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妃,你们真的很可惜。一个不说,一个为爱疯狂,结果闹出这档子事来。”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蛊惑,软糯糯地说到人心坎里去,柔幻公主回头望向声源处,只见一青衫女子翩然而至。
“胭脂,我真是小瞧你了。大哥,我认输,从一开始你就在我身边布下了棋子,一颗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棋子。这一招走得高,下得妙。”萧洵有些释然地笑了。
“你……你来做什么,你还嫌我们家不够乱么?要不是你,我跟阿洵何以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萱仪哭天抢地的大喊。
“我来自然是为了解惑,小女子虽然跟齐王不是一路人,但齐王的男子气概,小女子还是佩服的。至少他对王妃的爱护,我一直看在眼里。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竟然这么爱你。”胭脂缓缓道。
“现在说来,岂非太迟了。”萧洵轻笑了两声。
“只要有人懂,永远都不会迟,而且你也不愿意把你的秘密带进坟墓吧!”胭脂斜了身子凑近萧洵,低声说:“你不敢说的,我帮你说。”
萧洵心里一紧,他疑惑不解地望住信誓旦旦的胭脂,不知何时自己藏着掖着的心思,全盘被她知晓。
“长话短说,没人喜欢我唠唠叨叨地说一大堆废话。我就从王妃那日小产后说起吧!”胭脂顿了顿,道,“柔幻公主,麻烦你看牢齐王妃,我最不喜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扰。”踩到人的痛处,总得防备着点,以免被人反咬一口,胭脂对于这个浅显的醒悟还是有的。
不知怎的,柔幻公主非常听话地点了点头,她总觉得这个烟花女子会带来一些从未听过的故事。
“齐王妃,自你小产后,王爷他也很痛心,可能是太年轻了,气太盛,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整日冷着脸,又时不时地说些不堪入耳的话刺激他,他一时受不了,索性借酒浇愁。王爷是个极刚毅之人,很多话他不知该如何对你说起,他也不会说些甜言蜜语来哄哄你。
“所以,有些存在心里的话,在喝醉酒时,反而说的毫无顾忌。我不擅长说他人的风月事,今天来,只是跟你说王爷醉酒的时候,口口声声喊得都是你的名字。王爷的心意,可窥一二。我的话至此,王妃你的打算也不是我这等女子所能左右的。”
萱仪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了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此时,她看向萧洵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似想从萧洵的嘴里听个明白。
奈何萧洵是铁了心,不否认胭脂的话,但也不承认,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
“皇兄,坐在罗网里的滋味可不好受。”萧洵话锋一转,众人雪亮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萧洵身上。的确,高贵的皇子坐在罗网中,怎么看怎么跟玉树临风不搭。
“萱仪,你我夫妻情分已尽,我们和离吧!我的事情你全不知晓,皇兄深明大义,通情达理,想必不会为难你的。”萧洵风轻云淡地说着,似在交代身后事一般,陡地让人心发慌。
柔幻公主直觉不妥,她深知萧洵一入天牢,今生便难以翻身。他即使不被赐死,可心高气傲的要如何熬过漫漫圈禁之日。
而萱仪从小心思敏感,生就一颗剔透玲珑心,她会听不出萧洵话中的维护之意?
柔幻公主的心正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萱仪却抹掉了脸上的泪水,落落大方地说道:“好,和离就和离。王家的女儿又岂是拿得起放不下的。”
听闻此话,萧洵不由一震,苦笑一声,道:“也好,也好。”
两人各走各路,到了各自飞的时刻。
萱仪寒着脸不让任何人跟着,自己回房收拾细软,想好心帮一把的柔幻公主也被她拒之门外。
无奈之下,柔幻公主只好踱步回到大厅,恰好听到萧洵的肺腑之言:“这支箫伴随了我十年,也被我冷落了十年。没想到重新拿起它时,便是同它告别,以前只觉得它是死物,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却生了不舍之心。惜取眼前人,为什么到了此刻才了悟?皇兄,你知道么?当年我附和萱仪一首古相思曲,使她想我朝与暮。”
萧洵望向屋外湛蓝的苍穹,眼神幽远而深沉,眼角却堆满了笑纹,斜飞入鬓的眉,微微扬起。
柔幻公主第二次目睹萧洵吹箫的风姿,果然是独一无二的优雅。
十三与君初相识,王侯宅里弄丝竹。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再见君时妾十五,且为君作霓裳舞。
可叹年华如朝露,何时衔泥巢君屋?
道不尽,相思意。
原来,二哥哥将过往记得那么牢,萱仪你苦恋他多年,也是值得的。
萧洵一遍又一遍地吹奏古相思曲,直到嘴角沁出了黑色的新血,一直提防他耍心机的萧鄞忽觉不妥,他是在自杀。
萧鄞第一个反应过来,柔幻公主只见衣角一闪,萧鄞已夺下萧洵手中的玉箫,萧洵顺势倒在萧鄞的怀里,哑声道:“以前常见大哥替小妹收拾烂摊子,羡慕不已。如今,总算全了儿时心愿,让哥哥替我收拾收拾烂摊子一回。哥哥,我死期来临,别无所求,只想保全我的母妃,她虽然工于心计,但终是一个弱女子。父皇把心给了先皇后,母妃在宫里不好过,她只能把心思花在权势上。哥哥,过往的种种不是,我替母妃向你道歉。还请哥哥成全愚弟的拳拳孝心,让我母妃在宫中安度晚年。我的死,必让她深受打击,还望哥哥多多照拂。”
“你何苦呢!以命相搏。”沉默寡言的萧鄞面对斗了十来年的手足,流下一滴清泪,他忽然大声问,“药呢!解药在哪里?你何时吃了毒.药?”
萧洵吃力地握住萧鄞在地上盲目乱扫的手,淡淡道:“药丸放在玉箫的玉坠上,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碰它的,此毒没有解药。”
萧洵的面色迅速发青发黑,渐渐的手指也变成可怕的紫色,他缓缓地合上双眼。萧鄞不断地呼唤他,可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就这么去了,把伤心留给在乎他的人。
萱仪似一道微弱的光闪过柔幻公主眼前,她赶到萱仪的内室时,终究迟了一步。萱仪也跟着萧洵走了,她用最古老的方式上吊自杀,毫无生气的脸令柔幻公主心中如针扎了一般,她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巧笑倩兮的绯衣少女,风度翩翩的玄衣少年,终是相约黄泉路,望他们得尝所愿,化为并蒂莲。
柔幻公主能做的便是默默地祝福他们,即使他们已不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