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山的威严,如云的气势,打断了我一连串的思绪。我抬眸和书呆子诧异地对视一眼,愣地看向那静坐如峰的人。他说什么?好?
跪在地上许久的人也被那如山的气势压得一片寂然。我呆立地看着那座上的人,那平和却让人生寒的语调,那沉寂却让人深受压迫的神态,勾起我记忆里的一抹熟悉之感,好似不久前有个人才这样对我说过话。
“三位放心,会有人照顾三位的饮食起居,请三位好好呆在这落冥寨里,不必想着要逃走。这寨子四面环山,一出寨口便是森林,没有人带领是绝无出路的,还请三位各自珍重。”下方的男人语调初始还是平和恭敬,到了最后竟然越发冷洌,隐隐透出一丝杀气,震得我心里一惊。
待那恐怖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檐下,我唇角微扬看向一旁的威严大叔:“大叔,你得罪了谁?”
“姑娘又得罪了谁?”大叔眼底的冷气褪去,声音一还温润。
耸肩,沉思,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好像挺多的。”
大叔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摸摸下巴的小胡渣,沉思片刻道:“我得罪的也挺多的。”
“大叔是刚直不阿,还是恶贯满盈?”我贼贼一笑,放低了声音。
“我……”大叔方脸微顿,眼底泛过一丝隐隐的情绪,似是痛苦,又似自豪,好似看到了发生在许多年前的事般,“什么都做过一点吧!”
哦,我在心里微微点头,正常人!“姑娘呢?”我?我略略一想,叹道:“好多管闲事吧!”
“包括为当朝文士出谋划策?”
呃?我心下一惊,抬眸望去,恰好撞进他一脸的笑意。大叔气若闲移,抬手对身边的人唤道:“给我。”书呆子闻言将手伸进袖内,我愣地看向他手里多出的那东西,反射性地看向身前一脸平和的大叔,两个字脱口而出:“小偷!”
“啪”地一声桌上的碗摔在了地上,身前的人突地一脸怒气,脸上明显地血气翻涌,身子也开始有些许不稳。书呆子先是被我的话吓得半愣,转眸看到这情形,脸上更是没了血色,大声呵道:“大胆,快跪下——”
在现代我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有无数个情节出现过这样的情景,若是我还不明白过来,我这夏宜家的名字就白戴了。那斗笠人那样的恭敬,还有这如此大的气势,官威,我所认识的太子与三皇子,在这样独一无二的气势面前恐怕也有所不及。我在心里骂了自己千万遍,才咬着唇无声屈膝跪倒,垂首道:“小女子冒犯龙颜,请皇上怒罪。”
室内陷入了一片难言的静寂,低气压缓缓划过我的心口,本来就不安定的心跳霎时一片骤冷。面前的玉靴锦袍静立许久,方才有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夏宜家。”我定定地看向眼前锦袍上精细的纹路,平声静道。
“怎知朕的身份?”好似峡谷中奔腾的河水漫到了平原,汹涌的波涛霎时化为了一片漠然的广阔,皇帝语中的怒气褪去了七分。
“皇上威严气势天下无双。”
面前的锦袍挪开,扬起地上一丝尘埃,沉稳的步子移到窗边,皇上叹了一口气,低道:“你起来吧。”
我无声站起,恭敬道:“谢皇上。”书呆子脸庞映上一片阳光里,情绪不定地看我一眼,转步对着那窗外静立的身影拱手道:“皇上……”
台瓦屋檐,初秋的晴朗在群山环绕中流溢了瑰丽色彩,阳光下渐渐透出些清晰。远望青山正茂,秋风衬着勃勃绿意莹莹铺了开来,洒上静立在窗前俯瞰天下的那个君王肩上。
“惟远,这丫头说得没错啊。朕的确是小偷,这江山的确朕偷来的,这天下人,还不知有多少人在心底里唤朕小偷呢……”
惟远,向惟远?这书呆子竟是去年新科状元向惟远。向惟远拱手一礼,秋风唤起他的儒衫只显文气十足,他垂手低道:“皇上乃千古名君,在臣心中亦是,在百姓心中亦是。”
当朝皇帝生母只是先帝的一个普通女嫔,在皇宫里无势无力。传闻当年皇帝其实传位予八皇子,诏书亦拟好。但八皇子私下里沉迷声色,不是治国之材,今日广穆帝其实是私自改诏书得来的天下。听皇上今日所言,莫非传闻非虚。这样的念头突地窜起即吓得我不由一哆嗦,我只是一民间女子,这皇位的秘密被我知晓,岂不是……
我立身俯礼,淡声道:“皇上确是多虑了。小女子虽不懂得许多高深大道,确是懂得贤者为上的道理。为君者,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古以来,为君者甚多,但这真正得民心者却不多,而皇上定为其中之一。若今日之君非皇上您,那今日之国泰民安之境又如何会有?最惨的莫过于国弱民衰,宁国虎心狼计,对我朝祈虎视眈眈,却多年来未敢跨过北境一步,这是为何?便之于有皇上名君作镇,名臣佑国……”
皇上的背影一愣,继而转过身来看我,一眼模糊不清的意味,似恍然又似惊愕,喃喃道:“好一句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真是多年没有人这样对朕说过这句话了……”
我闷声不语,思索着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多年没有人说过这句话?那句话却出自《礼记8226;大学》,还是当年高中的时候被逼着背下来的。在这个架空的时空里,有谁也知道这句话吗?
“夏丫头。”皇上低沉而威严的声音衬着秋风传来,我“啊”了一声,左顾右盼道:“叫我?”
皇上负手而立,眼睛里蕴着一抹深意,手上的两张信纸在空中响起细碎的声音,淡淡道:“给朕解释一下这些吧。”
略作思索,“皇上,宜家都写在纸上了,还需要解释什么?”我垂下头,淡淡道。