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德，还是周末吧，我还有事。再见。”我匆匆挂了电话，关掉炉火。
伸手去橱柜里取盘子，齐昭维已经越过我拿下来，放到料理台上。
我小心地将鸡腿一块块盛出来，再将汤汁淋到上面，就要端出去，齐昭维却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我的路。
“吃饭啊，拿出去。”我向后仰，唯恐菜汁洒到他身上。
他接过盘子，放回到台上，跨进一步，将我卡在他与大理石的台面之间，再扳过我的肩膀让我与他正对面。
“如果产品不够好，做销售的一定要靠跟人喝酒才拿得下，那还是不做的好……若是为了……我，更不可以，”他紧盯着我的眼睛问：“以后不准再喝酒，听到没有？”
虽然这一整天齐昭维都没有问过我什么，却好像能够全部了解我昨夜的难过。
而且最重要的，他没有说“为了钱”。
不过他仅仅想到的是喝酒，而不是跨进那道房门。我是不是该庆幸呢？
我连连点头，“不会再喝。”
还是很有些后怕的。
我每次吃热性的东西都会流鼻血，从小就是这样，特别是秋冬干燥的季节。
我看得出赫斯特很有些洁癖。最后我还想如果这些都不能制止他的话，那我就呼叫，那里毕竟是五星级酒店，服务生保安总会来的。
可是，如果我预测的鼻血并没有流出来。
如果赫斯特不是足够的洁癖。
再如果他真的不顾我的反抗，也没人理睬我的呼救——
那里毕竟是他的地盘，52层是酒店的最高层，根本就没见过其他的房客……
我不敢再往下想。
齐昭维抱住我，俯在我耳边说：“这个游戏年底前一定会结束，再等等，只要再坚持一下就好。”
他是在说给我听，可我倒是觉得他在说给自己。
我鼻子泛酸，“我知道。”
我紧紧回抱住他，埋首到他的肩窝处。
幸好。幸好。
在拿到提成的那天，我对华老板正式提出了辞职，意气风发的华老板怔了怔，有些黯然地说：“我就知道——”
我没等他说出他知道什么就离开。
后来偶然碰到我们的老师，他说华正跟他通电话时讲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对不起老师”，还说华新公司现在做得很不错，给家五星级酒店配货，公司规模又扩大许多。
老师欣慰地说等实习期到的时候再介绍几名学生过去，最后很惋惜地问我：“你当初好好的怎么不做了呢？”
我说：“因为我就是想好好的。”
这中间，我还有些担心赫斯特会不会做出些刁难的事情，可是一切顺利，并没有。
跟贾大爷第一次送花，也是最后一次、唯一的一次，我架构了足够结实的心里建设，严阵以待，却遇上了空城计。
看工人搬花盆的时候，正碰到之前见过的总经理秘书，她端详着开得滋润的非洲茉莉说总经理有事回国，两个星期后才会回来。
事情至此，我想，终于可以非常圆满的落幕了。
**
辞职回家，我开始看报纸上招聘网发求职信。
无业游民的日子很轻松，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吃过早餐就看着齐昭维写程序。
他写游戏的时候我打游戏，他洗菜的时候我洗米，他把菜的各种配料下到锅里，我看着表计算出锅时间。
我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交往吧，可似乎就这样开始了。
齐昭维早起跑步时会带回来要做的菜，我们不再去买盒饭，一起动手做简单的三餐。
他从网上下了很多汤汤水水的资料，说我手冰冰凉又爱流鼻血一定是贫血的，所以要补些温热的食物，要吃山药、红枣、牛肉、洋葱、生姜……
可他随即又删除了后面的几项，“你这个人很麻烦哪，这些东西你该吃却都不吃的。”
过去这么久，他竟然还记得我说过不吃的食物。
我欢天喜地地问他：“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啊？”
他头也不回，鄙夷地道：“什么叫做自知之明，嗯？”
我追问：“那你还记得清楚我吃什么不吃什么的？”
他夹了我一眼，“你随便写出一百个数字来，我不但能给你正着背下来，还能倒着背。”
我不相信，写了满满一页纸，他看了几分钟交还给我，果然一字不差地背下来，正清晰地倒背时，我恼火地叫了声“停”。
他驳斥我的证据总是这么有说服力，让我无法不相信。
齐昭维看着惊讶的我，翘起嘴角轻笑，再摇头补充：“记忆力好啊，没办法。”
我的薄面尽失，气愤地蹬了一下地，电脑椅退出去半米远。
他不理我，继续将被我打断的话题扳回原来的轨道，说从前在家的时候外婆常常给他褒很多种汤水，有补气的，壮力的，还有明目的，清火的……
“你很壮吗？”我决定打击报复，嘲笑道：“我怎么看倒是你外婆把你当做女孩子来滋补了？”
齐昭维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皮肤细腻有光泽，连毛孔几乎都看不出。
此语效果显著，这个淡定的男人终于被我一击即中。
齐昭维侧头斜睨过来，阴险地吐出几个字，“你想要试试吗？”
我也接着冷笑，“不不不，当然不用试。我都看出来了，你皮肤娇嫩白皙，头发乌黑浓密，声音悦耳动听，都是你外婆给你补的……啊啊喂！”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手腕一紧，齐昭维已经以闪电的速度站到我眼前，抓住了我。用力一带，又把我从椅子上提起拎到了墙根。
他捏着我手腕没有放开，另一条胳膊又卡紧在我的腰上。
