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田君意和李墨荷的人,都清楚他们夫妻伉俪情深,恩爱有加。多年来相互扶持,即使陷入困境,也过着最平静的生活。没有所谓的争权夺利,也没有经历尔虞我诈。只有朝夕相伴、心有灵犀的枕边人,他们在小小院落里,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日子。
他不相信田君意愿意舍弃这样的生活。
他不能相信田君意已生了死念。
他一死,李墨荷还有什么用?
刘老爷思来想去,始终觉得田君意死得蹊跷,一个那么怕死的人,要被逼到何种境界,才会鼓足勇气迈向死亡。
“小人不知。”慕安康冰冷的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慕安康的声音在刘老爷耳边响起,刘老爷心里突地一跳,惊出一身冷汗,他回过神来,细细打量慕安康的神色,见慕安康一脸平淡,似乎真的不知道他的阴谋。这么一想,猛地被水浇了个透心凉。
田君意不会临阵倒戈,联合慕安康对付他吧!
“你们可认识我手中的账本?”杨少止闲闲地说道,扬了扬手中的账本,对上刘老爷焦灼的眼神,目光一凛,唇角逸出一丝讥讽,“刘老爷,这账本你认识不?”
刘老爷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那账本熟悉得过分,片刻功夫,恍然大悟,这、这不是埋在自家后花盆里的秘密账册么?
账册竟然在钦差大人手上,这不是请君入瓮么?刘老爷悲哀地想。
惊吓过度,眼前一黑,刘老爷晕了过去。
杨少止云淡风轻地瞟了晕死过去的刘老爷,道:“这么不经吓,看来人还是少做点亏心事。”
刘老爷被手脚伶俐的衙役抬出高台,剩下的一干众人更是提心吊胆,对杨少止手中的账本更加好奇了,只是不敢问,刘老爷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谁还傻傻的明知前方是个坑,义无反顾地自投罗网。
“其实也没什么,账本里写了些不能说的秘密。比如粮价为何上涨得如此厉害,哪些商户心黑得比锅底还黑……”
杨少止不断地敲边鼓,唬得跟刘老爷往来密切的官商战战兢兢的,双腿直打颤,生怕行差踏错,便会万劫不复。
杨少止拿出了证据,刘老爷当场被捕,投入大牢中。
明成瑾接了审案的活儿,他一到牢房,立即有人上前来汇报,说昨夜捉到的海上流寇开口了,一张口,就把慕安康给招了出来。
“流寇?偷偷上船的么?”明成瑾漫不经心地翻着李师爷送上来的账本,从账本中抬头,“有什么话尽管说。”
“大人,那些流寇不是一般的海贼,他们是躲在慕家商船上混进来的。”那人欲言又止,被明成瑾凌厉的目光一瞪,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接着说道,“我们在慕家商船上查出一包阿芙蓉,这包阿芙蓉是装在米袋中央的。”
“慕家?慕安康?他跟流寇同流合污,贩卖阿芙蓉?”明成瑾连珠带炮地发问,神色凝重。
“我们审问后的结果确实如此。”那人应道。
“会不会是诬陷?”明成瑾追问。
“大人,牢房里有的是让他们说真话的刑具。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他们痛不欲生,想死也死不了,想活就看他们老不老实。”那人谨慎回答。
昏暗的牢房。
刘老爷瞪大了眼睛,看着一身落魄的慕安康,被巡捕房的捕头关进了隔壁的牢房,嘴角抽了抽,随即反应过来,他猛地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你也有今日……你也有今日……慕安康,你这么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蹲牢房,是不是觉得舍命陪君子很有趣?”刘老爷手指着脸色铁青的慕安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斗了多年的死对头竟跟自己同一天蹲进大牢。
世事难料,早知如此,何必牺牲文弱书生田君意呢!
哎,在阎王爷那里多欠了一条人命,虽然他不是我杀的,却因我而死。
刘老爷不知怎的,伤感起来,一伤感,泪流满面,哭得形象全无,哪里有大当家的样子。也许死期将至,他忽然顿悟了,为自己的恶行流下忏悔的泪水。
只是记挂在心上的那人,是否踏上北去的大路,逃脱牢狱之苦。
他一生卑鄙龌龊,鲜少干过好事,做过的最大善事便是救了刘逸。从此,自己身边多了一个知心人,可以坦诚相待的知己。
如今,自己遭到报应,陷身牢狱,他知道么?
慕安康安安静静地看着又笑又哭的刘老爷,等刘老爷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后,他才缓缓地开口,“我的是死罪,你呢?”
“天哪,连到黄泉路也是一起去,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死了都要缠着我。”刘老爷转过身,面对盘膝而坐的慕安康,唇角扬起一丝轻蔑的微笑。
“这么不待见我,难道你想要刘逸陪你去?”慕安康不怒反笑。
却惹得刘老爷火起,他忍不住骂起来,“慕安康,刘逸要是有什么事儿,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干嘛那么紧张,我像是卑鄙无耻的坏人?”
“你是好人,为什么蹲大牢?”
“你我都知道怎样做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慕安康意味深长地笑了。
一网打尽行动执行得很彻底,牢房里一下子人满为患,一片哭天抢地之声充斥在阴暗的牢房里。
因慕家和刘家之事,牵扯进来的人是一批又一批,顺便拉下不少朝廷官员。谁叫刘老爷死也要拉人陪葬,把平日里的行贿名单一字不漏地写进本子里去,而这要命的本本却落入杨少止手中。
杨少止本想连根拔起这颗毒瘤,但又怕伤了根本,思虑再三,跟明成瑾泡在账房里一个下午,才出此下策,拉下一批官员,给上面的人以示警醒。
而慕安康与刘老爷一对比,纯属咎由自取,非要剑走偏锋,走一条死路。
事件中心的两人,却悠游自在,好像外面的天翻地覆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