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尘不闹腾了,啃果子的顾綦带核咽了下去,杜呆子瞪大了眼睛,织夏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脉脉温情的一幕。
啪嗒一声,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白紫妍,破天荒地踏出了自己的小院子,跑到大院来瞎凑热闹。
毕竟是聪明伶俐之人,白紫妍望住浑然忘我的明成瑾,转而对织夏道:“织夏,你从哪里拎来的男人?不会是给人说亲,结果男方一眼就瞧上你了,害得姑娘家恨不得跟你换脸?”
织夏抖了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抖着嗓音说:“我像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么?”
“谁知道呢!”白紫妍轻轻地吐出一句气死人的话。
织夏瞪了瞪笑靥如花的白紫妍,冷哼一声,道:“姑奶奶,今日吹得是什么风,把您给刮出房间了。”
“财迷,财迷,竟然忘了来向我收租,挺好的,挺好的,既然你不收,我也不能多给是不是?多谢你的慷慨大方,省下的银子正好够本姑娘去外头海吃一顿。”白紫妍看着织夏扭曲的表情,心情很是舒畅,痛快得很。
那厢小尘一时被明成瑾搞晕了,白紫妍一出来,她又犯了迷糊,一听白紫妍拿着娘亲的银子去外面潇洒,她迫不及待地喊了一声:“好姐姐,别忘了捎带我一程。”
她又推了推明成瑾的肩膀,撅起小嘴,清脆的童音回荡在清晨的庭院里,“大叔,我娘说不能随便乱抱人的,有一句老话男女授受不清。大叔,你一来,就抱着我,会让人误会的,更何况我今年才九岁。”
明成瑾怔了怔,显然被小尘的大言不惭给震住了。织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她没把女儿教坏吧!小小年纪就搬出发乎情,止乎礼这一套来。
白紫妍和顾綦则笑喷了,杜呆子仍在震惊中,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只拳头。
明成瑾这才松开怀抱,机灵的小尘趁机溜了出来,往织夏身边蹭去,织夏似乎为了避嫌退了退,小尘随即黏了上去,紧紧地抱住织夏的手,不放。
“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明成瑾非常淡定地问道。
小尘老实巴交地咬着手指,悄悄地瞄了一眼打算置身事外的织夏,从小尘嘴里蹦出的那一句话,令织夏的老脸烧得通红,“娘的枕头下压着好几本当下流行的话本子,里面的才子佳人通常会来这么一段,我瞧着挺有意思的,便学了玩玩。”
织夏觉得不能再让小尘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隐私了,她重重地咳了一声,道:“你们都吃饭了么?今日的早饭由谁来做?”
杜呆子识趣得很,连忙抢着说:“君子远庖厨。”
孟老夫子是听了这句话,不知会不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
织夏腹诽,指望杜呆子是不成的,接下来是白紫妍,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离了她的贴身丫鬟,就像鱼离开了水,什么也干不成。两相比较,还是杜呆子靠谱一点,可他当了官,就摆了官架子,要他烧饭做菜,难上加难。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一去不回,被人伺候惯了换成自己为“他人”,洗手作羹汤,说有多怪就有多怪。
心念百转千折,织夏发现自己是劳碌命,捡了个便宜的小姐当当,她不知福,嫁了如意郎君,她又因噎废食。
哎!有人养她是好的,没有供养她,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正当织夏准备“慷慨就义”的时候,明成瑾风淡云轻地说道:“女儿,今日爹爹为你下厨做一桌菜,如何?”语不惊人死不休,明成瑾的这一手也太有震撼力了。
在场的除了织夏,其余人都像被雷劈了一般,惊讶得合不拢嘴。
白紫妍到底是有些修养的人,她第一个反应过来,手颤颤地指着织夏,却望住一语惊人的明成瑾,道:“你就是被织夏休了的那人?听说织夏可是连夜私逃出来的,我初次碰见她的时候,她简直像深山老林出来的邋遢贫女,枯瘦如柴的,哪像现在这般水嫩水嫩的。一个弱女子养育一个孩子多么不容易,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头。既然你回来了,好好善待她,好歹她一手把小尘带大。”
白紫妍很应景地哭出了声,又用袖子掩住秀脸,说到动情处,竟哽咽不能语。织夏不动声色地瞟了白紫妍一眼,她要是去唱戏,绝对是名角。
“你放心,这些话你即使不说,我也会照顾她的。过去十来年,我并不曾负了她。”明成瑾信誓旦旦地保证。
织夏的眼角跳了跳,她总觉得这话儿不对,一时又说不出个理来,毕竟她当初一派潇洒地留下和离书,独自一人远走高飞,这些年也没回去瞧瞧明成瑾是否在和离书上写下他的名字。
而且这事说起来是她理亏,当年她算到跟明成瑾不过是十来年的夫妻情分,但恋着明成瑾,想走又下不了决心。
她犹犹豫豫地在明府过一天是一天,在这段难熬的日子里,她不小心地听到明成瑾和二公主的秘密,她的心腹丫鬟为了救她,结果死在明成瑾手里,她心有余悸。
夜深人静时,她常常看到可怕的幻象,她不想死在明成瑾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刀子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她思量跟明成瑾在一起是没有好下场的,因此因噎废食,在明府闹刺客的当儿,她趁乱逃了出去。
然而,明成瑾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这是不争的事实。
织夏也不想再逃避了,冥冥之中注定的,老天总有一日会让此事发生的。
如果无论如何都不能抱得自身周全,那还不如早点坦然面对,等到事情来临的时候,她不至于惊慌失措,哭天抢地地嚷嚷命运的不公。
织夏神游太虚的当儿,小尘激动万分地抱住明成瑾的大腿,脆生生地说:“你真的是我爹?我有爹了,娘,我有爹了。小尘长得好,原来爹爹也长得这么好看。爹爹,过两天我们一起去钱塘江观潮好不好?娘和我还有顾綦每年都会去观潮的,那儿可好玩了。”
“好。”明成瑾宠溺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