呼吸渐渐粗重，热热的扑面而来。
想说什么，嘴巴开合两下又闭上，过了半晌方道：“站好！”
等候了半天领导训话，结果只等来这两个字。
我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齐老师，您看我站得还合格吗？”
齐昭维气质高雅的轻哼一声，道出来的却是草莽匹夫之语，“我看你是三天不打要上房揭瓦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讲文明懂礼貌，五讲四美三热爱啊大哥，”我握拳，对他笑面如花，“维护世界和平，严禁使用暴力。”
齐昭维不再说话，低下头，直取我的嘴唇。
他的舌头在我口中灵活地翻搅，没一会儿我就失了气力，只好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就这样没骨气地沦陷。
一刻钟后，这只妖怪吸足了我的真气，目光灼灼，耀武扬威地瞪视着我，将我威武不能屈的反击计划销毁干净，彻底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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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受到齐昭维的影响，我从游戏里头昏眼花退出来的时候，也开始翻翻菜谱，慢慢学会做很多汤，番茄牛肉汤、排骨莲藕汤、冬瓜羊肉汤、猪蹄黄豆汤等等。
当林希羡慕妒忌恨地说连宁二竟然都会煲汤了他女友还什么也不会时，我暗自窃笑。
那些汤都是齐昭维将配料准备好，我只负责将它们放到电饭煲里，按下汤键就好。
虽然味道跟大厨做的相距很远，可爱心肯定是比他们丰富得多。
林希现在终于可以平心静气。
我和齐昭维凑给他的钱，也帮他挽回了在女朋友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让他在十字街头徘徊的时候又找回通往昭易工作室的路。
林希已经和他女友正式同居，为了女友方便，他们就近租了间房子，只是白天来这里上班，晚上还要赶回去陪女友共进晚餐。
他搬东西走的那个下午，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易纵横还不回来，昭维你可以住到宁二对面的房间里去。这样楼上的房间都空出来，还可以租出去，有多么的好？”
齐昭维仍忙着敲打他手下的键盘，头也不抬，“纵横很快就回来了。”
“那你们合住啊……不过还是算了，免得让人觉得你们两个有背背山的嫌疑。我看让他住宁二屋子里算了，他对宁二不是多日不见非常想念的吗……”
林希提着东西，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哈哈笑，被我一记铁砂掌拍了出去。
林希说这话的时候，我偷偷地回头瞄过去，齐昭维四平八稳地坐在电脑前当做全没听见，自顾自的****的活。
“你什么意思？”林希走了，我走到齐昭维的桌前，恨恨地拍上桌子。
手拍得很疼。
纵是亲如兄弟，也不能如此密不可分吧，为什么他不对林希说明我们的关系？
“哪里不对？”齐昭维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我，“你觉得我应该和纵横住到楼下去吗？”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吞下一口气，“你觉得他说易纵横住到我房间里合适吗？”
“就为这个？林希他玩笑罢了。”齐昭维淡淡地笑，笑得竟然还很轻松，“纵横回来你问问他，借他个胆子看他敢不敢？”
“可这不是敢不敢的事儿！”我郁闷地摔门而去。
我发现齐昭维已经是我的死穴。
对别人，我也可以随意地开个玩笑，可如果涉及到他，我反倒会说不出半个字来。
坐在园区里的木椅上，冷风吹过，飘过几片纷飞的黄叶，这才察觉季节又更替到深秋。原来时间过得这么快，我和齐昭维已经相识一年了。
半个下午我都在园区里转悠。紫荆小区院墙内的边缘地带不规则地种了些枫树，我在草径中行走，仔细地寻找被晒红的枫叶。只是合乎要求的太少，天快黑了，也没拾到几片。
却不知何时在身边跟着一只白色的小土狗，大约是走丢的，有颈圈铃铛，皮毛蹭得有些脏，肚皮瘪瘪，眼珠鼻头都湿漉漉的。我时不时蹲下起立弯腰的让它觉得有趣，就尾随在我身边，偶尔扑上来与我抢夺叶子玩耍。
累到腰酸腿疼才往家走。摸摸口袋，钥匙没带，我只好按门铃。许久都没有人开。
窗口乌漆麻黑的，没有开灯，看来齐昭维也出去了，平时这个时间他都是在家的。
手机没带，钱包没带，我只好坐在台阶上等。
那小白狗又跟上来，围在我腿边转来转去。
衣袋里有最后一包话梅，扔给它几粒，剩下的自己吃。小狗尝试舔了舔，几下都吞了进去，再用它水汪汪的眼睛看我。
天色暗淡的傍晚，总让我升腾起阴郁不安之感。
我与这条狗默默对视，忽然觉得自己跟它命运相仿，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身上的温度一点点退去，还不见齐昭维的人影，我只好站起来踱步。
转悠十几分钟，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拽住了胳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