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不长也不短。
北郡重归平静。
柳丝丝回府后,谁也不见,渐渐的,柳府传出她疯了的消息。
金雅意听到柳丝丝疯了的时候,是解恨的。可是,任凭柳丝丝又癫又傻,也无法换回上蹦下窜的金怜。
她坐在装饰豪华的马车上,身子一晃一晃的,她心情郁郁的掀开车帘,崎岖不平的山路铺了一地,迎面吹来的风,瑟瑟的,秋天是真的来了,草木枯黄,花瓣凋零,山色苍茫。
马车缓缓地驶入一片枫叶林,目力所及处,皆是鲜艳的颜色。
风吹红叶,一片枫叶飘了下来,她伸手捧住那片红色枫叶,过往种种一闪而过。
时过境迁,再也不会有人陪她看红于二月花的枫叶。到了京城,又是另一番天地,不知在她闯祸后,会不会有人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护着她。
她想,金怜是唯一的一个。
为什么,要到命运已定,到无法挽回的局面,父亲才肯对她说,金怜是她的亲姐妹。
原来,这些年都是金怜守护她,而不是她凭着小姐的身份眷顾她。
愧疚,深深的内疚,将伴其一生。
想来,金怜是要她铭记一生,她苦笑。
一生何其漫长,只是没有她的陪伴,她无所适从。
步入东宫,险象环生,慕容辰是她唯一的庇护。他会始终如一,一如冲进火场救她的不顾一切?
她不敢多想,人心,多变,始料不及。
匆匆三年过。
秋去冬来,落叶离枝,余音袅袅的亭台,偶尔飞过的几只飞鸟,给这幅冬景图添了几分萧瑟。
慕容枫斜倚栏杆,眼睛微微眯着,慵懒的样子似未睡醒。
琴声,止。
左北北推琴而起,不满地说道:“王爷,属下弹得手抽筋,你是一脸酣睡样儿。属下的琴技不入耳,不如请府中的乐师奏一曲妙音。”
“谁弹还不是一样。”慕容枫掀了掀眼皮,无所谓地说了一句。
左北北彻底服了慕容枫,既然一样,为何非要他弹琴?
人家是练武之人,就为他一句想听你弹一曲。他左北北就跑去请教琴师,调弄如此文雅的乐器,个中艰辛,酸甜自知。
“婉儿,这古琴赏你了。”
左北北手一指,被指中的身着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愣了一下,诚惶诚恐地转向一脸悠闲的慕容枫。
慕容枫微微一笑,“小北送你的,你可别辜负他的心意。”
呆愣的少女被旁边的绯衣少女推得踉跄,又惊又喜,看了看气宇不凡的左北北,呼吸一下子屏住了,嫩白脸蛋晕染出一片飞霞。
左北北感觉到少女炽热的目光,有些不自在,他干咳几声,惊醒了抱着古琴的少女,少女猛地收回目光,退回原来的位置,侍立一旁,头低得不能再低。
“你们都退下。”
一群姹紫嫣红的少女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慕容枫不介意,左北北倒有些害羞,没想到做事干净利落的左北北,会受不住少女迷恋的眼神。
侍立的丫鬟鱼贯退出,寒风料峭的亭子里只剩慕容枫和左北北,默然对立。
一只信鸽悠然来访,在半空打了个漂亮的旋儿,一鼓作气,扑向慕容枫的肩头,慕容枫笑了一下,抱过淘气的白鸽,从它的脚上取下密信。
打开密信,慕容枫看得心惊肉跳,嘴角抽了抽,道:“远在边关,也不得安宁。故人这般惦念我,让我如何忘却他。”
左北北听得一头雾水,凑近细看信上密密麻麻的黑字,当看到雅妃时,他忽觉不妙,迫不及待地往下看,更觉事情大了。
金雅意难产而死。
入宫三年,便香消玉损。
当年笑得狂妄,胆大妄为的将门虎女竟熬不过寒冬,禁不住生育之苦,带着腹中胎儿入黄泉。
皇宫,果然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
犹记得一年前,皇后诞下麟儿,圣上龙颜大悦,特意下诏把慕容枫叫回京城,叙一叙阔别已久的兄弟之情。
百花争艳的御花园,与一身宫装的金雅意久别重逢。
只是,那时的金雅意端庄大方,举止优雅,梨涡浅笑,却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他嘿然而笑,即使她言行举止得体,骨子里仍有一股傲气,不服输的倔强。
再次细瞧她,竟发现她身子瘦得厉害,面上厚厚的脂粉似浮在她的脸上,他震惊了,皇宫把活泼艳丽的少女变得面目全非,弱不胜衣,衣带渐宽,包裹在衣衫里的金雅意,柔弱的似一阵风就能吹走她。
他掬一把同情泪,怀念过去的金雅意。
想不到,时隔一年,得到的消息是她的死。
信里清清楚楚地写着金雅意跟慕容枫藕断丝连,书信来往频繁,一大堆的证据摆在圣上面前,圣上龙颜大怒,他的女人,心里念着的竟然是他的弟弟,而他的弟弟不顾他的脸面,跟后妃纠缠不清。
信上说,圣上杀了那只传信的青鸟,炖了给金雅意吃,金雅意含泪吃下,当晚难产而死。
看到此处,左北北忽觉有心人布局已久,这几年的风平浪静,不过是为了一击就中,好让慕容枫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辰对金雅意的心思,在那晚就已经明了。
一个暗暗喜欢了五年的人,在生死之际,慕容辰不顾生死危险,太子之尊,一头扎进烟火弥漫的楼阁,抱出昏死过去的金雅意。
之后,又不顾李国舅的阻拦,三番五次地踏入金府,源源不断地送给金雅意一盒盒名贵的膏药。
慕容辰养好伤后,固执地留在北郡,再次不顾李国舅的劝阻,执意要娶金雅意为侧妃,在李国舅的眼中,金雅意就是慕容枫的棋子,一颗即将埋入东宫的细作。
但慕容辰驳回了李国舅的劝诫,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金雅意会当细作,因为生性豪爽的她不屑于做暗事,为了一个男人出卖自己的夫君。
换做是别的女人也许会做,但她不会,他认识的金雅意不会做。
直到密信送到慕容辰的手里,他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