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冬天我们去看银装素裹的雪山,如何?”织夏轻轻地揭过话题,她的眼眸闪过快乐的笑意,灿若六月流光般绚丽的余光,让人一时无法移开目光。
明成瑾冷静无波的瞳眸溢出一丝宠溺的温柔,他淡淡地道:“好!到时你可不能说冷就不去了。”
织夏定定望住他,浅浅一笑,“我像是临阵打退堂鼓的人么?”
“织夏,织夏……我们去牡丹园看戏。”西门湘欢快地跑了进来,一把拉过懒懒地躺在藤椅上的织夏。
织夏拍掉西门湘的手,不轻不重地道:“急什么!你看戏不找他?”织夏说的“他”当然是寒鸦,西门湘低下头,她的面颊浮起一层可疑的红晕,西门湘跺了跺脚,道,“你去还是不去?”
“自然要去。”织夏不紧不慢地道。
西门湘笑眄织夏一眼,哼了一声,一抬头粲然一笑,“我们走吧!”
织夏别转过头看到空无一人的屋檐,那里不见了迎风而立的寒鸦。
牡丹园。
西门湘拉着织夏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立刻坐到最佳位置上看戏。
“你喜欢看戏?”织夏轻轻地问,随手拿起摆在桌上的时新果品,细嚼慢咽起来。
“看戏?一般般,今儿个我是冲着金浓浓来的。”西门湘神秘兮兮地说道。
金浓浓是大家公子,爱看戏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西门湘为何如此雀跃,她想不通。
西门湘接着说下去,“金浓浓纨绔子弟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却有样极拿手的,他会唱戏,而且唱的不错,今日是他的初次亮相,他邀请我来给他捧个人场,昨日就把戏票给送过来了。”
“原来是听他唱戏。”织夏懒懒地应道。
片刻功夫,戏台子上传来了锣鼓声,锵锵不绝于耳,西门湘一双眼睛放出光来,凝定戏台上粉墨登场的金浓浓。
金浓浓扮相极佳,嗓子也不错,字正腔圆,动作娴熟,如流水一般无刻意雕琢的痕迹,织夏一时看得入了迷,直到西门湘捏了她的手背,她才回过神来,娇嗔一声,道:“什么事儿?”
“你可别被这小子的臭皮囊给迷惑了,他就长得好,一张脸倾倒半座城池的名门小姐和贵夫人。”西门湘忧心忡忡地道,“他一洗掉脸上的铅粉,原形毕露,眨眼间就是金府里的混世魔王。金老爷见他不争气,常骂他是混账东西,两人一言不合便吵得天翻地覆,偏偏他是家中独子,打又打不得,金夫人又疼得紧,金老爷每每动怒,只能叹一声慈母败儿。”
织夏微笑着道:“我看他好像挺怕你的。”
“那是我帮他做了不少坏事才得来的惧怕。”西门湘语焉不详地说道。
织夏忽地道:“他们唱的是什么?”
西门湘道:“牡丹园里的明媚姑娘凭着《绿牡丹》一炮而红,他们唱的这出《绿牡丹》是红戏本,每日都会有一场。金浓浓总是跟拈花惹草沾边,为了明媚姑娘,曾跟周贵妃的侄子抢人。本来周家借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便常在城里横着走,普通人家自是不敢惹怒他们。
“但金浓浓不闯祸就架不住混世魔王这顶大帽子,他跟周小坏明里暗里斗了不少回,这次为了博美人一笑,金浓浓向周小坏以江湖人的方式下了战帖。周小坏也是有几分胆色的人,二话不说,当场接下战帖。
“说起来还是周小坏恶事做太多了,得到报应。与金浓浓比武的前一晚,在勾栏院里被人打了个半死,剥光了上衣,只剩一条亵裤,吊绑在鱼市前的贞妇牌坊下。一时间,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周家颜面无光,三番五次地跑到金家闹事,都被金浓浓不冷不热地顶了回去。想找出行凶者,那人却似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翼而飞。周家吃了哑巴亏,比吃了黄连还苦。”
织夏小声道:“这世间还是有不少大侠的。”
“可惜我没见着此人的面目,要不然我定会不收他的诊金,让他成为西门府的座上宾。”西门湘点点头,很认真地说。
织夏扑哧一笑,恭恭敬敬地道:“湘姑娘你是不是想让他成为你的病人。”
西门湘经织夏提醒,犹如醍醐灌顶,猛地拍了拍额角,吐了吐舌头,道:“瞧我糊涂的。”
忽然,背后一阵骚动,乒乒乓乓的声响在余音绕梁的大厅,显然异常突兀。
织夏豁然回头,迎面对上一双清清凉凉的眸子,一位锦衣少年不慌不忙地坐到戏台对面的罗圈椅上,极会察言观色的小厮忙递上一盏新茶,恭声问道:“玉少爷,您也来听戏啊!”
此话一出,四下静寂,连戏台上的戏子都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玉浅浅身上。
玉浅浅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磕着瓜子,漫不经心地道:“难道我就不能来看戏?”
牡丹园的小厮被玉浅浅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金玉两家是夙世冤家,往上数能数到前五代先祖,他们的恩怨随着岁月的流逝越结越深,在泉州城是妇孺皆知。
今日金浓浓登台唱戏,从未到牡丹园听戏的玉浅浅,却偏偏赶了过来听戏,要说是巧合恐怕无人敢相信。
忆起金玉两家一碰面便血流成河的惨象,来听戏的良民忍不住打了寒颤,正襟危坐。
玉浅浅慢慢地说道:“各位父老乡亲,今日牡丹园我玉某包了场,多有不便之处还请各位见谅。文勋会把戏票按双倍的价格还给你们,玉某这样的安排不知各位满意不?”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商量好了一般,默默地从文勋手中接过铜钱,逃一般的离开是非之地。
一下子人头济济的大厅只剩玉织夏、西门湘、玉浅浅和他的手下人在听戏,其他人已作鸟兽散,顿觉冷冷清清不是滋味。
“玉浅浅,你专门来砸我场子是不?”金浓浓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戏台上传了下来。
“岂敢,岂敢,在下是花了银子来听戏的,断不会白白听了金少爷的戏,连个铜子儿也不扔下就拍拍屁股走人。”玉浅浅温和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