”
这打狗嘛,自然说的是打楚黄鹤了,不过这样子是不是侮辱了狗呢?林洛有点苦恼。
“粉丝?”钟鼓有些费解,旋即脸上一黯,道:“我算是哪门子公子啊,我不过是个前朝宫廷乐师之子,自小学了点乐器,小有名气罢了,哪里比得上临江四公子,那才是有财有势,称得上‘公子’二字。”
“临江四公子?”林洛讶然。
“临江城作为大唐重镇,有临江四大家族,也有临江四公子。”钟鼓看着林洛疑惑的表情,开口解释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林洛却是越发不解了。
“我大唐立国一百余年,世家大族相互联姻,关系错综复杂。其中临江城便有四家大性:楚、杜、萧、王,为临江城四大家族。这些家族无论是仕途或者经商,都有非常巨大的力量。不夸张的说,在朝堂上,他们可以把持朝政,在江湖间,更有富可敌国的银钱。”钟鼓娓娓道来:“临江四公子,便是临江城最著名的青年才俊。排名第一的便是今天所见的临江王世子,姓韩,名浮屠。第二便是杜家大公子,名唤杜知机;第三便是楚家大公子楚凤歌,第四嘛,便是你今天揍的楚黄鹤了。”
原来如此。林洛点点头,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不过短短几日而已,才刚立足,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还十分有限。若不是发生今天这档子事儿,他恐怕就呆在灵韵书院这个象牙塔里面安闲地做他的林老师了。
不过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因为他自己也深知道,自打踏足到这里,就无可避免地被卷入到了这个世界的历史洪流中。只是,他这个后世的乐师,又能在这里翻起多大的风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