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相爱的两人最后被迫分离,他试着挽留夜铃,只要她将此事揭过,他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可夜铃却挣脱他伸出去搀扶她的那只手,悲伤欲绝地望住他,冷声道:“从此之后,你我陌路。”
从此之后,你我陌路。
如此决绝冷酷的话从夜铃口中说出,仿若凌迟,一刀一刀刮着他那颗残缺的心。
她走了,他的心缺了一角。
再次见到她,两人却是兵戎相见。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心心念念的夜铃会带着朝廷的兵马来端他们的老窝。
为什么他们要走到这一步呢!
非要将他们的感情彻底撕裂,老天才甘心么?非要这么折磨他们,他们才能认清彼此么?
而这样惨痛的认识,要有多痛,就有多痛。
他们被朝廷的兵马打得措手不及,即使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组织,在喝了下了药引的溪水一个多月后,无色无形的毒已经深深地种入四肢百骸,只等着夜铃亲手配的“梨花香”引发埋藏在体内的剧毒。
清幽的山谷里突然飘入的“梨花香”,悄无声息的麻痹杀手们的四肢,他们一个个似喝醉了酒一般,浑身使不出半分力气,平日里杀气凛凛的杀手,东倒西歪的醉倒在地。
蓄谋已久的军士不费吹灰之力,轻轻松松地剿灭这帮一流身手的杀手,三十六条人命,三十六位顶尖高手,在有备有来的军士们面前不堪一击,简直是弱不禁风的闺中处子,遇到了彪悍的强盗,任人宰割。
终日杀人的他们付出了血的代价,朝廷不战而胜,赢得虽不光彩却值得一提。
可惜,梨花香对他没用,夜铃对他不错。所以,很久之前,夜铃就给过他一颗解药。
那时,他还笑说夜铃傻,你给我喝的就算是有毒的酒水,我也不怕,你才不舍得我死呢,我死了,你就得一辈子都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这回不想用这颗解药也不行了,吃了解药的他,凭一人之力要杀出重围是件难事,但,狡兔三窟,义父早就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以防不备。
当他找到义父时,他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夜铃竟杀了他的义父,她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义父是他的亲生父亲,
三日前义父亲口告诉他,他是他的儿子,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他说出真相,一是母亲至死都不能原谅父亲的背叛,二是他怕自己的身份给他带来更大的灾难。
如今,告诉他,不过是他大限来临,早年留下的伤已经损坏了他的身子,再也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能寿终正寝也是不错的。
父亲拍拍他的肩膀,亲切地道:“我打算把暗夜组织交给你。”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真相来得那么迟,从一开始就迟了。
夜铃手中的长剑还滴着父亲的血,霜冻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得他心里一阵发毛,冷不防地打了个哆嗦,沉声痛责:“你跟朝堂合作不是自掘坟墓么?你以为杀了义父,灭了暗夜组织,你就不再是夜铃了,朝堂就放过你了?”
“我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帮了朝堂一个忙,他们便会对我感恩戴德,放我一条生路。”夜铃的眼里流出一丝脆弱和悲哀,她沉声道,“你的义父为了一己之私,独霸暗夜组织,杀了出生入死的兄弟,这笔账算清了,你说我今日这么做,值不值得?”
“难道……你是江南叶家的人?”
“我命大,当年他杀我满门时,奶娘抱我出府看花灯,才避过劫难。当断则断的他,当然不会放过我这条漏网之鱼。为了避免杀身之祸,奶娘带着我四处流浪。我年纪小,奶娘脚小,狼狈地逃了两天就跑不动了。以为到了山穷水尽,奶娘心念旧恩,为了能让我活下来,不惜潜入发瘟疫的村子,染上瘟疫,跟身染瘟疫的人待在一个屋子里,被官兵活活烧死。”
说到这里,夜铃顿了顿,豆大的泪珠顺着光洁的脸颊滚落下来,“奶娘的死骗过了他,误让他认为我也被烧死了。我躲过一劫,却被杂技班的老头抓去当猴子耍。老头将我训练成赚钱工具,整日逼着我上街表演。苍天有眼,那****表演完后,他说我骨骼奇佳,是个练武的好料,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我在心里笑,我当然愿意……”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夜杀爆喝一声,“你的过去很悲惨,可现在的我被你弄的更悲惨。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我的亲生父亲,你杀了他,要我如何?当什么事也没发生?夜铃,为什么你总是要逼我,逼我做决断,逼我对你……”
夜铃身子颤了颤,眼底的寒光一掠而过,随即大笑一声,“要杀就杀吧!别磨磨蹭蹭的,你不是说你要当个男子汉么?这么犹豫不决的,倒有点像个优柔的女人。举棋不定,自缚手脚。”
“你要的我给不起,与其我们彼此纠缠一辈子,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原来,他们一直在伤害彼此。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们相逢本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注定悲哀的错误。
痛苦来得那么快,一剑穿心,血花四溅,就这样倒在染血的夕阳下,草木昏黄,寒鸦惊飞,山风呼啸而过,卷走一地的哀伤。
生不能同欢,死则同穴,这也挺好的。
但他活过来了,而她已不知所踪,连一剑穿心都不能夺走他们的性命,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往事如梦,一别五年。他一边接任务,一边寻找她的下落,可夜铃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渺无踪迹。
而今到了这四四方方的院落,重新见到开得正烂漫的山茶花,岂能不勾住过往。
夜杀深深地吸了口气,痛定思痛,强迫自己赶走脑海中的音容笑貌,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缅怀过去的。
世间只有情难诉,他真的尝到个中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